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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上乾下坤,岂知否泰(四) ...

  •   这陆家庄占地极广,院子自然极大,假山石桥,各式风景亭台楼阁,即便是夜里看来也别有风情。黄蓉同张无忌在园子中慢慢走来,她有心趁机试探,因而说道:“张少侠今日大挫蒙古鞑子,叫他们大败而回,功夫当世少有,真称得上是英雄出少年。”无忌见黄蓉一路同走,自然晓得她有话要说,又见黄蓉将早前的事说来恭维,自然回礼道:“不敢当,那也是太师父所创太极精妙,小子初学生疏,还差点儿因此出了差错。也是那金轮法王轻敌疏忽,才让小子有了可趁之机。”方才谦逊,黄蓉道:“张少侠不必过谦,少侠英姿风采,咱们在座的英雄皆有目共睹了。想必武林大会之后,张少侠大名便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大给武当张真人长脸,张真人也想必会十分欣慰罢。”张无忌听得心中一动,暗道:“黄帮主语意未尽,不知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想到此处,果听黄蓉又道:“张少侠你当世英杰,自然不必说了,只是有些话,说得唐突,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无忌道:“黄帮主有什么话,请但说无妨。”黄蓉道:“这话本不应我来说,也不知合适与否,若有得罪之处,少侠请勿见怪。”张无忌摇一摇头,道:“怎敢,黄帮主请讲。”黄蓉道:“少侠乃是武当张五侠之后,那令堂这一面的……天鹰教、明教之属,想必也是十分熟悉的了。只不知张少侠同今日出现的几位明教英雄可是相识?”此时明教与中原武林正道之间,却是并无冲突,反而有同仇敌忾之意,在武林大会上显是站在中原正道这一边,两方共对元寇。张无忌也少了许多顾虑,自然点头。又听黄蓉道:“今日那叫什么敏敏的女子冒充明教教主也还罢了,怎么她所说的明教教主倒还与少侠同名同姓?又听说早前光明顶上少侠也一力维护明教之事,在下深感钦佩。只现今少侠与这明教之间,莫非当真同那番邦女子所说?”

      原来黄蓉自在会上听得明教说不得、周颠、韦一笑等人互开玩笑,也猜到真正的明教教主虽不是那番邦女子,恐怕也来与会,只是未见其人而已。心里早已存下疑虑,方才劝说郭靖时候,便忽然想起当年张翠山与殷素素的往事,脑海一点清明,已然猜到十之六七。只因张无忌年纪轻轻又是武当弟子身份,才多几分疑虑,难下断言。

      张无忌心想:“那姑娘冒充我也罢,名字也不晓得换一换。但听黄帮主话中似对明教并无敌意,便据实相告也好,现下明教与中原正道并无冲突,也是要共抗元寇,人说黄帮主聪明绝顶思虑缜密,想必也不会不讲理。”便说道:“这,在下现今……得明教诸位前辈英雄抬爱,确是代义父暂摄明教教主一职。”黄蓉虽也早是料到,现下不过得了证实,却还是不由微吃了一惊,暗想道:“若不是张真人溺爱徒孙,便是想法开明豁达以致异于常人了罢。这几日看来,这张少侠性子仁厚,同那些魔教人士混在一块儿,莫要误入歧途才好。”

      无忌见黄蓉听了之后却不说话,只想当今武林多对明教存有偏见,便是黄蓉亦未必能免俗,因而说道:“明教与以往传言,倒是不尽相同,黄帮主是否有所误会?”

      黄蓉一愕,笑道:“这……听少侠所言,明教倒与江湖传言不同了?”她倒是未能想到张无忌竟有此一问,不由心道这少年心思细腻,善查颜色。

      张无忌正色道:“这其中或有误会,恐怕是有恶人从中作梗,明教前任教主阳顶天,临死之时曾留书一封,在下有幸得见,其中所言,皆是报国义举,更训诫明教上下严以律己,扶助百姓,共抗元寇。因而明教绝非江湖一些人所说魔教。只明教中人,性情或有古怪与众不同,更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从中作恶,栽赃嫁祸明教,久而久之,自然难辨真伪,叫人误解了。黄帮主智计出众,见识不凡,想来自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对明教无有甚么偏见才是。”

      黄蓉道:“张少侠哪里的话,但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些人一些事,总是日久才见真伪。在下一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张少侠你说是也不是?”

