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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25回:各有去处三人分道扬镳,前途多舛一心欲闯龙潭 ...

  •   这时候,四下无人,生怕他跑了似的,黄芩陡然出手,一把紧攥住了韩若壁的左臂。
      韩若壁疑道:“怎么?”
      黄芩道:“你老实说,是不是惦记上了‘月华珠’?”
      “解我心者,唯有黄芩。”韩若壁嘻嘻一笑,道:“那么好的宝贝,不被我知道便罢了,既被我知道了,如何舍得错过?”
      黄芩目光闪烁不定,似真非真道:“莫非我去‘凤凰山’时,你独自一人离开‘魇伏谷’,也是为了‘月华珠’的下落?”
      韩若壁故作讶异之态道:“竟然被你猜中了?”他佯叹一声,又道:“那时我就料到你在彝寨未必能得到准确的消息,于是下山联系‘北斗会’的兄弟,交待他们去查找‘月华珠’的下落了。”
      心里,他暗道:我想要‘月华珠’不假,可下山并非为它。既然替‘北斗会’另觅巢穴一事不方便让你知晓,不如拿‘月华珠’搪塞过去,也省得你老是放在心上,找我的别扭。

      原来,韩若壁前次离开‘雪峰山’的确是联系‘北斗会’的兄弟去了,但并非为了‘月华珠’的下落,而是找人传递消息给 ‘天玑’傅义满,告诉他辰州的官府势力不大,行事又不怎么得力,是以,此地可以作为筹建另一处总舵的备选地点,但具体选在辰州何处建立总舵,还需多派人手深入察探,仔细商榷。不过,那样一来,唯一的麻烦就是‘金碧山庄’的势力过于强大,如果‘北斗会’选择在这里扎根,‘金碧山庄’的存在绝对是不容忽视的。他还让人提醒傅义满,如有可能,不妨积极寻找机会制造一些事端,暗中想法子打击‘金碧山庄’,削弱他们的势力。

      权当他承认了,黄芩皱了皱眉,道:“其实,真为了那颗珠子......我若得着了,送与你也无妨。”
      的确,徐知州只说要他把杨松带回去,可没说要把‘月华珠’也带回去。
      想不到他对自己如此大方,韩若壁只觉心头一热,思潮如涌,小声呓语道:“你待我......真算好了。”
      说着,他动情似的以右手抚上黄芩的面颊,满怀怜惜之情地摸索了一阵。
      黄芩目光迷离,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掌在面上流走。
      转而,韩若壁收了手掌,换以右手食指在黄芩的面上,缓缓地,轻轻地,精确地描画着。
      此时此刻,韩若壁仿佛变成了一位颇俱骨法的名家画匠,而他的食指则变成了画匠掌中的生花妙笔,宛如要小心翼翼地将黄芩的眉、眼、鼻、口等实实在在临摹下来,以便日后在画卷上重现一般。
      最后,那根食指在黄芩的唇角齿际流连来去,仿佛被吸附住了,久久不能离开。
      正是一年里气候最为潮湿的时节,因而黄芩那原本干燥微皱的双唇也显得水润柔滑了许多。这等美好的触感,韩若壁当然求之不得,因而不厌其烦地反复勾勒着那两瓣诱人的轮廓,沉浸其间不愿收手。
      黄芩仍旧一动不动,但目光已变得清冽起来。
      就在韩若壁神思俱丧,蓄势待发着想要撤回手指,换以自己的嘴唇覆盖之际,黄芩张嘴如电,一口咬住了近在唇边,将要缩回去的那根食指。
      这一口,咬得颇狠。
      那种痛,十指连心。
      韩若壁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短促地低吼一声,道:“你是属狗的......还是属鳖的?”
      黄芩松了口,狠声恶气道:“这一口是叫你长点记性。真当我好糊弄,是吗?你独自一人离开‘魇伏谷’绝非为了打听那颗珠子的下落,而是和‘北斗会’有关。哼哼,嘴巴上面趁风使舵的本事,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很快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牙印,又甩了甩手,韩若壁轻佻一笑,道:“原来黄捕头不但不好糊弄,还会做个套儿让人钻,当真瞎了我一双狗眼!”
      错愕一瞬,黄芩努力憋住笑,道:“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瞎了一双‘狗眼’?大当家,你见多识广,可否替我解释解释?”
