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牛刀

58、Chapter 58

　　之后的几天简直过得暗无天日。尤其是偶尔听见宫女太监嚼舌根说刘英和柳明轩怎么怎么纠葛，朝堂上的大臣怎么怎么对他们怒骂唾弃，皇上怎么怎么维持，我就越发觉得这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结果。
　　七喜看不下去，说：“小姐要不然去御花园走走吧？您这几日脸色越来越差了。今天太阳正好，也不热，正适合散心。”
　　我知道她好心，即使浑身没力，也还是顺了她的意思，不想让她担心。穿过假山就是我们平时经常去的那个歇脚的亭子，却传来几个清脆的女声。
　　“姐姐不用急，皇上也是一时兴趣，再过些时日自然就会到储秀宫来了。”
　　“苏妹妹说得再有理不过了。我听小顺子说，大臣们已经开始进言了，她庄汐夏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不过一个翰林院士的女儿，做皇后是不可能了。到时就冲她这段时间的专宠，还能不被皇后‘刮目相看’么？哈哈！”
　　七喜见我脸色发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亭子里的声音立刻就停了。我笑了，无力地说：“人家要说就让她说，你咳什么咳呀。”
　　七喜不说话，倒是刚才的其中一个声音的主人站起来看见了我，怪腔怪调地说：“哟，这不是庄汐夏么？怎么脸色这么差啊？”
　　另一个顺杆而上：“看她那病秧子样。皇上独宠，她可没那福相，别被生生折了寿！”
　　我听了倒不生气，反倒觉得可笑。姚季宸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她们就已经如此嚣张跋扈，以后不难想象，有一群女人的后宫是什么样子。这……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虽然心痛，却仿佛卸下了担子一般，让我松了一口气。于是我微微一笑，说：“可不是么，今早我还跟皇上说，还有好多姐妹在储秀宫待着，让他不要怠慢了美人。可皇上那性子，偏偏说我一颗病秧子就让他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闲暇去估计旁人！”
　　看着她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见着旁边的七喜一脸解恨的表情，就觉得自己也变幼稚了。她们一群可怜女人，我半点参和的兴趣都没有！
　　回了宫，我让七喜帮我叫来小白，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发呆。即使他承受住所有大臣的压力和天下的言论，以后呢？在经过更多的矛盾和岁月之后，我们的感情会依旧吗？他是皇帝，永远的年轻漂亮的女孩等着他的垂青，永远有美人为他争锋相对，而我们的感情，在这些障碍面前，还能剩下几分……
　　第二天，小白再次进宫，对我说了他所有的安排。
　　自从认识我之后，小白就没了以前那张笑起来无忧无虑，生气的时候会不满地嘟嘴的正太脸，而总是喜欢把眉头皱得紧紧的，总是让我觉得和姚季宸皱眉时非常相似。他沉声说：“庄汐夏，你知道我哥有多喜欢你。”
　　我苦笑：“我知道。”
　　他问：“庄汐夏，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么？”
　　我想到刘英为了求姚季宸的时候心痛哀求的样子，看见他为了柳明轩甘愿牺牲自己，想到姚季宸可能因为我承受来自掌权大臣的挤压，想起他每天早晨疲惫的眼，想到后宫那群可悲的美貌女人……
　　“我确定。”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小白再不说一句，撩了衣服，转身出了门去。
　　谢睿，谢谢你。谢谢你不多问，不逼我。

　　第二天，我换上了太监的衣服，把银票揣在袖子里，眼看到了和小白约好的时间，正准备找个由头把屋外的七喜打发出去，却突然七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柳大人求见。”
　　“柳大人？”哪个柳大人？而且这里是后宫，难道是……
　　“柳明轩柳大人。”
　　我一愣。柳明轩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我，又怎么能进得来后宫？我打量自己一身装束，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可是，想起对方是柳明轩，想起刘英和他的事……恐怕他现在比我还不好受吧。他现在来找我，肯定是有要事。而且我相信他。于是我站到屏风里，对屋外喊：“请柳大人进来。”
　　七喜领了柳明轩进来，就站在桌边服侍，有些奇怪地看站在屏风后面的我。
　　“七喜，你先下去。”
　　七喜更是惊讶地看着我。
　　“你先下去，我有话与柳大人说。”
　　七喜没办法，只得满脸疑惑地退了出去。
　　见门关上，我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看着柳明轩惊讶的目光：“柳兄，久违了。”
　　柳明轩一愣，哈哈笑道：“好个庄笙夏！每次见你都有意料之外的惊喜！英说你是女人，本还想见见你的女装样子，不想今日又是一个新的样子！”
　　我笑：“人嘛，生活太枯燥，只能自娱。”
　　柳明轩眼睛一转，眯了眼：“哦？你这是想娱到哪里去？”
　　我苦笑，柳明轩就是柳明轩，不花心思根本瞒不过他：“是朋友便不要多问了。”
　　柳明轩笑得如清风拂面，一时看得我呆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潇洒解脱的样子，不像在书院，虽然风华气质都是人中翘楚，可是还是掩盖不了眉眼间的不安和忧伤。于是我忍不住问：“你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柳明轩笑得云淡风轻：“不错。庄笙夏，我与英已经正是辞官了，今日是来向你告辞的。”
　　我吸气：“你们……”
　　“不错，”他满脸愉快和轻松，“我已经向家里坦白了我和英的情谊，也已经向皇上辞官。”
　　我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这种勇气和果敢，让我羡慕又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祝贺你们！”
　　他的手反包住我的：“不，庄笙夏，是我要谢谢你。是你告诉我，千金易求，真心难觅。现在我有了想一生厮守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从我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共进退的准备。”
　　我忽然觉得心里一直勒得我喘不过气的那根绳子忽然之间就断了！后悔和庆幸像海水一般排山倒海地朝我涌过来。我是何等自私又是这么懦弱！一味地不想让姚季宸承担压力，自私地害怕岁月的考验，自私地决定离开他离开皇宫，却从未想过姚季宸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愿意为保护我承担朝堂的压力，愿意把我保护得滴水不漏，正是因为他认为我比那些更重要！他选择坚持和我在一起！而我却因为对未来的怀疑自私地想把他丢下！
　　我觉得眼泪又要漫上来了，可是狠狠忍住。夏纤，你不能这么没出息！现在想清楚还来得及！我狠狠吸了口气，坚定地说：“明轩，谢谢你！”
　　柳明轩看看我的样子，忽然站起来轻轻弯腰抱住我：“庄汐夏，你是个好女孩。皇上和你，是天定的缘分，你要好好珍惜。”
　　我抱住他的背，呜咽出声：“明轩，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们准备去哪里？我可不可以去看你们。”
　　柳明轩轻笑：“在哪里不重要，因为我们会一辈子相互依偎，互相扶持。”
　　我捂住嘴，看见明轩轻快的转身，越行越远。他们的路，很长，很苦，会被很多人怀疑，会被很多人唾骂甚至追打，可是有相爱的人在身边，能这样相濡以沫一辈子，那些世俗的秽语又有何惧！明轩是那么纤细秀丽的一个人，被我开个玩笑都会脸红，可是现在的他，就像根蒲草，坚韧不拔，紧紧依偎着他的磐石，此生不移，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