      张无忌瞧出她话里意思,便点头道:“黄帮主所言极是,在下受教。”黄蓉见事情明了,又听出张无忌并不高兴,自然再不去提,只又说道:“张教主,既然你说前任阳顶天阳教主有意抗元,不知你现下做何打算?”

      张无忌听她改口称自己作张教主,想是要提明教之事,也肃然道:“自然是承阳教主心愿,共抗元寇。”黄蓉看他语意坚决,并不似做戏,便说道:“张教主有这心意,在下佩服,只张教主事务繁忙,只怕有些杂事想不周全,在下且试给张教主解上一解,问上一问,如何?”

      张无忌见她话里有话,自然点头静待她下文,只听得黄蓉说道:“方才说及张教主与过儿之事,来得突然,因而内中还有些不明白之处,能否借问,张教主是如何看待过儿的?”

      张无忌听得一愕,道:“我与杨过自幼相识,多年至今。黄帮主这话该当何解?”黄蓉见无忌这样反应,说道:“在下冒昧,只因方才过儿所说之事,张教主似乎不置可否,因而才有此一问。”

      话说到这份上,张无忌心中虽已明白,但却是一时难以启口。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和杨过自幼便是患难之交,他对我好,我对他好,这本是自然之理。”黄蓉不由皱眉,似是自语道:“只是这般?”无忌听黄蓉话中似是极为惊诧,便将他与杨过相识之间大概说来与她,黄蓉听罢,说道:“即便如此,张教主可想过此事牵涉重大,绝非是你两人之间的事,张教主可明白?日后明教若图大事,可是大为不利。”说到此处,张无忌不由站住了脚,道:“这……小子疏浅,有何不妥,还请黄帮主指教。”

      黄蓉道:“张教主一力担起明教重责,洗刷明教恶名,号召明教群雄众志成城驱除鞑虏,此报国为民之心,都令人佩服的紧。只是张教主可曾想过,明教多年恶名在外,同明教中人脾性古怪,作风迥异不无关系?如今教主却同一名男子……此话若是传开得去,旁人又会如何看待明教?”

      张无忌尚未答话,只听黄蓉叹了一声,又道:“此时传开,必是会传得风风雨雨,闹得江湖上人尽皆知,莫说明教上下有口难辨。便是张教主乃至明教群豪,也会疲于应付,忙于是非。这武林上若内讧起来,也不必再说驱除鞑虏……张教主在英雄宴上也自见到了,那蒙古来的霍都王子如何狂妄,若非有张教主助阵,只怕中原武林险矣。是以对明教也罢,对中原正道也罢,其结果恐怕皆非你我所愿。”黄蓉所言确实是她心中所想所虑,见张无忌并未答话,便又说道:“张教主想必也知道过儿身世,他自幼父母双亡,这世上若说还有什么亲人,便只得是靖哥哥了。靖哥哥也只有他一个侄儿,待他亦如亲子,武林大会上过儿表现着实让他欣慰。”

      黄蓉话到此处,张无忌也恍然明白过来,心想:“黄帮主提起这件事来,恐怕是要说我与杨过之事。”想到这里,不由一叹,又听黄蓉继续道:“郭杨两家世代交好,杨家这一代便只剩下过儿这唯一骨血,靖哥哥对他期望之大,不逊于任何为人父母者。我也期望他莫要重蹈他爹的覆辙,做一个让谁都欢喜的好孩子。”说罢转过身来,柔声道:“方才靖哥哥全是为过儿着想,一时气得急了,才那样做法,期望过儿能够明白,别误解了他。”

      张无忌暗道:“郭大侠方才所做确实全为杨过,杨过也自然知道,只是他向来倔强,因而才出言顶撞。黄帮主所说的道理……我自然也懂得。只是……”想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杨过应是能体会得到郭大侠苦心吧。”黄蓉见他这样答话,微有不悦,心想:“这张少侠难不成还在这里同我装傻?”便又叹道:“只怕过儿同靖哥哥赌气。”