      言毕,他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随着纵情、肆意的笑声,自他双颊绽现出的梨涡,象极了两朵盛开的白棠花。
      韩若壁瞧得一阵痴迷,忘了食指上还生疼不已,一进身,将黄芩抵在墙上,双手捧住那张笑脸,以指腹轻轻摩擦着,苦笑道:“说真的,你我走的路不同,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是捕快,是公人,必须对你保存几分戒心。可是,于我而言,这件事已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辛苦了。”
      敛去笑容,轻轻挪开他的手,黄芩冷声道:“是吗?”
      韩若壁脸色略变,睁大双目道:“你不信我说的?”
      黄芩稍作沉吟,面有不屑之色道:“你素来言轻,从无可信。”
      话是说重了些,但也不算完全冤枉了韩若壁。
      韩若壁眉目含愠,摁住黄芩的双肩,道:“我甚少向人倾吐真言,现下对你说的话,简直比任何一个老实人还要老实,可谓重如九鼎,你怎可不信?怎可无视?”
      黄芩推开他,走过一边,道:“你的意思是,因为你难得对人倾吐真言,是以一旦倾吐真言,份量便特别沉重,不容人不相信,不珍视。是吗?”
      韩若壁跟上前去,反问道:“难道不是?”
      “笑话!”黄芩瞥他一眼,道:“莫非难得说真话的你,说一句真话的份量,竟比那些老老实实、句句真言之人的话,反倒沉重、金贵许多?如此,那些人岂非冤枉得很?”
      韩若壁哑口无言了片刻,才苦笑道:“你该知道,有些事我没法对你说实话,言至于此已是不易。”
      凝目望了他许久,黄芩才道:“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这话问的颇有意味,因为他早告诉过韩若壁,只要‘北斗会’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就不会管。所以,在此种前提之下,韩若壁还是担心他对‘北斗会’有所威胁,因而没法对他说实话的话,要么是不信他说的,要么是韩若壁没法保证‘北斗会’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就是不信自己。
      韩若壁唉叹一声,道:“为自己负责容易,为他人负责难,更何况‘北斗会’那许多兄弟。于你,我有情,于‘北斗会’,我有义,我希望二者能互不相犯。”
      黄芩似乎听懂了,点点头,笑了笑道:“能不能互不相犯,那可要瞧你怎么做了。”
      韩若壁低头不语。
      二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终于,黄芩率先打破沉默,道:“你吭着头做甚,地上又没银子。”
      韩若壁抬起头,露齿一笑,道:“我在想一件事。”
      黄芩很想问他想什么事,却犹豫了。
      瞧出他的心思,韩若壁道:“你不问我想什么事?”
      黄芩道:“我不想找不自在。”
      如果对方不能说,问出来岂非找不自在?
      韩若壁笑了笑,道:“你不问我,我倒想问你了。”
      黄芩道:“问什么?”
      韩若壁道:“刚才见你对付那些蛊子挺有手段,难道一点儿也不怕?”
      黄芩笑道:“最初见到时是有些怕的,后来见过几次,就觉得不过是些小号的蜜蜂罢了,也就不怕了。”
      韩若壁眯起眼,讶笑道:“拿它们当蜜蜂对付,真有你的。”
      黄芩道:“刚才你想的事,可想好了?”
      韩若壁笑着不答,反问道:“我且问你,如果你以为做某件事是对别人好,可那人也许并不这么以为,这件事,你是做,还是不做?”
      想了一会儿,黄芩道:“人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若是我,还是会做。”
      韩若壁‘嗯’了声,点头道:“有你的这句话,那件事,我便是想好了。”
      黄芩满腹狐疑道:“莫非你想对我做什么?”
      韩若壁佯装哎声叹气道:“若还有空闲,我真想对你‘做什么’,可惜你我都要准备赶路了。”
      这次与黄芩相聚,他已耽误了太多时间。
      之后,二人边说边回到客房门口。
      韩若壁忽然又说要借马匹来赶路,并嘱咐黄芩在客房里等他回来再一起上路,就匆匆去找公冶修了。

      询问过好几个庄内的下人,他才在建有戏台的一处内院里找到了公冶修。
      这处内院十分宽大,可容纳百十来人,左右两边是观戏的厢房。现时没有大戏上演,厢房里也没有人。
      公冶修正独自一人站在那方戏台上,踱来踱去,不知玩的什么花样。
      缓步从台阶上到由十二根方形的石柱支撑着的,高约两丈的戏台上,韩若壁冲公冶修拱了拱手,笑道:“公冶庄主真是有兴致,居然跑到戏台子上躲清闲。”
      见他来了,公冶修只点了点头,淡淡道了声:“韩大侠也来了?”
