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路从余

19、第 19 章

　　漫青城里没有什么人，估计都逃难去了，剩下的无非就是老弱病残。整个漫青都显得异常安静。
　　我沿着大道往西慢慢走过去，看着荒废的漫青城，想像不到这个盛产黄金的地方当年是何种繁华。
　　“那边的小姑娘，”一对士兵看见我，朝我走来。
　　“何事？”
　　他们上下打量着我，“现在男人都要去当兵，女人都要在军营帮忙照顾。你怎么还在大街上闲逛。”
　　我有些烦躁，不想搭理他们，便想绕开他们继续走。这时，一个士兵拽住了我的手，我有些吃痛，转过脸去恶狠狠地瞪着他。估摸着是我的眼神太过凶恶，那人讪讪的放手，身旁有人嘲笑他，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摸了下我的手，“小姑娘手真滑啊。”
　　我看看自己的手，奶奶的，竟然有人敢吃本宫的豆腐。
　　“你们是谁带的兵？”冷冷问道。
　　“哎呦，生气了？”另外一个调笑着，猪手竟然往本宫脸上摸来。
　　“啪”手被打开了，我看见温之遥把我挡在身后，声音冰冷，“她也是你的脏手能碰的？”
　　这堆士兵被突然闯进的温之遥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温之遥转过身来，皱着眉头，“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来寻你。”
　　“好了，我们回去吧。”他牵着我的手，说着便往回走。
　　小兵们不乐意了，估摸着是觉得我们太过目中无人了些，立马拉开阵势，把我们包围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我拉拉温之遥的衣袖。

　　他低下头温柔一笑，“只能动手了，你躲在我身后，莫要伤了自己。”

　　我想，温小侯，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守着身后就直说嘛。一想到如今我们同临外敌，还在这内乱，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我在袖口中摸啊摸，掏出一叠银票来，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各位军爷行个方便，这些是孝敬军爷的。”

　　军爷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银票，都直了眼，我趁机将银票来个天女散花，拉着温之遥往回跑。

　　好不容易跑回韩老头家，我已经气喘吁吁，回头一看，温之遥正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你倒没骗我，当真很有钱。”

　　“那……那是……当然。”

　　他伸出手来帮我顺气，“公主的年奉怕是没这么多吧？”

　　我气儿顺了些，冲他扯嘴一笑，“你若娶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生财之道。”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也抬头看着他好看的眸子，心中琢磨着他会如何回答。

　　不应景的韩老头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唠唠叨叨地唤我们进屋。

　　我与温之遥坐在桌边喝茶水，韩老头在那捣鼓着药草。温之遥自打韩老头出现，屁都没多放一个。

　　这气氛当真有些尴尬，“老先生一个人住？”

　　韩老头点头。

　　这让我如何接下去，干脆我也装哑巴好了。正当我想这么办的时候，看见韩老头透过满脸的褶子露出期待的表情，好像在对我说，问下去吧，问下去吧，问下去吧……

　　“咳咳，没有什么亲人？”

　　韩老头瞬间两眼放光，“老头我有两个徒弟，小的叫乐清，可是个菩萨心肠……”

　　韩老头说起来就没完，竟从乐清他娘怀上他开始说起……

　　我对温之遥挤挤眼，压低声音，“这老头是多久没有说话了啊？”

　　回应我的是一个你活该的表情。

　　韩老头依旧巴拉巴拉的讲着，我无奈，可怜巴巴的对温之遥眨眨眼。温之遥笑了笑，压低声音，“你没醒的时候，他已经对我讲了好多遍。”

　　哈？难怪你从刚才就不说话，我同情地拍拍他的手，顺便吃个豆腐。

　　“乐清小的时候，最喜欢他师姐，可怜他师姐啊。”老头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我的朝颜啊……”

　　“朝颜？”张子阙的妻子也叫朝颜，是个医女。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是啊，我的朝颜，长得那叫一个俊啊。比小姑娘你俊多了，人又温柔……只可惜让我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怎么了？”

　　韩老头偷偷擦了把眼泪，“当年万州的那场瘟疫不晓得死了多少人啊。我担心她，专程去看她。只是这丫头拼了命的非要进万州城。那万州城是能随便进的吗？！后来我才晓得，她的心上人在万州城里。我们朝颜啊，自小就实诚，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后来她的心上人倒是好了，只是我姑娘……就剩一个木牌牌啊……”

　　韩老头突然停下来，哆哆嗦嗦出了屋门。

　　这就是张子阙要讲的故事的后半段，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却有生死离别。爱一个人，要多么深刻，才能奋不顾身。爱一个人，要多么强烈，才能无怨无悔。朝颜的爱情，时间不长，一年的爱情，比起丁芷十年的追逐也毫不逊色。

　　“你在想什么？”温之遥帮我又倒了一杯茶水，支着下巴问我。

　　“我在想，张子阙这个混蛋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遇到这么两个姑娘。”

　　温之遥同意的点点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睛，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温之遥，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支着下巴，想了一下，“大概很贤淑，很听话，又能忍耐吧。”

　　“那她喜欢你吗？”

　　温之遥打了个呵欠，“应该不吧。我累了，去休息一下。”说完就起身要走。

　　我连忙拉住他，仰头，“为什么？”

　　他站在那儿，美好的侧面被阴影遮住，我看见他笑了笑，“一个觉得你肮脏的妻子，会喜欢你吗？”

　　我怔怔放开手，她嫌弃他，说他肮脏。她怎么能说他肮脏，那么美好美好的温之遥。可是他，笑着说出来，就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她怎么能……怎么能……那可是我怎么也追不上的人啊……”

　　温之遥俯下身，抬手抹去我脸上的泪，“你呢，难道你不觉得？”

　　我摇摇头，“不脏，不……一点儿都不！我……我……”

　　他笑了笑，慢慢将唇贴上我的额头，然后看着我，“傻姑娘，怎的现在如此爱哭？”

　　我擦了把眼泪，“温之遥，她不好，不要她……”

　　“傻瓜，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