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盛小妹

51、祁旬震怒

　　养心殿暖得让人发汗，我虽一直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但手脚却在这良久的静默之中渐渐回暖，也不觉得难受。
　　明祁旬很沉得住气，我亦十分有耐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明祁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终于打破了这样无声的对峙。
　　我缓缓翘起唇角，双眸微眯，略占上风：“奴婢还未说明来意，何来后悔之说？”
　　“很好。”明祁旬的声音骤冷，他放下手中的那卷书，在烛火的明灭中，脸上的表情深浅不明：“但朕今夜乏了，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明祁旬眸光一敛，意味不明，我一惊，恐他将我扫地出殿，咬了咬牙，抢在他再要开口之前深深叩了个头：“皇上既然是特意在这等我，何不听听我想说什么？”
　　“特意等你？”明祁旬嗤笑了一声，走下软榻朝我走来，他的明黄龙靴就停在我的跟前，他的声音从我的上方传来：“夏承欢，敢揣测君心，你是不想活了？”
　　“难道奴婢揣测得不对吗？”我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望向他：“皇上不是早就料到承欢定会来找你了吗。”
　　明祁旬睨了我一眼，那表情倒是有几分哭笑不得，最后却似见到我甚烦的模样，不耐地一挥袖摆：“起来。”
　　“谢皇上。”我也没客气，立即起身，被这里的暖气一熏，脸上倒是被暖出了些红润之色，微笑着看着他。
　　明祁旬冷哼了声，他深沉而锐利的目光就像一条链锁一样凌厉地锁住了我，眸光顿时一沉，那语气却似像在警告：“承欢，你身为朕的御前大宫女，职责就是服侍好朕，若是越矩了，朕随时可以摘了你的脑袋！”
　　他的眼睛犹如一团正风雨暗涌的漩涡，浓黑的深眸夹杂着一簇簇危险的蓝光，交错重叠，随时可能爆发。
　　我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唇畔依旧浅笑自若：“奴婢自然不敢在皇上面前越矩。但明祁旬，你曾说过，你是明祁旬，我是夏承欢，你是以明祁旬的身份站在我面前，而非一国帝王。现在，我以夏承欢的身份求你明祁旬出手救成宣王，而非以奴婢的身份在皇上面前越矩。”
　　我几乎可以听到明祁旬的拳头骨节处发出可怕的响声，他眼中寒芒一沉，脸色绷得紧紧的，那目光似乎要把我燃烧成灰才甘心，终于，他狂肆冷笑，逼得我连连后退数步。
　　“朕为何要帮你救他。”
　　我跌跌撞撞地被他逼得往后退去，最后直到退无可退，我昂起头，倔强地与他对峙：“他是你的皇弟，骨肉血亲。得罪邦国公主的确罪不可恕，乌苏公主定是难以咽下这口气，但你是翰国帝王，只要你想压下这件事，一定能办到的，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安抚公主的怒气。”
　　“朕问的是，朕为何要帮你救他。”明祁旬脸部的线条更加冷硬，眉宇间的阴霾愈浓，他已将我逼得退无可退，此时几乎是整个高大的身子将我禁锢在方寸之间不得动弹。
　　我被他问得浑身瑟缩了一下，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缩，我大胆地仰起头看他，我们之间挨得太近了，我几乎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他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淡淡的龙涎香蛮横地钻入我的鼻端，我觉得我整张脸一热，直想立即逃出他的禁锢。
　　“求你——”我只能勉强地吐出这两个清晰的字眼。
　　“夏承欢！”明祁旬的眼睛越发阴沉骇人，他冰冷的薄唇狠狠地咬着这三个字眼，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我话里的意思他怎么可能捕捉不到：“你以什么立场替别人求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盛怒之下，大掌蓦地覆上了我的颈部，力道寸寸加重，我从未看过这样的明祁旬，沉怒得仿佛一头随时可以爆发的猛兽。
　　我感到我的呼吸被渐渐抽走，脑袋涨得疼痛，胸腔仿佛也随时要爆裂一般，脸色慢慢地变得酱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挣扎生。
　　我以为今日明祁旬真的要就这样杀了我了，但他没有，他眼中无法抑制的火焰似乎正在慢慢地得到收敛，但他的脸色依旧冰冷，眼神凌厉如刀。
　　扣在我颈部的手骤然松开了，突然回来的空气就像崩裂的洪水一般呛得我剧烈咳嗽，喉咙火辣辣地疼。
　　明祁旬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最终却只是冷哼了一身甩袖背过身去，声线沉冷：“你宁可死在朕的手中，也不愿意为自己求饶，却要为他求饶！”
　　“明......”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转过身来，所有的情绪已经得到了控制，他在冷笑，那残酷的绝望直入他的眼底，此外，再无一丝波澜：“朕圣意已下，满朝皆知，若要朕改旨意，须付出惨重的代价，你也不例外！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跟朕谈判，你可想好了？这是你最后可以后悔的机会。”
　　“多谢皇上。”我艰难地挤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哑得可怕。
　　“很好！”明祁旬笑了，这一回，他连最后一丝情绪也收敛尽了，这才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令我畏惧的帝王，他大步从我眼前往外走，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冷酷如冰：“来人，备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