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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不知道是那把刀太锋利,还是贵妃的皮肉已经被蛀光了,风里刀看雨化田的手指,一点停顿都没有,一刀就从脖子剖到了小腹,一些黏黏腻腻的东西涌出来,刺鼻的恶臭弥漫开,看让风里刀一阵一阵地想吐,他看见马进良挑衅似的扫了他一眼,不禁立即挺直了身体,还凑上去指指点点道:“喉骨黑成这个样子,这毒真厉害。”
      “未必是毒。”雨化田换了银针,在那纤细的喉管里面搅了搅,“贵妃为了能永葆青春,常年服用宫内秘药,但是对身体损伤极大,十几年下来,骨头都被侵蚀了。”
      风里刀一哆嗦:“女人们真是狠得下心,为一时的漂亮连命都不要了。”
      “本来贵妃原用不着如此,……”雨化田一边将骨头从腐肉里挑出来,一边跟风里刀和马进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的手很轻,指头很稳,就像是这万贵妃还鲜艳地活着,享受他的孝心。“当年她的皇儿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月就被人设计害死了,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贵妃郁怒攻心,元气大伤,再不能生育,除了抓紧这美貌,她还能做什么?”
      “可义父你说皇上对贵妃一片痴心……”
      “皇上要的是个真心待他好的人,无论那人是谁。”雨化田将这个道理努力解释得风里刀和马进良都能明白。在他看来,皇帝的情爱就像是市面上做生意,以物易物,等价交换,贵妃将满山满海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他就以满山满海的爱来回报。“贵妃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了适当的地方,换言之,若对皇上说出那句话的是你……”他点着风里刀,“或是你,”他又指马进良,“甚至是我,皇上都会如此相待。”
      风里刀一想到那个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皇帝就不寒而栗,也只有万贵妃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才受得了他,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雨化田把万贵妃的心肝脾肺肾都仔细研究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他掀开一处肌理,骨碌碌滚出来件黄澄澄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枚纯金打造的小箭镞,不及普通箭镞的五分之一大,在血液里不知泡了多久,依然熠熠生辉。雨化田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用帕子将那金箭镞包起来,对他们两个道:“这就是皇上和贵妃的媒人,没想到还能再看见。”
      风里刀张嘴想问什么,没敢,他看得出眼前的雨化田很明显沉浸在过去的某种情绪里了,他不愿出来,谁也不能强求。他和皇帝都是万贵妃抚养大的,对于这个女人,有更多复杂的感情,风里刀想,我要是万贵妃,现在就从床上爬起来抱抱他。小混混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目光稍稍移过去,去看贵妃的脸,双目烂成了两个窟窿,仿佛正在直勾勾地瞪着他。情急之下,风里刀抓住了雨化田的袖子:“义父,我觉得这里怪怪的,咱们还是走吧。”
      雨化田被他一拉,刀子划到一边,不知道戳破了哪个器官,流出汩汩黑水。“原来是这样……”雨化田丢开了刀子,摘下手套,把那裹尸布又罩在万贵妃身上,“装神弄鬼,差点连我也骗过去了。进良,准备准备咱们进宫去。”
      “可是督主……”马进良支支吾吾道,“您不是说皇上不许您进宫了么?”
      “呀,我把这茬都都给忘了。”雨化田一笑,“那这个消息只好晚点再告诉他了。”

      雨化田称病已经七八天,还没有上表谢罪的意思,东厂的首领们觉得,他的圣眷似乎已经看得到头了。他们几个被西厂打压了近一年,人人都憋了一口气,要在这将倾的大树上再推一把。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宿,第二天东厂副督主就急急忙忙进了宫,故作神秘对皇帝说有大事禀报。
      皇帝还没睡醒,迷迷瞪瞪裹着锦袍出来见他,还吊着串鼻涕。那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头跪下嚎啕大哭,历数雨化田的十大罪状,从贪污索贿,到构陷忠臣,足足说了半个时辰,讲得口干舌燥,只看皇帝又喝茶又吃橘子,他却连口白开水都没有。
      “皇上,此等大奸大恶之人,您可决不能轻饶啊!”副督主已经练就一身好本领,无论何时何地,眼皮一抬就有流水,还停不住,把地毡都打湿了一小块。
      “知道了,知道了,”皇帝打了个呵欠,拈起兰花指弹飞了一粒耵聍,“你看朕不是已经不许他进宫了么。”
      “可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东厂的副督主心一横,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没想到皇帝思索了一阵,突然很激动地跳起来道:“好,朕这就下旨,你到灵济宫去宣。”
      幸福来得太快,副督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这糊涂皇帝怎么骤然英明起来了。只见他眉飞色舞,摊开白纸,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看那气势像是要把雨化田给活剥了,再让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陪着在菜市口砍头。写到一半,皇帝却皱起眉头,把刚写好的圣旨揉吧揉吧扔到一旁。副督主的心又是一揪,怕他中途变卦:“皇上,这是……”
      “你别急,那篇辞藻不够华丽,待朕重新给你写份好的。”
      “皇上,意思清楚就成……”
      “不成。”皇帝一口拒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乐意让人看笑话,朕还不乐意呢!”他将笔往副督主手里一塞,赌气道:“要写你写,我不干啦!”
      东厂之人虽然不像雨化田那样对皇帝了如指掌,但那人的脾气,他们还是略微知道点,晓得他此时又在发疯,虽然持续的时间不久,倘若不尽早哄着,恐怕要闹出大乱子。东厂的希望如今都在他一人身上了,副督主苦着脸道:“皇上,微臣不会写字……”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宣宗皇帝当年立下规矩,宦官都要读书识字,你竟敢不把他老人家的话放在眼里,着实可恶,来人,叉出去自领四十板子。”
      于是在棍棍到肉的啪啪声和副督主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皇帝手舞足蹈,文兴大发,一篇词彩风流的佳作应运而生,他唱着新编的曲子“待我收拾起这斧钺,再来把手教你那死字怎生写”,将那圣旨掷到东厂副督主面前:“到灵济宫之前,不得私下打开,否则当心你的小命!”
      副督主攥着这张催命符,一路扶着墙壁出了宫门,让门口候着小太监赶紧回东厂通风报信,让大家都去西厂看好戏。他顾不得身上有伤,龇牙咧嘴跳上马车,直奔灵济宫。到得西厂,看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副督主得意洋洋把圣旨往随身小太监怀里一放:“念!”
      小太监依言展开,脸色变得很好看,偷眼瞧那副督主,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风里刀刚睡了个午觉起来活动活动,见马进良正站在院子里发呆,外头闹哄哄,有男有女,都说些不干净的话。“怎么,皇帝老儿的旨意又来了?”
      马进良木然地一点头:“这次可真玩砸了,你听。”
      风里刀在墙脚一蹲,竖起耳朵,正听见外面的人吟了一首诗:“平原遥对远山峰,青竹万杆郁葱葱。此间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其中。”回味几番,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望着马进良,大档头一副“你没听错”的表情,吟诗吟诗,这还真是一首淫湿。风里刀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心想这个世界真可怕,我要去找义父玩。外面的吟诵之声未歇,又一首皇帝御制飘过墙头:“平生遭遇善宣淫,夜夜寻欢若等闲,老去重游森罗殿,前生潘氏字金莲。”风里刀猛然站起来,冲着墙外骂了一句:“小爷□□祖宗!”转过头眼神已经变了,他对马进良道:“咱们可不能让义父被这么欺负,走,进宫向那皇帝老儿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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