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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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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梅香阁时,并没有见到想像中昏天黑地的打斗场面,我纵身跳到地上,急忙向阁内冲去,大公子在后边拽住我,一派温文地帮我扶正歪到一边的斗笠。
我不悦地瞪着他,“管这个做什么,快进去看看啊。”
未待他回答,大门已被人从里面推开,二公子南宫朝稀正满脸森寒地看着我们,他身后跟着来福,白梅等人则站在庭院当中,全都摆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
大公子收回扶在斗笠上的手指,向前迈了一步将我护在身后。
“我若没记错,二弟似乎已经有五年未曾来过梅香阁,今日还真是好雅兴。”
南宫朝稀冷笑一声,盯着我的目光慢慢转到南宫非华受伤的那只胳膊上,白梅刚才为大公子准备的是件宽袖的袍子,外表根本什么也看不出,但二公子那眼神却分明已看出些端倪。
“昨晚谷中来了恶人,小弟只是来问问梅香阁中可曾发现什么异动,顺便提醒大哥让阁中下人警惕些,这个恶人武功高强,而且谷中有人与他勾结。”
南宫非华故做惊讶道:“竟有此事?通外之人可曾查出?”
二公子轻轻一笑,摇头道:“不曾,不过这件事我已告知爹娘,想来用不得多久,便能查出此人,大哥放心就是。”
说着话他已来到我身边,用力将我头上斗笠扯落,他瞪我一眼,轻声哼道:“难看死了。”接着又转首对南宫非华说道:“小弟昨晚与歹人相斗时受了些伤,想与大哥借秀儿姑娘一用,不知大哥肯不肯?”
俯身拾起地上的斗笠,南宫非华把难题丢给了我,“肯不肯秀儿说了算,她若愿意我自然不会拦阻。”
左右顾盼,大公子含笑望我,笑容中隐隐带着些期盼,南宫朝稀瞪我一眼,明亮的眼睛中全是威胁之意。我撇着唇躲到大公子身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精气神十足的二公子,他这副样子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秀儿本事微末万一耽误了二公子伤势可实在是罪过,月半宫中神医圣手数不胜数,您还是寻别人瞧瞧吧。”
话音刚落,南宫非华满足地轻叹一声,动了下受伤的手臂,将我一只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他转过头,黑眸中光华闪耀。身子一僵,我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手心也冒着汗,我们的手湿湿嗒嗒地黏在一起,感觉难受得很,想将手抽回,他却加了力道,似个叛逆的孩童般偏要与我作对。一众下人全在那里瞧得清楚,我挣了两下未能得逞,扯得狠了怕他面子要不好看,便只能由他握着。
南宫朝稀眼眸微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突然仰头大笑数声,尔后黑眸中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伤痛,猛地将左侧衣袖扯了下来,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本宫这伤除了凤秀再不会允第二个人来瞧,这胳膊便是断掉也认了。”
南宫非华根本未曾提及二公子受伤之事,所以我真的以为他只是来无事生非的,现在见这伤口与大公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再配合上他的话,不免动了恻忍之心,但我刚刚已明确拒绝,如何又拉得下脸去给他瞧上一瞧。
我心中甚为踌躇,求助地看向大公子,他微笑着俯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知道秀儿心软,你若后悔了便去给他瞧瞧,朝稀是我亲弟弟,他若真失了一条手臂,我自然也会难过。”
轻轻咬紧下唇,一阵麻痒传来,想起那日他咬我时的狠戾,我这心肠立时变得似石头般坚硬。
此时四周极静,连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鸟鹊也没了声音,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等我决择、一众下人俱是神情紧张,只有大公子与二公子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整件事与他们二人全无半点关系。
不着痕迹地将手掌从大公子手中抽出,我微身向二公子福了福,“依秀儿如今的身份来看,二公子还是去请示宫主妥当些,宫主若允了,秀儿决无异议,大公子也不会为难。”
说完,我逃也似地转身欲回梅香阁,刚走出两步便听到来福敦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秀儿姑娘,秀儿姑娘,求求您,求求您替我家公子看看吧,昨晚他……”
“来福。”南宫朝稀暴喝一声将他打断,“我们走。”
脚步微缓,我却没有勇气转头去看,心底有一丝恐惧升起,我竟然在害怕,害怕看到失望的表情,可笑的是,我却窥不透自己究竟怕在谁的脸上看到失望,抑或说是渴望……
聚拢的下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心烦意乱地从他们中间穿过,一个女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梅香阁的下人除了白梅姐妹全都穿着统一服饰,这个女子一身淡蓝素服,虽然站在众人身后却仍然很显眼,她与我一样容貌平平,打扮起来勉强算得上中上之姿。
若说梅香阁中还有谁和我一样不用着统一服饰,答案呼之欲出,自然便是与我同样身份的另一位圣女竞选人,好奇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四目相对,我们给彼此一个友善的微笑,她毫不避讳地向我身后看去,南宫非华绝对是个会让女人神魂颠倒的翩翩佳公子,这一点单凭妹妹对他的死心塌地就能看出来,但蓝衫女子轻飘飘的一眼,倒似完全没把他的美好看进半分。
目光转回我身上时,她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甚至还带着些钦佩,我窘得红透了脸,却想不通她钦佩的究竟是什么,莫非她以为刚才南宫两兄弟之间上演的那一幕是因我而起?