      韩若壁面露自责之色,道:“其实,那件事......“
      “不用提了,那件事与韩大侠无关。”公冶修站在戏台上,望向下面空空荡荡的院子,冷漠地打断他道:“即便有关,现在也无所谓了。”
      韩若壁没话找话,问道:“那个小姑娘呢?”
      公冶修道:“给董英雄医治蛊毒去了。”
      韩若壁道:“我来,是想向公冶庄主辞行的。”
      公冶修眼珠微转,沉吟一刻,道:“你们不等那位熊姑娘了?”
      韩若壁装样道:“原来她姓熊啊。是要等她的,只是我怕稍后走得匆忙,没时间向公冶庄主辞行,未免有失礼数,所以特意提前跑来。”
      突然,公冶修一双虎目中射出冷电般迫人的光芒,面露不悦之色道:“韩大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她的姓名你岂会不知?你不会以为我傻到不知道你们和她相识吧?”不待韩若壁辩驳,他又道:“也许,将她装扮成‘玉娘子’进来山庄里,正是你们出的主意也不一定。”
      感觉脸上微微发烫,韩若壁讪笑了两声,道:“那是庄主多心了。”
      公冶修道:“就当是我多心了吧。总之,托黄兄弟的福,庄里没出什么大事,你们也算是有分寸的,我不想追究了。”
      韩若壁抱负双手,学公冶修的样儿站得四平八稳,一边俯览台下,一边亦真亦假道:“如此,我陪公冶庄主站上一站,权当答谢庄主放我们一马吧。”
      一指脚下的戏台,公冶修捋捋胡须,略微一瞥,道:“韩大侠,你我并非戏子,虽然站在戏台之上,却也没必要演戏吧。我知道,你此来绝不会只为说一声‘告辞’,更非是陪我站上一站,所以,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有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吧。”
      韩若壁微笑道:“庄主真是爽快人。其实我来,是想请问庄主一件事儿。”
      公冶修抬手示意他快问。
      韩若壁做出烦恼之态道:“年前,我在辰州府地面上丢了一批货,可有什么法子追得回来?”
      公冶修双眉一扬,问道:“‘辰州府’大了去了,你是在何处丢的货?”
      韩若壁想了想,道:“棋坪。”
      公冶修微一皱眉,道:“那可就难了。”
      韩若壁问道:“为何?”
      琢磨了片刻,公冶修道:“那里可说是三不管地带,出了事,汉人的官家管不了,外族的首领不愿管,你一个外乡人若没法子自己追回来,就没辙了。”
      韩若壁追问道:“怎会这般?”
      公冶修道:“没法子,‘辰州府’这地界本是蛮烟瘴雨之乡,山多岭多外族多,而‘棋坪’那里毗邻苗疆,往来苗蛮众多,民风强悍,且都喜欢自治,不愿被汉人官府管束,出了事大多自家处置,甚少跑去报官。朝廷一直以来管不了,又怕花大力气管得不偿失,若激起民变,哪个官员也承担不了后果。因而,当地官府已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形同虚设了。”
      韩若壁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寓意不明地笑了笑。
      公冶修疑道:“韩大侠,你不会是编个故事向我探消息吧?”
      韩若壁笑而不语,微微摇头。
      公冶修何等人物,当即心头一拎,道:“莫非韩大侠有意在‘辰州’这地面上扎根?”
      他早怀疑韩若壁大有来头,但至今仍没能弄清楚他是黑是白,什么身份。
      韩若壁仰头哈哈笑道:“岂敢岂敢。我早已习惯了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漂蓬断梗,纵是再好的地方,也没可能生出扎根的念头。实在是心疼此前丢了的一趟货,颇不甘心,想着能不能把货找回来,才有此一问。”
      紧接着,他又大大方方道:“另外,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公冶修道:“别客气,说。”
      韩若壁恭谦道:“庄主可否借三匹马供我们赶路之用?”
