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
一次偷腥的代价确是让人难以招架的。泽绵命人把他拖进院子里着实的打，小狐狸暗自感伤。泽绵恨他倒也无妨，为何不肯给他个痛快呢。
趴在凳子上，兼刑的太监提了实心的板子来，脸上还颇有些歉意“伍先生，这回陛下是着实的生气了，咱们再使空板子恐怕对付不过去，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不是......”
小狐狸凄然笑了一笑“也不必用这实心的了，这一回错有多大我心里清楚，你们直接换那注了铅的板子来吧，下手重些；一棍子将我打晕了我也痛快些；多来几下，打死了也便清静了。”
“哎呦，您这又是何必！万岁还没说要您的命，您怎么自己先轻了生了！”
小狐狸挥挥手“从前怕死是因为怕我死后没人给我爹养老送终，如今已然没了这一层顾虑。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一死干干脆脆。你们且听我的吧，皇上如今恨透了我，又是他自己下令要你们着实打，便真是打死了也没你们的罪过，给我痛快些吧！”
果然泽绵在殿里只听了一声哀叫，往后便只剩板子着肉的闷响再没了人声了。十几声过后外面便有太监过来问，要不要继续打，打也没关系，反正这人怕是也不行了。
泽绵心里咯噔一颤，派子丑前去看看。子丑哭爬着回来求他“陛下，您恨小伍子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怎么样了？”
“已经血肉模糊，这人就是救回来怕也已经废了！”
这恐怕又是你们串通好了演戏给朕看的！泽绵心里如是安慰自己。起脚迈出殿门去看个究竟，只一眼，心就仿佛不跳了似的，手脚失力，踉跄了数步才堪堪被子丑扶住，没有跌坐当场“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太医......等等，把人送回右相府去，让太医也一并过去，一定把人给朕救活！”
第二天，右相上了两道辞官的折子，一道替小狐狸写的，一道他自己的。泽绵虽然压着不发，右相也自此不再来朝了。
***************************************************************
小狐狸养病期间老狐狸闭门谢客，福王来了也是原样把人晾在门口不做理睬。这会别说是福王了，便是泽绵亲自来了他也敢给这皇帝小儿吃回闭门羹！
小狐狸有好一阵子浑浑噩噩的，醒过几回身上都是麻木的没什么感觉了。请来的道医看过说是元神给打散了，身体好恢复，精神上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果然他痴痴傻傻的过了些时日，再清醒都已是盛夏的光景了。
床头上挂的青虫子叫的挺烦人，有个小丫头见他醒来惊喊一声就跑走了。小狐狸懵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他的贴身丫鬟叫青凤，这屋子是右相府他的卧房。果然没一刻功夫，老狐狸疯疯癫癫涕泪横流的冲进屋里一把就把他抱住了。
“你个兔崽子啊！可舍得醒了......我伍安国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不孝子呦！你这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这个笨小子是不是要把你老爹吓死才高兴啊你！我当初不叫你跟他，我早告诉你他为人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也不知你是哪个熊瞎子蒙了心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哇！他就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个勾人的眉眼！多看你几眼你就不要命了！你就上赶着了！你就是个老母猪拱骚泥呀——把个脸不要的......”
老狐狸越骂越没谱，小狐狸才醒没有多余的精神跟他溜嘴皮“这是几月了？”
青凤端了杯茶给骂的口干舌燥的老狐狸，小丫头眼眶都哭肿了“七月初了，少爷你可把人吓死了，往后可别再这样了！”
老狐狸把小狐狸揽在怀里，轻轻去摸他身后的伤处。其实那伤已经尽好了，只是总想起他刚刚被送回来的模样，再去摸，手就抖的不成样子“你还疼不疼？太医说你伤了骨头，要下床还早了。”
确实皮肉不疼了骨头疼，想着自己这副凄惨模样那人也总该是解恨了。枕在老狐狸怀里，有些怀念幼时老狐狸背着他在田里放风筝的事“爹，我饿了。”
知道饿是好事！老狐狸连忙吩咐青凤去弄吃的，又把之前小狐狸托人给送进府的方金羽，屏骊二人叫到他窗前“你们俩个既然进了府，就好生伺候少爷吧。”嘱咐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毕竟他还有个大肚子的老婆要照顾。
小狐狸牵着他二人道“我也是个时乖命蹇的，先前许给你们的从五品怕是不成了，连累你们空欢喜一场。只是你二人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且先在这相府里住下，待我能下地了再出去置一处宅子。”
方屏二人皆是泪光闪闪的叫人看了好生心动，只说这辈子跟定了他，一把舂粟，一件薄衣足矣。
小狐狸又询问近来京城有什么大事，二人一一回答：自你出事，右相便辞了官待在家中闭门谢客，皇上每日差人过来问话也都被挡在门外不让进的。先前下狱的两位尚书，姓李的那个被削了爵贬为庶人，姓章的那个被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接下来便是皇后怀了龙子，太后从五台山回来整顿后宫。皇上选秀人的时候选了几个不错的女子充实后宫，男子一个没要，青蔷宫至今仍是空着......