      说到此处,却是正正好走到张无忌厢房,黄蓉说道:“男子之间情意非同寻常,恐怕世人难容。言尽于此,更深露重,张教主好生歇息。”

      张无忌目送黄蓉走远,推门入了内里,点了灯,却是有些心神不宁。黄蓉所说顾虑,确实是他与杨过全未及想到之事,可见黄蓉思虑周全,所劝之事也确实全为杨过着想。杨过也或许只是一时迷惑,还未找到真正喜欢的女子,才如此执着于他。

      张无忌长叹一声,自语道:“太师父曾说顺其自然,随缘即可。”他边将白纸铺就开来,研墨提笔,几方犹豫,终下笔而书,片刻便已然写好,放在桌上。临时收拾了行礼,暗叹一声,出了门去。

      次日清早,杨过想到与张无忌昨夜约定一道回武当之事,又见张无忌迟迟不来找他,便自然走到张无忌厢房,他向来同无忌无甚么讲究,推了门进去正想闹他一闹,却不想房内竟然空无一人。
      杨过微微一愕,自语道:“无忌想必早出去了,可他又为何不来找我?”但却觉一阵心慌意乱,忙去找明教群豪,哪知房内也不见人,只见几个庄丁正拿着掸子扫帚打扫院子,忙拉住一人急问道:“本来住在这儿的人呢?”

      那庄丁倒给他问的莫名其妙,但也恭敬答道:“估计天还没亮就走啦,我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已经不见人了。”

      杨过听得一呆,不由心道:“无忌妹子又学坏了,还同杨伯伯他们与我开这样玩笑。”他边说边又走到无忌原住的厢房,叫道:“无忌,你别藏啦!捉迷藏那是小孩儿才玩的,旧时我多爱捉弄你,这下我不敢啦,你快出来吧。”见没人应答,又叫了几声,倒把庄丁引了过来,对他说道:“杨少侠,我早上来的时候就不见人了,恐怕晚上就连夜走啦。”说了几声,见杨过无动于衷,仍对着空厢房大喊大叫模样,有些害怕,只道他发了什么疯,正想丢了手里活计找管家来。却见黄蓉正好赶到,只听她道:“过儿,出什么事了?张少侠呢?”

      杨过匆匆看了她一眼,又在房里四处乱找,口里答道:“不知道,想必是我哪里恼了他,躲起来不见我了罢。”他视线扫到桌上,只见那上面好似放了一封信,忙走过去拾起来一看。

      但见得杨过亲启四字,字迹很是熟悉,不由心突的一跳:“这应是无忌的笔迹。”想到这里,更有些惊慌,忙把信拆开来,只见信上说道:“与君相识于幼,总角之交,患难至今。君之情意,无忌感念在心。然此事断言尚早,唯恐尔此刻迷惑一时,反误一生,终为不美。尊长兹念,诚心体谅,望君万勿辜负郭大侠与黄帮主所期,今日一别,且自珍重,愿再会时君已觅得真爱。无忌拜上。”杨过念完,只觉脑子一懵,呆立当场。

      他神智昏乱,见得郭靖黄蓉也宛若未见,只直直奔出门去,边跑边大叫:“无忌!无忌!”郭靖见此忙去拉他,叫道:“过儿,出什么事了!”

      杨过听而不闻,心中只想:“他应还未走远,现下赶去,也应会赶上吧?”但还想走,却是被郭靖拉住,心里一慌,只怕这走不成,再难相见,忙要挣脱,但郭靖内力强盛,他岂轻易能挣?气极回头,但见郭靖黄蓉立在身后,郭靖放了手,黄蓉走过去朝他说道:“张少侠要走,恐怕也是他多番思虑才下的决定。过儿,你也勿要太伤心了。”

      杨过见她劝说,冷笑道:“恐怕是你与他多说了什么话,他才要走。昨夜他早同我约好,咱们一道走的,若无人从中作梗,他又怎会丢下我一人先走了?”见黄蓉语塞未辩,更坐实自己所想,喝道:“你倒是好了,你的计谋这下成啦!但我杨过从不觉自己有错,也更不会改变心意,我这一生便只爱他一人。”说罢也不管郭靖如何叫他,奔到庄外随手牵了一匹马,纵马狂奔而去。

      【上部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上乾下坤,岂知否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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