      他还真不客气,三匹马确是价值不菲了。另外,他说是‘借’,可谁晓得什么时候能还,因此在公冶修看来和‘要’没甚区别。
      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公冶修不禁慨叹起来,道:“韩大侠,以前,我瞧那些戏子在台上,并不觉怎么,今日瞧见你在戏台上,才觉遇上了演戏的行家。”
      言下之意,你替我惹了那许多麻烦,却居然还敢向我要东西,这戏演得有点过了。
      韩若壁毫不在意,悠悠一笑道:“庄主放心,你随便凑合着借我三匹马,他日定还你三匹骏马良驹。”
      公冶修叹一声,道:“还就不必了。真人不露相,我不知道韩大侠是何来历,权指望你能记着我一点好处,日后若有冲突,大家各让一步便罢了。”
      韩若壁挑了挑眉,眨了眨眼,道:“客气客气,好说好说。”遂走下戏台。
      临到出院门时,他回头瞧了眼仍站在戏台中央,不知想些什么的公冶修,笑一声,道:“其实,台下的戏比台上还要难演,公冶庄主才是演戏的行家,实令区区在下不服不行啊。公冶庄主,后会有期了。”
      其后,他与黄芩、熊传香汇合,三人骑马一并离开了‘金碧山庄’。

      此时,谷雨已过,端午未至,正是薰风拂面的时节。土路边,绿浪翻滚,小虫呢喃;青天下,金日灿灿,白云悠悠。
      韩若壁意兴慵懒地骑在马背上,敞开前襟,让初起的夏风抚过胸膛。他知道这条道走到尽头时,就要和黄芩分道扬镳了。
      路上蹄声得得,三人驾马缓行,均没有说话,似是都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忽然,熊传香凝目望向韩若壁,感激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你了。”
      韩若壁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其实,他花力气帮熊传香,一方面是见她一个小姑娘被那许多江湖人合伙欺负,心存不平;另一方面也是瞧出她和公冶修有过节,留着她,日后若是对付‘金碧山庄’,说不定可以借着她揭出公冶修的丑事,再大做一番文章。
      熊传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是个好人,之前,怪我误会你了。”
      挺了挺胸,她又义无反顾道:“如果你需要什么作为回报的话,尽管提出来,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绝不食言。”
      瞧得出,她是真心实意的。

      原来,此前,熊传香对黄芩有些好感,对公冶一诺也有些好感,独独对韩若壁不但无甚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这完全是因为她姑姑的缘故,使得她对男子的戒备心极强。而韩若壁这类风流倜傥的男子对女子的杀伤力极大,也就更容易激起她的戒备。因此韩若壁虽然对女子很有手段,但偏偏拿熊传香这样戒备心极强的女子没甚办法。可经过‘金碧山庄’一役,被韩若壁解了围后,熊传香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瞧错了,原来韩若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可以说还颇有些可爱之处,所以,她瞧韩若壁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温柔了。

      对于她的巨大转变,韩若壁感觉极不适应,口中尴尬道:“这个......那个......倒是有件事......“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跟她提一提双修之事,让她帮着尽快恢复功力,可一想到公冶修曾经备受蛊毒折磨,他就觉得脊骨上麻麻的,好像有蜈蚣爬过一般。他心道:熊传香这样的女人,不但难以上手,更加难以脱手,主动去惹这样一个大麻烦,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转眼,他又瞧向黄芩,见黄芩正目光灼灼地瞧着他,似乎很在意他的回复。
      韩若壁忙手抚胸口,轻拍几下,心中庆幸连连,道:还好嘴边留了个把门的,没把‘双修’给顺溜出来,否则那个醋葫芦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他莫名又生出了瞧一瞧黄芩是什么反应的念头,不过这念头只是瞬间而过,终因不忍而没有付诸实行。
      见韩若壁踌躇着不说下去,熊传香催他道:“什么事啊,你快说。”
      韩若壁道:“我想知道公冶修到底欠了你什么债。”
      听他这么说,黄芩先前感觉不安的一颗心,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熊传香稍稍为难了一刻,道:“这件事,说出来丢我们苗人的脸,我本不想说,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怕在你二人面前说了。”
      她又叮嘱道:“你们千万不要再说与别人知道啊。”
      韩、黄二人互望一眼,齐点了点头。
      稍后,熊传香把姑姑熊敬玥同公冶修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然后,她索性放开缰绳,由着马儿自行慢步。而她则坐在马鞍上,端出早先公冶修给准备的一小罐沙浆,又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一块牛皮,蘸上砂浆,再从怀里掏出那只铁盒,取出里面黑乎乎的银梳。
      韩若壁问道:“这就是你姑姑送他的银梳?”
      熊传香一边用力以牛皮擦拭、打磨着银梳,一边道:“是啊,别人家的银梳都是内里木质,外包银皮,我们熊家的可是纯银的。你们想看看吗?”
      二人一左一右,从马上探头来看。
      只见,在她飞快的打磨之下,银梳渐渐褪去了那层黑色,显露出本来面目。
      瞧见梳背上的图案似曾相识,黄芩道:“这上面刻的是‘金叶白兰’?”