再者就是福王来的消息，右相上的辞官折子被皇上压着一直不发是希望你还能回去。还有就是皇上近来万事专断，通宵达旦看奏折，不得好吃，不得好睡，人是清减得厉害。皇上很是念你，想来却怕你不见的，福王说什么时候你醒了，见是不见的告诉他一声，皇上好歹是他弟弟，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实在心疼的。
小狐狸摇摇头“且过过吧！我爹说得对，当初就该让我跟那疯子道人去了，这京城的帝王之气不是认谁都受得住的。往后我带你们回归乡里，你们只不要嫌弃日子过得清贫就好。”
***************************************************************
夜里黑衣十三把白天这些相府里见的一一呈报给泽绵。泽绵听了手上一抖，朱笔落在袍子上染了一抹嫣红“黑衣十三，你给朕派人盯紧了右相府，每日给朕来报，若他们有离开京城的意思立刻给朕扣了！”
黑衣十三道了一声遵旨，一晃身就消失在殿里。
***************************************************************
又过一月，小狐狸才堪堪可以下地。步子迈的不稳，就像婴儿还要重新练起。只是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呲牙咧嘴，痛苦不堪。他走的揪心，别人看着也揪心，每每惹得身边人落泪，他也不愿意多练了，总是等着夜深人静再出来走上几步。
今夜亦是如此。他扶着墙才迈了几步，天黑视暗，脚下踩上个碎石子，腿上就一阵钻心的疼，手里也扶不住就要狠狠栽倒，闭上眼睛却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月色朦胧中见那人两行清泪潸然而落，他紧紧抿着唇在忍耐，终也是忍不过扑进他怀里大哭不止。小狐狸搂着摸了摸，诚然是瘦了许多。这人从以前就不会照顾自己，忙起来若是没人哄着，一整天也吃不上什么东西；天冷不知加衣，天热不知避暑。年纪不小还尽是让人不放心。
“陛下怎么来了......”
“朕就是来看看你。”泽绵眼看着他挣扎起身，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往回蹭。眼泪落得更是厉害“要朕扶一扶么？”
“不用”小狐狸躲开了泽绵伸来的手“我还得多练练，让人扶惯了往后自己就不会走了。”
他的确是不想碰泽绵的。那一日让他得了手，总有那么些欲罢不能的滋味。前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却总在梦里见他含羞带怒的眉眼，委委屈屈的瞪他。他纵有天高的冤，地大的怨，也禁不住天天这么梦见。这冤这怨早也都化了翅膀飞进宫去独个与他缠绵了......
他不想被泽绵碰到是怕碰到了便再放不开。可他现在这滑稽的样子，实在是不该不自量力的做什么非分之想，讨不痛快！
好不容易回了床上，他指指一旁的高椅“皇上请坐。”
泽绵委委屈屈的跟上来“坐你旁边成么？”
皇上都开口了，哪还有什么不成的道理！小狐狸向里面挪了挪身子道“坐吧。”
泽绵轻轻靠过来一手扯住他的袖子“你当真要辞官么，你若不愿管那监察院，朕也不再逼你了，还让你去做吏部尚书成么？”
“陛下，臣并非是不愿做监察院的差事......”
“那你便是不愿意见朕了！”泽绵打断他“都说朕喜怒无常是个疯皇帝，你也烦了朕怕了朕的是不是！朕不管，朕就要当个疯子！你若辞官不做，那朕这皇帝也不做了！”
“胡说！”小狐狸气结，轻打了他一巴掌“你说这话不是让天下人寒心么！前朝出了个不靠谱的皇帝，不就为此丢了江山。如今你又这般是想治你泽家的江山不顾么！这皇帝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抛却性命想做，你如今说不做就不做了，当初如履薄冰的度日又是何苦来的！”
这些话说的很重，泽绵被他骂的一时间也张不开口，朕了半天吐不出一个整句，只顾着落泪。
“......朕...朕再也不对你用刑了......”
小狐狸虽然心疼却终是忍着不开口，想让他回去。不是他能忍心放手，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泽绵变得委曲求全。他喜欢泽绵，喜欢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泽绵，喜欢他的每一面，却不忍他对任何人放下身段，纵然他自己也是不成的。
他生来是天之骄子，高高站在云端。自己无赖无耻的攀上他，最终害他跌落凡尘。那般惊挫迷惘。像大海里求生的幼虎，无助又无望，可怜的让人不忍多看。
“朕再不管你外面同谁交往......”
“泽绵，你不必这般顾念我，要我上任，一道圣旨也足够了。”
小狐狸心中暗骂自己卑鄙。泽绵向他示弱到了这般田地，他也不肯给一个台阶下。高高的把人供在山端，好像算准了他不会跳下来，就放肆的一步步将他逼到绝境。想看他究竟还能退到何等地步......
说什么为他着想，其实都是自己卑鄙的脾性在作祟。他坏的透顶。就像在床上他能使尽各种下作不入流的手段弄得泽绵求饶，感情上他也自然能无所不用其极的用各种卑鄙的心机把人弄得狼狈不堪失了自我。
当初詹劫金正是深深体会了这一点才断然与他了断了一个干净，虽然这些手段小狐狸从没对他用过......
“你还要怎样！非要朕亲口求你么！非要让朕说出只要你肯留下，朕既是处于下位也心甘情愿的话么！你要朕如何是好！你这人一旦拿定主意就软硬不吃，朕拿你没办法啊！朕见你浑身是血快死的时候，朕心都碎成渣滓了！你已经把朕捏的死死的，难道最后这一点脸面也不肯给朕留下么！也罢！你既然为了让朕难堪可以连命都不要，那朕还要这脸面做什么！伍风别，你给朕听清楚！朕要你留下来，留在朕身边，哪怕往后都是朕被你......唔...嗯......”
后面的话已尽数被小狐狸吞进嘴里。人不可以太贪心，泽绵哪怕一丝当真这样想过他就已经知足了，更何况这大段的告白。若这时间能得一人如此，还有什么好妄自菲薄诸多顾虑的！他早已经是泽绵的人了，两个月前泽绵也被他疼爱过。多少年纠缠不清，竟到了这般田地才敢相互敞开心扉，坦诚相待。虚度了多少年华才肯仔细待他！
“泽绵，我只是个无赖，你能为我不要脸，我当肯为你不要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