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我冲她眨了下眼睛,这可是冤屈得紧啊,我哪有那么大魅力,归根结底还不是男人之间权力的争夺啊,自尊心的较量啊,还有美人与他们的是非恩怨之类的,而这个美人当然是我妹妹凤宫妃,我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而已。可惜别人只看得到表象,如何能洞悉其中的坎坷曲折,这种事情若再发生几次,估计我的名字前面就可以冠上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在我身上的词语了,红颜祸水,哎。
回到居住的屋子,随手拿起红梅写给我的“南宫非华喜好集”,我试着集中精神,可是南宫朝稀胳膊上丑陋的伤口却总是在眼前浮现,揉了几下额角,胀痛的脑子仍然乱哄哄一片。将手中书册狠狠摔在案上,我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信步走到凉亭中,我坐在石墩上出了会儿神,寻思着二公子说的也不过是堵气的话,断胳膊的傻事定是不会去做的。
凉亭外传来一声轻笑,我不悦地扭头去看,却发现刚刚那个蓝衫女子正婷婷袅袅地向我走来。笑着上前迎了一步,我拱拳说道:“可是王姑娘?”
她亦抱拳回礼,拉着我重新坐好,“凤姑娘虽然知道我姓王,却一定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尴尬地点头,我不好意思地回道:“离开月半宫时我年纪还小,况且记性又不是很好,所以……”
“是我唐突,凤姑娘莫见怪,我也不过是心有感慨罢了,我家兄弟姐妹众多,想当年姑娘可最是羡慕于我。”说到这里她悠悠一声轻叹,“可惜姑娘却不知,我们对您又是怎生个羡慕法。”
“羡慕我?”这话说得我几乎要拍案称奇,“我却有什么地方值得王姑娘羡慕了?”
爽朗地笑了两声,她答道:“大公子与二公子从小便是月半宫中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可惜却并非人人都能像凤姑娘姐妹一样天天伴在他们身边。”
“原来如此。”烦恼地摆了摆手,我嘀咕道:“不说这些个破事倒好些,提起来实在让人心烦。”
“姑娘既然应了竞选圣女之事,心烦自然是应该的……”她顿住话头,面容肃穆地看向我。
“刚才在前院初见姑娘时,秀儿便觉得与王姑娘很是投缘,有话直说就是,这样欲言又止却是让人心痒了。”
起身在亭中踱了两圈,她脸上神色忽喜忽忧,最后在停在我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令妹与二公子之事,想来凤姑娘应该略有耳闻吧?”
见我点头,她又接道:“虽然不知宫主究竟有何打算,但自从你同意与我等一同竞选圣女之后,教中便开始众说纷云,大家普遍认为倘若宫主不是有心让你做圣女,让你参选圣女便是多此一举之事,凤姑娘觉得这说法可还有几分道理?”
她妙目转动,径直垂下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又续道:“两位公子都是颖悟绝伦之人,这事儿似我等这般愚钝的下人都能瞧出个大概,他们又如何会看不破其中关键,今日为了你这般争风吃醋,倒不知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再加上令妹与两位公子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缠,这圣女之位若当真非你莫属,敢问凤姑娘甘愿嫁给哪一个?”
我被问得张口结舌答不出个所以然,瞧了我的窘样,她才则满意地附上结束语,“所以说姑娘心烦自然是应该的。”
心服口服地点点头,我喃喃道:“原来宫主此举竟是司马昭之心了。”
我拧紧眉头,心跳突然变得剧烈起来,“王姑娘,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呢?”
她愣了一下,莞尔答道:“我讨厌你妹妹,也不喜欢两位公子,我只是想救出我哥哥。”咬紧嘴唇,她目中慢慢迷了层水雾,“我阿爹妻妾众多,我便只有这一个同母哥哥,自从他被关入水牢之后我阿娘便日益消瘦,病怏怏的拖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去了,临终只托付我设法将哥哥救出来,这是阿娘唯一的遗愿,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想办法完成。”
说到这里她眼中渐露恳求之意,“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凤姑娘答允,倘若日后您真的成了宫主夫人,希望可以彻查我哥哥的事,我总觉得那件事太过蹊跷。”
我挑了下眉,对她的话起了一丝兴致,“此话怎讲?”
她神色间一阵犹豫,最后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这事儿发生在五年前,说起来倒是和令妹与二公子之间的事情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