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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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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衣袍一闪,顾长桢大步踏进屋内,抬眸淡淡扫过我爹,淡声道:“丞相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我爹面色很快变了变,我亦惊诧万分。
诧异的不是他的突然出现,而是丫这气场太强大了。
就如坊间话本里所描写的绝世武林高手,一刹那将气势全部释放,浑身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可以压制周遭一切的气势,震慑住了所有人。
屋里蓦地寂静了片刻。
分明不过是在一间小小陋室中,却因顾长桢蓦地掀帘而入气势逼人,带入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仿佛一触即发,令人无端紧张莫名。
我手心里紧张得起了一层薄汗。
我爹半眯起眼,打量顾长桢片刻,忽地捋着胡须意味不明地笑了,“顾丞来得真是时候。”
“丞相严重了。”顾长桢从容不迫的气度在这一刻彰显无遗,侧过脸对帘外唤道:“少潘,请丞相前去前厅用茶。”
“用茶便不必了,本相不便久留。乖女……”我爹的怒气忽然消失于无形,毕竟面对敌人谁都懂得隐藏情绪,听得他声如平常,我疑惑转头,“嗯?”
然而却只在我转头的一瞬,一抹深红身影欺身逼近,我尚未瞧见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吓得直觉双手抱住来人的脖子,却见是顾长桢抱起了我,极快的走出了屋子。
我以为我爹有一句话至少说得说错,顾长桢是个狠辣奸滑的人物,否则仅仅只靠南王的偏爱,怎能在这尔虞我诈烟瘴气的官场中混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表面精明稳重其实是个狠角色,只是他的狠劲并不轻易流露,端看对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我爹与他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方才他那身冷锐锋芒恍惚之间我以为是因为愤怒,细细一回味却更像是感觉遭到了威胁而起的自我防御充满敌意的表现。
我想起我爹方才意味不明说他来是真是时候,他来的确实太是时候。
这般急匆匆把我带走,是担心我心生动摇?
我在他怀中沉默了很久。
他的步子走得极快,却踩得沉稳,在他怀中丝毫感觉不出摇晃,我忽然仰起脸,“顾长桢,你是在试我?”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
“……”那么清楚地感受到心口的一抹温度渐渐冷却。
我黯然垂下眼,“放我下来。”
此时却意外听到悠长的马嘶声,一匹雪白骏马自前方梅林中奔驰而来,势如闪电不过转瞬便到了近前。
这骏马实在高大无比,它飞奔到顾长桢面前疾停住,似极欢脱的埋下马头要舔顾长桢的手,随后马眼瞪到了被顾长桢抱在怀中的我。
我跟它大眼瞪小眼,我看到它的鼻孔微微长大,喷出一团团白气,我感觉它要是打个喷嚏能直接把我喷飞了出去。
我骇得瞪大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觉意被顾长桢放在了马背上,侧身而坐,他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胯/下骏马便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出。
狂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飞奔的骏马穿梭在丛丛梅花树中,眼前花影缭乱,飘飘冉冉飘落的梅花被飞驰而过的骏马带起的疾风激得漫天纷飞乱舞。
一株株花树接连在眼前飞速掠过,顾长桢一手驾马,一手为我拉紧披风扯起风帽为我戴上,手臂一收将我拥得更紧。
“你放我下来!”我度过最初的惊慌便在他的怀中挣扎起来。
即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满心的怒意亦让我不管不顾,根本不愿意跟他再多处片刻。
“不是。”他的手臂蓦然收紧,将我紧紧抱住,“我并非试你……”
我抬起头,纷飞的红梅花瓣迷乱了我的眼,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只是一言不发看着他。
“不要如此看我。”他似乎有些无奈,顿了顿,低声道:“新春佳节,本当合家团圆,丞相既然来了,我想你是希望见他的。”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在神奇这个人怎么就能闷到这个地步,若非是我起疑质问,他是不是就不会开口解释了?
解释一句要死的啊?
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从京里绑出来,不是就不想我被我爹拉下水,如今赶上过年我爹来了,他又心软了,给我见家人,这么容易妥协,完全不够心狠手辣,如何能成大事啊?
我心里无声的叹息,这个闷到不行的闷罐子唉。
“你可信我?”未听见我的回答,他的声音淡了下去。
“嗯。”我点头,“可以先停下来么?”
我从未骑过马,那么高大的骏马我坐着心里头怵得慌,况且他还骑得这般快,这是要玩命还是怎么的?
“不再猜忌我?”他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极度颠簸的马背上坐得稳稳当当,腰杆笔直。
我忙不迭又点头。
“不止此时,不止今次。”
我点头,无奈道:“以后我皆信你。”你快点停下来啊喂。
“……”
许久未听到他的回答,他一直沉默着,我怀疑他这是什么反应?
“顾长桢?”我抬起头,忽然他一勒缰绳:“驾!”