      他还记得在‘魇伏谷’里瞧见过的那种美丽而又奇特的树。
      熊传香停下手,瞧他一眼,道:“你也知道?你可知道它代表了什么?”
      黄芩摇了摇头。
      韩若壁摊了摊手,显是也不知道。
      熊传香眺望远方,娓娓道来:“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男的叫金叶,女的叫白兰,他们许下诺言,约定相爱一生,至死不渝。有一回,白兰生病了,金叶为了给白兰医治,上山采药,结果不慎坠崖而死。悲痛欲绝的白兰牢记住他们的誓言,就爬到金叶坠崖的地方,也纵身跳了下去。很多年后,那处悬崖下的深谷里,长出了一种美丽、圣洁的树,它有着金灿灿的叶子,能开出洁白无瑕的花朵,人们管它叫‘金叶白兰’。”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从黄芩和韩若壁二人身上滑过,道:“所以‘金叶白兰’代表的是至死不渝。”
      韩若壁长叹一声,道:“至死不渝......这种要求未免太高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公冶修只是那些做不到的人里的一个而已,所以他的背信弃誓虽然谈不上好,却也罪不致死。”
      熊传香愤然道:”如果嫌要求太高,他当初为何要答应,为何要许下诺言?”
      黄芩点点头道:“没有百分百把握做到的事,就不该许诺。”
      的确,他极少向人许诺,甚至一直在做,也打算义无反顾地做下去的事,他也从不许诺。
      在他看来,做好现在才最重要。
      韩若壁冲他淡淡一笑,道:“其实,能许下某一时刻想坚守的诺言,又有何不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当时能开心不就好了?”
      黄芩道:“正因为人预料不到未来,才不该许下坚守不了的诺言。”
      瞧他认真的模样,韩若壁只觉浑身一阵不得劲,道:“我觉得,能让熊敬玥爱得鬼迷心窍的男人,一定也是极爱她的,所以她才可以为他抛弃一切,包括性命。她要他许诺的时候,他许诺了,所以那时,她虽然将死,应该还算快乐。”
      黄芩道:“你不觉得那快乐不太真实吗?我倒觉得,公冶修不该许下那样的诺言。而且,熊敬玥也未必相信公冶修的诺言,否则何需临死前在他身上下蛊,以防万一?”
      打了个哈哈,韩若壁道:“黄捕头,你的毛病就是凡事看得太清楚了,因此反而不容易快乐。”
      黄芩回他道:“有吗?倘是虚假的快乐,不要也罢。”
      这时,熊传香紧紧盯着掌中的银梳,象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什么地方,神思恍惚道:“我始终弄不明白,如果公冶修也是极爱她的,并如同他说的,当时真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而且也坚守了两年之久,却为何没能一直坚守下去?”
      作为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至死不渝’在熊传香心目中是神圣的,她甚至有一种拼了性命去感受一场的冲动。小时候,听奶奶说起熊敬玥的事,她就恨那个扔下爱人逃跑的男人,后来又得知那个男人早已娶妻生子,过上了极不错的日子,就更加痛恨。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公冶修从开始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心肝、没有担当的男人,熊敬玥又为何会甘心为他舍弃一切?所以,这一刻,熊传香对心目中的‘至死不渝’产生了一种迷惘。
      韩若壁唏嘘几下,道:“因为人是会变的。有些人变好,有些人变坏,有些人也不知变好变坏,总之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熊传香望向他,不确定道:“能怎么变?”
      稍想了想,韩若壁轻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你可曾听过?”
      熊传香摇了摇头。
      韩若壁道:“那么,能听得懂吗?”
      熊传香点头道:“很容易听懂。”
      韩若壁微微颔首道:“做这首诗的人叫李绅,是七百多年前唐朝的人。这首诗是他年轻时所做。他还做过类似的另一首诗,也是同情田间农夫,感叹劳作辛苦,食物来之不易的,因此当时被称为‘悯农诗人’。我相信,他做两首诗时绝非敷衍了事,而是感触颇深,真情流露,否则也做不出如此脍炙人口的诗来。当时的御史吕温听闻他的这两首诗,断定他日后必为卿相。”
      不等熊传香张嘴问出话来,韩若壁已接着道:“很多年以后,他真的当上了宰相。不过,他后来生活豪奢,一点儿也不体恤农民的疾苦。据说,到了晚年时,他特别喜欢吃鸡舌头,每顿饭必有一盘。鸡舌头这玩意儿不经吃,一只鸡只有一条舌头,所以要杀三百多只鸡才凑得成一盘菜。当然,因为他的这个嗜好,他家后院里就堆满了浪费的死鸡了。”
      黄芩从未听说过这些,是以听得很专注,心下称奇。
      熊传香怔住了,道:“人怎会变得这般前后不一......“
      “其实,变不变的也很难说。”韩若壁禁不住轻声吟诵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时便身死,古今忠馁有谁知?’”
