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杨过X张无忌]乾坤再转，莫道销魂》月然

63、上乾下坤，岂知否泰（三）

　　黄蓉走至张无忌房前，但见房内并无灯光，也不知是否睡下，小心翼翼步至门边侧耳去听，却又未听得房内人声。心想：“莫不是房内无人？”这便伸手先敲了三下，朝内叫道：“张少侠，你可睡下了？”又不见房内动静，便又敲了三下，再问：“张少侠，你在房里么？”话声落地，却仍是静悄悄一片，黄蓉伸手将门推开，门内果然空无一人。黄蓉心中想到：“这样时候，张少侠又会去哪？莫不是在过儿那？这可糟了，靖哥哥去找过儿，可不正碰个正着。”不由急急转身，疾步走去，刚到得房前，便听张无忌说道：“郭大侠，杨过是你的子侄啊！”黄蓉急急跨进门内，正见郭靖气得脸色紫胀，手掌缓缓放下，张无忌站在杨过跟前，眉头微皱，很是着急样子。

　　黄蓉一看便已猜出七八分，怕是郭靖来找杨过之时，便见他们两人同在房内，因而自然是坐实了猜测，动了大怒，便要动手，张无忌内力深厚莫测，及时出手拦阻。

　　黄蓉所猜确实不差，方时郭靖赶去杨过所在厢房，急急推门入内。他心里着急，自然也忘了敲门，哪知正见杨过与无忌坐在一块，似在说笑，杨过将头凑得极近，脑中只觉“嗡”的一响，当即便坐实了黄蓉方才与他所说推断。郭靖对杨过爱之切，责便深，白日里正见杨过在群雄面前大大露脸，正还欣慰欢喜，晚上便接连知道他做了万万不该之事，早已又气又急。此刻更是立时懵了，半晌才回神过来，但还想黄蓉之前要他劝劝杨过，也想杨过尽早回头，便厉声说道：“过儿，你虽年纪轻轻，但你过世的母亲定然与你说过，你单名一个过字，表字叫做什么？”

　　杨过先时见郭靖闯将进来，脸色不好，便觉今日恐怕不得善了，但别人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听郭靖语声严厉问他表字，心想：“我这样年纪，哪里有人能知道我还有表字？”心中虽是疑惑，却是正色答道：“叫做’改之‘”郭靖厉声说道：“不错，那是什么意思？”杨过道：“郭伯伯问我表字意思，是叫我有过不惮改。”

　　无忌在一旁心里极是担忧，又想杨过脾气倔强，但看郭靖语气严厉，若杨过失言顶撞，那便糟糕，但又不敢说话，只怕火上浇油，只得噤声着急。

　　只见郭靖听杨过回答，只道是杨过能够这样回答，便是有悔改之意，因而脸色稍稍缓和，语气也没先时那般严厉，说道：“说的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先圣先贤说的话。你也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事，你要好好的想一想，要怎样做。”他但觉男子与男子之间竟有情意委实难堪，自不言明。

　　杨过自然知他所指，却是说道：“若是我做错了，我自要改，但我自觉无错！我对无忌的情意从来坦坦荡荡，对他一片心意天日可鉴，我爱他喜欢他，想与他携手与共，难道这便是错了么！”他说得理直气壮，郭靖不论是急智还是口才，皆及不上，嘴上哪里能说过他？心里只觉杨过所做所说极是不对，怔了半晌，才说道：“你还问哪里错了？你与张少侠都生为男子，两个男人怎能……怎能有男女之间情意！”

　　这种规矩，杨过哪里不知道，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他与无忌皆是男子便不能有情意？他不过是喜欢无忌，想与他成亲，又不会因此害了什么人，为何不可，为何就是过错？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偏激刚激之人，现下受了委屈，更是什么也不管不顾，大声说道：“我做了什么碍了你的事了？我又害了谁了？我喜欢无忌，无忌与我同样皆是男子，但我并不觉这样便是什么过错！你便是要斩我一千刀，一万刀，我也不觉我有什么要改！”

　　这番话说得郭靖脑际一片空白，只听得气向上冲，抢上一步，便要往他胸口抓去。张无忌早知道杨过这番顶撞恐是要糟，但他立场微妙，说不得话，正是着急，却还并未想到郭靖竟会动手，当下吃了一惊，急急向前一步，挡在杨过面前，格住郭靖。郭靖但看张无忌挡在面前，只想到张三丰德高望重，张五侠为人所钦佩，自然要给他们颜面，便自收手。但他确实动了大怒，指着无忌高声喝道：“你让开！”

　　张无忌此时哪敢走开一步，只怕他方一走开，郭靖便要动手，方才他格挡郭靖一招，自是知道若郭靖此刻拿了杨过，恐怕是要下重手，便是一步不挪。

　　但其实他也知道郭靖苦心，是真心实意为杨过好，他也知道世俗规矩恐怕不容杨过与他之间关系，但他向来性子随和，随遇而安，又是一人在崖下桃源长大成人，虽对那些红尘规矩也清楚明白，心底里却并不怎样在意，因而杨过对他好，他又怎样能够不一心以此还报？杨过拉住无忌的手，走上前一步与他并肩，无忌侧头一看，正见杨过朝他微微一笑。

　　但又见杨过回过头，面对郭靖怒容，却是凛然不惧，朗声说道：“我喜欢无忌，无忌也是这样。郭伯伯，你要杀便杀，我永远也不觉自己有错。”张无忌听得心头一紧，忙扯住他，只听得郭靖道：“你可知我当你是我亲生儿子一般，决不许你做错事却不悔改。”杨过昂然道：“我没有错，我没做坏事，我也没害人！”

　　郭靖听得至此，气是气极，恼也是恼极，正还要动手，只听得黄蓉高声叫道：“靖哥哥！”郭靖回头过去，正见黄蓉进得门来，叹了一声，对他说道：“靖哥哥，你莫要再气了。”转而对杨过柔声道：“过儿，你郭伯伯是为你好，这个你可是要明白。”杨过听她温柔言语，心中一动，也是缓下神色，放低了声音道：“郭伯伯对我好，我自然明白。”

　　黄蓉点一点头，又道：“他心急了些，又是恨铁不成钢，难免严厉。”杨过叹了一声，说道：“我也明白，但我确实没有做错。”黄蓉脸色一沉，不再同他说话，转而向郭靖柔声劝道：“靖哥哥，过儿他想必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恐怕他一时也懵了。”

　　郭靖此时见到黄蓉，她这样一缓，倒是叫他也稍稍冷静下来，但看杨过，见他这样倔强神色，宛似他父亲当年模样，不由长叹一声，说道：“过儿，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便转身走了。

　　黄蓉见郭靖走远，便朝张无忌道：“张少侠，时候不早，你也该回房休息了，我送你一路吧。”

　　此刻杨过还拉着无忌的手，此刻听黄蓉这样一说，当下扯住无忌，哪肯放手？张无忌却是知道黄蓉意思，若再留在这里，恐怕真是火上浇油，自非离开不可，但杨过握得他手死紧，哪里走得开？不由一叹，朝杨过柔声道：“杨过，我得回房啦，朱前辈伤势没料想那般重，已可自行调养，因而明日咱们就能一道回去武当了。”

　　杨过知道他话里所指，虽是不愿，却见无忌坚持，便道：“明日咱们早早启程，别留在这啦。”

　　无忌微微一笑，点点头，杨过看他笑容，心里一松，便了放手，目送他与黄蓉一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