耳边的风声骤然变强,我吓得一把抱紧他的腰,把脸狠狠埋进他的衣襟中。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他似乎有些沉重的呼吸。
我用力抱住他的腰吓得闭眼紧紧缩在他的怀里,心却没由来的忽然一痛。
仿佛细小的针尖扎进心脏,我自认裹了厚厚几层茧子的心却在这一刹那异常敏感地疼痛起来。
想起过去我已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今日不过想到他刻意让我见我爹可能是在试探我,我便觉得难以忍受,将心比心,我突然无比明白了他的感受。
就这样僵硬的抱着他,飞驰的骏马上,颠簸得没着没落的,寒风凛冽一刀刀刮来仿佛要把人割碎了,我紧紧闭着眼依偎在他的怀中,心中忽然有些迷茫。
这一刻,竟然产生了那么强烈的依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个人的怀抱是安全的温暖的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直到马儿的速度慢慢放缓,最终停下来,我缓缓睁开眼,看见的已是另外一片天地。
眼前阳光明媚,远山如黛,身下的白马停在一处青草坡上,正欢快的埋头啃着地上早春的嫩芽。
春阳洒上一身温暖光芒,让人暖融融的被笼罩其间,渐渐从方才被寒风吹冻得麻木僵硬的状态中恢复知觉,身上回暖,四肢也渐渐柔软,可以闻见清新的空气中有青草的香气。
他仍然没有放开我,反倒松开了马缰双臂都抱牢了我。
我也没有松手,呆滞地仍然抱着他的腰只是盯着那吃草吃得欢快的白马,还没有从方才的强烈感情中醒过来。
这样抱着抱着不知怎么就抱出浓情蜜意的感觉来,他的面颊轻轻摩挲着我的颈弯,声音暗哑低吐:“姝姝……”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染上了几分朦胧,眼看他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放大,双唇就要贴拢上来,我慌得立即往后退了退。
他一停,安静地望着我。
我心慌得厉害,被他平静如水的目光看得心乱如麻,脸越垂越低,声音都发着颤嗫嚅道:“别,别这样……”
“为何不可?”他仍是低头在我唇上碰了碰,仿若羽毛软软的冰冰凉凉的擦过唇面,“你不喜欢么?”
他又碰了碰,低声问:“喜不喜欢?”
劳资一张老脸登时爆红,泥煤的这杀伤力太大了。
平常那么端方持重的一个人,忽然跟你腻腻歪歪调起情来,劳资当真是顶不住啊。
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我简直不知道要做何反应,脑子打结,我觉得我都要哭了我,可怜巴巴的只差没求他绕我一命了大人啊!哀家这老命不然真得交代在这里了啊!
好在是有马蹄声接近,救了我于此绝世窘境。
萧萧夫妻二人以及十余名侍卫策马上山坡上驾马而来,萧萧骑在最前头,快到近前时却是忽然勒马急住,跟活见了鬼似的瞪大眼远远望着我身旁,被她身后的薛少潘反超了上来。
“娘子你输了。”薛少潘骑到我身前十米外便停了下来,他两个大概是在比速度,但是萧萧素来争强好胜此番却是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傻呆呆盯着我。
我莫名其妙,努力维持仪态没有动手去摸摸看脸上是有哪里不对,她呆了好一会,豁然回魂,大声嚷嚷起来,“公子方才笑了!看见没有,公子方才笑了!”
“娘子你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薛少潘见怪不怪,瞥了眼我,“有夫人在,公子有任何举动都不足为奇。”
“姝姝你果真没骗我!”萧萧兴奋的骑马上来,拉起我的手,“公子虽内敛持重,我跟他了这么久却是看得出来他方才那流露出的笑意是极快活的,你说要给公子一个惊喜果然没有骗我。”
诚然她是误会了,劳资压根就没什么惊喜,惊吓到是有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解释为妙,方才薛少潘是跟了顾长桢一起过去的,我见我爹的事他自然知道,大约是没与萧萧说,我就没必要自己招认了。
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眨眨眼沉思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脊背发寒,蓦然侧脸一望……
泥煤的顾长桢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吓得我……
待萧萧将我扶下马,我一身虚汗两腿还在发软就被她大大地用力一抱,她笑眯眯地放开我,美滋滋地道:“少潘方才还说你是诳我的,我便不信,你果然未骗我!”
我以为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四下看了看,“顾长桢呢?”
“公子方才就上了马车,你没看见吗?”萧萧满脸莫名其妙。
劳资要是看见了能被吓成这般模样么?
“这个……”我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只有一辆马车么?”
“就你们两个人,难道还要两辆马车?”她推了推我,“快上车罢,公子等着你呢,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
“过年自然要去庙里拜神啊,本是今日一早就要去的,公子说你昨夜睡得不好,要你多睡会儿,我先前去寻你本就是为了此事,遇见平平聊着聊着一高兴就给忘记了,你又说要给公子一个惊喜,我便觉得天大的事都可以先缓一缓了,嘿嘿。”
她开怀之情溢于言表,亲亲热热地拉起我的手,“我们待会去月老庙,给你求个姻缘签。我瞧你如今是红鸾星动,好事要近了。”
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得格外欢畅,我一径无语望着她,她高兴了半天又把我往车里推,“快进去,我们出发了。”
我踏进车厢,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
这辆马车算是豪华型,内里空间极大,车壁有张软榻,顾长桢就倚在榻上,一手支颊,双目微阖,像是在假寐,对我进来的响动毫无所动。
丫这会儿装什么深沉!
我面无表情在小小的圆桌边坐下来,方才提壶斟了杯茶,冷不丁听到一道低沉嗓音,“你要给我什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