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飞絮太飘零》千织影

26、相遇“听风楼”

　　她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仰头而望，“听风楼”三个气派的烫金字明晃耀眼。
　　“妓、妓……”白绮有点口齿不清。李逸悠连忙正色打断她：“是艺馆。”
　　李逸悠一进入这“听风楼”，就像干涸的鱼跃进了水，白绮被她扯着胳膊，飞也似的到处乱窜。
　　听风楼正如她所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艺馆。白绮身着男装在其中穿梭，并没有看到传说中搔首弄姿的妩媚女人，更没有什么“小青”、“小红”前来搭讪。
　　晃眼一扫，其中的女子也并不多么貌美，打扮也极为平常。能够教人看重称赞的，应该是她们彬彬有礼中透出的质朴柔和，还有羞涩与矜持下，显露的纯净典雅。
　　白绮听李逸悠说，可别小看这些女子，据说她们不仅精通一般女子的琴棋书画，甚至是贯通了六艺中的礼、射、御、数！
　　白绮就问，那谁能知道是真是假呢，也许只是她们自己为了卖弄，众人以讹传讹的结果罢了，这座听风楼也没有地方，让她们显露这些本事啊？李逸悠就不高兴了，说，大多数像你这种说法的人，都是出于嫉妒之心！白绮辩驳说，我才不嫉妒呢，我只是不服气。
　　李逸悠就笑着说，嘿，你不服气，难道你会那六艺吗？白绮极其郁闷地说，唉，不会，我只念了两年的四书五经，没有本事炫耀啊……李逸悠将她一“瞪”，说，那就老老实实跟着哥哥我，不要让那些卫道士将你捉了去，你可知，来这听风楼听曲看画赏景的，很多都不是普通人……
　　白绮于是便将这里往来的人一阵打量，心想，哪里不普通了？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嘛。不过她在这些客人里，竟发现不少同她们一样，身着男装，但明眼就可看出是女儿身的人。看来，这“离经叛道”之人，除了她与李逸悠，竟还不在少数！
　　白绮被李逸悠带着在一楼逛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这楼有两层。等李逸悠将她引着，攀上了楼梯，她才发现这听风楼果然名不虚传，大有特点。
　　倚在二楼的朱红栏杆上，环顾整座楼宇，如同身处一座自得其乐的无忧世界。没有俗里俗气的金碧辉煌，取而代之的，是各朝各代名家们的书画笔墨，或者是楼里姑娘们自作的精品良艺。墙幔也没有绸缎绫罗，而是遵循了艺馆整体轻逸飘渺的风格，通过隔层处理，将人眼所及的封闭空间，打造成了无边无垠的轻盈朦胧，仿若身处凌空的虚景一般，自成一格。
　　听李逸悠在一旁讲解道，这听风楼的主人，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人物，他建这“听风楼”，说是附庸风雅也好，说是真心爱好也罢，他为这楼可谓倾下了巨大的资产。你看那些名家名迹，每一件都是货真价实的稀世珍品，是从全国各地辛苦搜罗而来；再看这楼里的每一根横梁、每一处立柱，都散发着上好原木的幽然清香，是从南部蛮荒的原始丛林砍伐运至；最后，最足以让人称奇的，便是这里的每一名女子，她们之所以相貌不佳，并不是因为天生姿色平庸，被逼卖艺……而是恰恰相反，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技艺，而决心将美丽的姿容永远隐去，就此醉心于这超脱尘世的浅弹低唱之中。
　　白绮好奇道，她们是怎么将自己的面容遮掩的呢？也没见她们脸上有东西遮着呀。
　　李逸悠道，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毒药，最开始就是从这“听风楼”兴起的，叫做“掩面香”，服下之后不会致人性命，只是会淡化脸部的轮廓，让人脸变得普通平常至极。
　　李逸悠越说越神秘，白绮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为了怕她又不高兴，也只好忍下心中的疑问，不再往下追究。