      熊传香摇一摇头道:“你念的......我听不懂了。”
      韩若壁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假如二十多年前,公冶修和你姑姑一起死在了弩箭之下,你便以为他们是‘至死不渝’了。所以,有些事就莫要再多想了。”
      熊传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银梳收拾好,放回到铁盒中。
      黄芩忽然道:“你懂得真不少了,当初弃文从武,不做文人,真是可惜。”
      将身子在马背上向前依了依,以便越过熊传香望见黄芩,韩若壁道:“你是不知道,我平生最得意之事,便是向文人展示我的武功,”冲黄芩挤了一下眼睛,他接着又道:“和向‘武夫’卖弄我的学识。”
      他特别强调了‘武夫’二字。
      黄芩愣了一瞬,才明白韩若壁有笑他是武夫,不精通文墨的意思。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气,只道:“我和你不同。我只有在发觉对方的武功有可能强过我时,才会生出展示一下,和他比上一比的念头。”
      韩若壁‘切’了声,道:“牛皮不是这样吹的。你下面是不是要说,因此你从来不和别人比?”
      黄芩原本想说‘我和你可算是比过的。’但转念则道:“这话我可没说过。”
      片刻后,韩若壁又嘿嘿笑过几声,幸灾乐祸般道:“其实,对于公冶修这么个有钱有势,虽然没甚武艺,但跺跺脚也能叫辰州地皮抖三抖的厉害角色,我更感兴趣的是,他居然是靠着女人,以盗取苗寨金矿这种法子发家致富的,有趣,着实有趣。”
      黄芩神色奇怪地瞧了瞧韩若壁,突然问道:“我瞧你好像挺羡慕公冶庄主的样子?”
      韩若壁微愣了愣,反问道:“因何这么说?”
      黄芩道:“因为我见你每次提起他时,瞧上去都是一副颇为羡慕的样子。”
      韩若壁‘哈’的一声,道:“公冶修的确厉害,绝对的‘地头蛇’,可要说我羡慕他,倒也未必。”
      顿了顿,他又道:“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武艺多高,而在于有着八面玲珑的手段,既能够摆平当地的官府,又能够笼络江湖上的汉子。如果拿他来和你我相比,我们办事,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公冶修办事,依靠的则是别人的力量。换句话说,如果他是‘劳心者’,我们就是‘劳力者’了。”
      黄芩皱眉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岂非该更加羡慕公冶修才是?”
      韩若壁摇头道:“这可要看你怎么瞧了。剑有双锋,事有正反。劳心者,需要利用别人的力量来成事,所以也会被周围的人所限制,有时候,反倒不如劳力者来得痛快。这就好像,当你想控制别人的时候,也会被别人所控制。这个道理,说白了,就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就拿麻二那等角色来说,若是在我手底下出现,我就一剑割了他的舌头,把他赶走,可公冶修绝不能这么做,他若是这么做,便会寒了其他庄客的心。所以,虽然他心里未必不讨厌麻二,不想要麻二的性命,可表面上却还得笑眯眯的,向这等猥琐之人妥协。那样的日子,我是一日也过不来的,怎可能心生羡慕?”
      咽了咽喉咙,韩若壁继续道:“还有,公冶修要结交的那些官府名流们,怕是比江湖豪客们更难对付。古人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那种日子,我这等自在惯了之人,又如何受得了?”
      听他说得有趣,熊传香插嘴道:“照你这么说,‘三湘大侠’的名头,‘金碧山庄’的家业,也只是驴子拉屎表面光喽?看来过得也并不怎么好。”
      听她一个少女,说话却如此粗鄙,韩若壁不但没有反感,反觉颇对胃口,心里笑道:到底是苗疆女子,泼辣胆大,倒是不忌口的。
      他道:“过得好不好,那得看人。我想,那样的日子,似我这般游手好闲之人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但公冶修八成是甘之如饴的。”
      熊传香不屑地轻啐了一口。
      韩若壁好心说道:“他混到今天这般地位,能量可是大得很呀。比方说,如果这次我劝你不住,你真个杀了他,不但很可能逃不出‘金碧山庄’,要给他陪葬,而且还可能引起苗汉的兵变,祸事可不小呢。”
      熊传香扁扁嘴,不相信道:“别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我才不信。”
      韩若壁道:“你想啊,公冶修可是地方上的名流豪绅,若是被苗人刺杀了,哪个想建军功、往上爬的官家主儿必定就此事添油加醋,上奏一道折子,只说这里苗人民变,杀死了地方上的汉人豪绅,要朝廷派兵镇压。而当今圣上,好好的皇帝不乐意做,非叫自己作大将军,以他那胡闹成性的调调,最喜欢的就是刀兵之争,身边更是围了一群做梦都想整点纠纷,好凭借军功封妻荫子的虎狼之将,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可真是难说得很呢。”
      熊传香目光呆了一呆,狠狠道:“我们苗人可不怕你们汉人!”
      韩若壁皱眉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没说你们怕汉人,汉人、苗人冲突了千百年,直到现今,不还是谁也没奈何得了谁吗?其实,真要冲突起来,两边的百姓都不好受,那些流血拼命的士兵也不好受,好受的只有有好处拿、有军功立的将军老爷们。那才真是造孽呀。”
      熊传香知道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心理还是老大的不服气,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了。
      她好奇地瞧了韩若壁好一会儿,道:“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是被何人所伤?”
      以前她对韩若壁根本不感兴趣,自是不关心,此刻当他是朋友一般,难免有些好奇了。
      韩若壁故意大声道:“古人说,信陵君天下无双,我却说,伤我之人天下无双。”
      说这话时,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瞩目的傲雅之态。
      听到此种夸赞,想到是自己伤了他,黄芩不禁低下头,但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得意之感。
      熊传香噘起嘴,道:“你这不等于白说吗,我又不知道什么人天下无双。”
      韩若壁豪爽大笑道:“我本就没打算告诉你是谁伤了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被天下无双之人伤了的我居然恢复如常了,那必然是比天下无双还要天下无双喽。”
      熊传香咯咯笑个不停,道:“原来你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啊?”
      这时候,韩若壁的油嘴滑舌在她眼里也变成了活泼可爱。
      黄芩嗔怪瞧他一眼,道:“是了是了,这世上唯你独尊才好。”
      挤眉弄眼冲他扮了个鬼脸,韩若壁油头滑脑道:“‘独尊’多寂寞啊,还是‘双修’比较好。”
      他这‘两修’二字乃是对黄芩说的。
      黄芩面色微微泛红,没搭理他。
      熊传香只觉他二人间说不出有什么怪怪的,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前面就是路口了,她‘哎呀’一声,匆忙向二人告别,道:“家里大旱,我急着赶回去,这就走了。”
      扬一扬手,韩若壁道:“一路好走。”
      熊传香扬鞭打马,疾驰而去。
      黄、韩二人也催马往前。

      到了路口,二人象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拉缰止马。
      韩若壁笑言道:“怎么,舍不得走了?”
      黄芩不服气地一抖缰绳,道:“谁说的?”
      可是,他腿上并没有相应的催马动作,所以跨下的马儿依旧在原地打着蹄子。
      韩若壁扯过他的缰绳,调侃笑道:“黄捕头,马上就要分手了,别象闷葫芦似的,说点什么吧?”
      黄芩道:“你想我说什么?”
      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韩若壁手里打了个榧子,道:“向我许个诺吧。”
      黄芩只觉莫名其妙,道:“做甚?”
      韩若壁道:“之前听你的意思,只要许了诺就一定要做到,对吧?”
      黄芩疑惑地点点头。
      韩若壁问道:“以前你对别人许过诺吗?”
      黄芩摇摇头,道:“可能没有。”
      韩若壁满足地松了口气,道:“那好,你今日就向我许个诺吧,随便什么,只要许一件以后必定能做到之事便可。”
      黄芩大为不解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何要我做此种无聊之事?”
      韩若壁眯起眼,道:“那你是做不做?”
      黄芩颇为犹豫,道:“只我一人许诺,这可不公平。”
      韩若壁道:“要不,我先向你许个诺,你再向我许个诺,就算公平了。”
      打量了他一下,黄芩道:“还是算了吧,你许下的诺言不过是现时想许下的而已,不值什么。”
      想起此前对公冶修背信一事的讨论,他也只能这么推测韩若壁的诺言了。
      韩若壁笑道:“真的不要我许?”