　　白绮放眼望去，这些或明或暗的角落里，衣衫浮动，光影相叠，竟似有无底洞一般的深邃。不知道是否是她们所处的地方，太过于明亮的缘故。
　　李逸悠和她一边解说一边走，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才停。
　　一直走到某处晦暗的角落，白绮才听李逸悠在耳边道：“看到前面的幕帘了吗？”白绮这才往前一看，果真是有一道密实的青幕帘子，缀着繁杂的花纹流苏，从那缝隙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来。“这还有个‘秘密基地’呢！”白绮轻叹。李逸悠笑着说：“算你有眼力劲儿！”
　　四周都是幽暗的，白绮走在楼板上，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吱吱声。不知道这究竟是听风楼的哪一处地方，竟然好似无人之境，哪里还有半分艺馆的喧嚣。看来这楼，俨然已经成为京城富贵子弟的聚集地，连李逸悠这种深处闺中的少女，也能轻车熟路地找了过来。
　　终于走近了那道密帘，李逸悠伸手将之一掀，白绮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华光流彩，似是走进了氤氲朦胧的斑斓仙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类似于厅堂布局的“迎宾门”，左右两侧各安放了四张坐塌，古典的宫灯高高悬在头顶，正中迎面供奉着一尊仙风道骨的白髯老者铜像。据白绮所知，应该便是那天宫之中的太上老君。
　　有几个衣着不俗的少年，此时正坐在塌上嬉笑低语着，见她和李逸悠进来，也只淡淡的瞄了一眼。白绮也不多看，任李逸悠牵着手，侧身绕过老君像，将内帘掀开径直里间走。
　　眼前这一片天地，更让白绮大开眼界，一眼望去，像进入了云巅。四周环绕的天青色墙壁上，彩云漂浮，身着霓裳的各态仙子童子，脚踏絮云飞翔其间。有的正在饮酒下棋，有的正在对月奏琴，有的正在赏景散花……这些如梦似幻的景象，自然都是人工绣绘的，也不知道得有多少双灵巧的手，才能将之栩栩如生地完美呈现。白绮已经深深地折服了，震惊得眼都不眨。如此看来，这听风楼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李逸悠满意地看着白绮的反应，那荧光闪烁的眼睛像是在说话：怎么样，这下心里该服气了吧？
　　这一间屋子里的人，自然是比“迎宾门”多了一些。放眼望去，也都是些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锦绣环佩，衣香鬓影。时而能听到琴声悠悠，自轻纱帐幔里透出来。白绮想上前将那幻境一般的墙壁摸上一摸，可是旁边的李逸悠恰时在她耳边说：“我们还是往里边走吧！”“还要走啊？”白绮不满地翘起嘴。
　　可正当她们要跨过那一道门槛，却发生了一些状况：一名身轻如燕的女子急匆匆低头而来，错身相过时，却不小心将白绮撞了个正着！身歪步斜的白绮，就此狠狠打了一个趔趄！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一名形色匆忙的女子迭声道着歉，止住脚步，赶紧上前将白绮扶起。“没关系。”白绮忍住不悦，倚着她的搀扶，抬头望向她的脸。
　　白绮却一时愣在了那里，肚子里的火气，霎时消弭无踪。
　　只因，那一张歉疚而焦急的玉颜上，仙姿玉色，雪肤花貌，一副含词未吐、似语不语的娇窘模样，即刻就将人的心魂慑住了。
　　“小公子、你、你没伤到吧……”那绝色仙子一般的女子，娇细的声音更是如同黄莺出谷，涓涓清流一般，让白绮如沐春风。她见白绮一双茶色双眸定定地望着她，一时间窘意更甚，又怕她是真出了事，只得红着脸复问道。
　　白绮的三魂七魄还没来得及归位，旁边一个身影在眼前闪过，那惊喜的声音，直将她又激得“魂飞魄散”！
　　“雪羽姐姐！是我、是我逸悠呀！”
　　“逸悠？”那女子惊疑地望向李逸悠，这才将她从男装扮相里认了出来，诧道，“果真是妹妹你！”
　　白绮已经不需要她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
　　那两人又互相搀着手说了几句话，一旁的白绮才被她们提起，李逸悠赶忙尴尬地介绍道：“雪羽姐姐，这位是跟我一起的白绮。”转而又对白绮道，“眼前这位大美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雪羽姐姐！”
　　“雪羽姐姐，你好。”白绮主动礼貌地伸出了手。
　　南宫雪羽听到她稍显稚嫩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位小妹妹呀！”那盈润光滑的手，就此与白绮的小手轻轻一握。
　　白绮在触到她的一瞬间，心头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