      又细想了想,黄芩转而道:“也好,你先许来,我瞧瞧这会儿你想许下什么诺言。”
      韩若壁目光如炬注视着他,豪情万丈道:“我发誓,总有一天,会让你离开高邮,和我一起纵横江湖,笑看风云!”
      瞧他的眼神,听他的语气,有那么一刹那,黄芩几乎以为他是认真的,忍不住吓了一大跳。可继而又一想,他现时许下的诺言,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当然而已,便放下心来,笑了笑。
      韩若壁道:“轮到你了。”
      黄芩一面苦思,一面道:“且容我想想。”
      见他半天还没有动静,韩若壁‘好心’提醒他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把下半辈子许给我,这样以后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黄芩瞪他一眼,道:“我想好了。”
      韩若壁道:“那便赶紧许了吧。”
      黄芩道:“我发誓,下半辈子......“
      说到此处,似乎口里呛进了随风飘来的小飞虫,他咳嗽了起来。
      韩若壁心头激喜,暗道:听开腔的‘下半辈子’,莫非他真要许我下半辈子?!
      想着,他脸上不由自主笑开了花,嘴巴咧得连牙花都瞧得见了。
      止住咳嗽,黄芩继续道:“不会向任何人许任何诺言。”
      “什么?!”
      象是从云端一脚踏空掉落在地上,韩若壁瞬时体验到了被捉弄的滋味,咬牙道:“你居然,你居然......“
      黄芩无辜地眨了眨眼,微笑道:“没法子,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条我必定能做到。”
      韩若壁心下愤恨不已,暗道:刚才那阵咳嗽,一定是他故意的!没错,故意的!
      黄芩伸手向他讨要缰绳,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
      韩若壁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还给他,道:“是啊,你该去‘安泰客栈’了。”
      有关那桩案子,黄芩先前已告诉他了,于是回他道:“你可是要回‘北斗会’?“
      韩若壁‘嗯’一声,道:“总是要先回去一趟,省得兄弟们心里不踏实。”
      至于回去一趟后会不会再出来?如果出来,又会到哪里?他却是没有提及了。
      黄芩道:“也是,谁叫你是‘北斗会’的天魁来着。”
      韩若壁拍了拍脑门,哀叹一声,道:“你要不是捕快该有多好啊。”
      想起他刚才的许诺,黄芩剑眉微锁,道:“有什么好?”
      韩若壁大言不惭道:“你要不是捕快,我就方便邀你一路同行回去‘北斗会’,寻个良辰美景把事给办了。”
      黄芩没听明白,问道:“办事?什么事?”
      韩若壁捂嘴笑道:“良辰美景,必躬於乐事,要办的自然是‘乐事’。”
      仍是不大明白,黄芩搔了搔脑袋,道:“越说越糊涂了。”
      韩若壁冲他伸了伸舌头,突然抖缰催马疾冲向前,回头哈哈笑道:“简而言之,就是把你给办了!哈哈哈哈......”
      瞧着他远去的身影,黄芩低声自语道:“谁把谁办了可不一定,到时再说吧。”
      说着,他放长了缰绳,两脚轻轻一磕马腹,座下马匹长嘶一声,撒蹄箭射而出。

      黄芩此行的目的地是‘曲靖府’南宁县的‘安泰客栈’。
      他要去那里查证强掳苗女贩买为娼的案子。
      当然,他此行其实还有个任务,那就是替徐知州找到故人之子杨松。眼下,这个任务也已经有了头绪--他已经从立色那儿得知‘杨松’四年前跟随苗王灰老卯去了柳州的‘大瑶山’,所以要得知杨松的下落,就必须往柳州走一趟。
      曲靖在西南面,柳州在南面,两地相距甚远,而且根本不顺路,所以对于先去曲靖,还是先去柳州,黄芩心里也曾犹豫过片刻。但很快,他便决定好先去‘安泰客栈’了。毕竟,他离开高邮,奔赴几千里地,为的就是给那对苗人兄妹一个交待,是以,这桩案子对他十分重要,应当放在首要的位置上。另外,他也考虑到,如果先去柳州,万一在‘大瑶山’就寻到了杨松,总不能带着杨松那样一个大累赘在身边去‘安泰客栈’走一遭吧--可以预料的是,‘安泰客栈’此行必不简单,不是刀山火海,也是龙潭虎穴,总之不是易与之地。因此,他才决定先把案子处理了,再去柳州‘大瑶山’寻找杨松的下落。当然,如果他没本事离开‘安泰客栈’,也就没可能再去柳州找寻杨松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25回:各有去处三人分道扬镳,前途多舛一心欲闯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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