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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苏醒与陌生的温度(平行世界) ...


  •   她在四十八小时后苏醒。

      得到消息时,我正对着满屏亟待处理的“议会”事务,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医疗官话音未落的瞬间,我已经像一颗出膛的子弹般冲向了医疗室。

      推开门的动作,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惶恐。

      她躺在纯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各种维生仪器的管线缠绕在她身上,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嗒声。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偶尔闪过杀戮锐气的金色猫眼,此刻显得有些涣散和迷茫,正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极其复杂的神色——一丝本能的责任感驱使她想撑起身,那是多年训练刻入骨髓的对“首领”的敬畏;但更深的,是重伤后的虚弱,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委屈?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快步走到床边,动作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我想伸手碰碰她,确认她是真实活着的,而不是我恐惧过度产生的幻觉。但我的手悬在半空,竟不知该落在何处。她的肩膀?她的脸颊?哪里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逾矩。

      最终,我只是僵硬地站在床边,喉结滚动了几下,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感觉怎样?”

      声音嘶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冰冷威仪。

      她看着我,金色的眼眸中那丝迷茫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某种……审视?她似乎也在困惑,困惑于我的失态,困惑于我这陌生的、带着温度(尽管是扭曲的温度)的语气。

      “……死不了。”她开口,声音微弱,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调子。只是说完,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

      这句近乎顶撞的回答,若是放在以往,足以让我不悦。但此刻,我只感到一阵后怕般的虚脱。

      “谁准你……”我想重复那天失控的咆哮,想质问她为何要自作主张,但话到嘴边,看着她那脆弱的样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变成了一句更加古怪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关切,“……好好养伤,不许再胡思乱想。”

      “还清了吗”这种话,我不准她再想,也不准自己再想。

      她沉默地看着我,没有回答。那双金色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探测器,仿佛要穿透我此刻狼狈的外壳,直抵我内心那片刚刚经历地动山摇的废墟。

      这时,医疗官端着药盘进来,准备给她换药。

      我下意识地想避开,维持我那可笑的、摇摇欲坠的威严。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当医疗官揭开她肩胛处的敷料,露出那个狰狞的、被能量武器灼烧贯穿的伤口时,我的呼吸瞬间停滞。那伤口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边缘皮肉翻卷,泛着不健康的颜色。

      医疗官熟练地消毒、上药。药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她身体微微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依旧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看着那伤口,仿佛那疼痛也同步传递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更痛。一股暴戾的毁灭欲再次升腾——我要把那个组织,所有参与刺杀的人,连同他们的九族,都碾成粉末!

      但我只是死死攥着拳,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换完药,医疗官退了出去。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以及仪器冰冷的嘀嗒声。

      她因为疼痛和疲惫,微微闭上了眼睛,长睫如同受伤的蝶翼般轻颤。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开了黏在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粉色发丝。

      这个动作,轻柔得不像是我会做的。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皮肤的瞬间,我们两人都同时僵住了。

      她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慌乱?像是一只从未被人类触碰过的野生猫科动物,乍然遇到温柔的抚慰,第一反应是警惕和不解。

      我的手也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和发丝的柔软。

      “……休息。”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甚至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

      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我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我完了。

      那个冷酷无情、掌控一切的陆亦庭,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分崩离析。

      第二节:笨拙的尝试与无声的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如何对待重伤下属”的焦虑中。

      我依旧每天都会去医疗室,但停留的时间长短不定。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确认她还活着,便匆匆离开;有时则会沉默地坐在离病床不远处的椅子上,处理一些不重要的文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我们很少交谈。大多数时候,只有仪器的声音和我们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但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我会让人撤掉医院提供的、味道寡淡的营养餐,换成……一些味道更好的、甚至带着点甜味的流食。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让她更快恢复体力,更好的为我效力。

      比如,在一次看到她因为躺得太久,无意识地想挪动身体却牵动伤口露出痛苦神色时,我竟然走过去,动作极其僵硬地,帮她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整个过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调整好后,我迅速退回座位,而她,则一直用一种让我头皮发麻的、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最出格的一次,我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本……绘本。是的,绘本。画风幼稚,色彩鲜艳,讲述的是一只迷路的小猫如何找到回家的路。我把它扔在她的床头柜上,语气生硬地说:“无聊就看看,别整天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看着那本与这个房间、与我们世界格格不入的绘本,金色的猫眼眨了眨,然后又看向我,眼神里的困惑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当然没有看。那本绘本就一直放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证明我行为失常的证据。

      但我注意到,有一次我假装离开又折返时,看到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绘本光滑的封面。

      她在回应。

      用她自己的方式,沉默地、谨慎地,回应着我这笨拙不堪的、如同幼儿学步般的“尝试”。

      我们像两个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变化,却都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生怕脚下是万丈深渊。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她和医疗官的对话。

      我当时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医疗官温和(带着恐惧的温和)的询问:“茉莉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我听到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些冰冷杀气的声音回答:

      “还好。”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比昨天,好一点。”

      那一刻,我放在门把上的手,猛地顿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温暖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我心中某道堤坝。

      她开始报告她的“感觉”了。

      不再是“任务完成”,不再是“无异常”。

      是“还好”,是“比昨天好一点”。

      这细微的变化,对于普通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她,对于我们的世界,却无异于一场无声的海啸。

      她没有在我面前说。

      但她说了。

      这就够了。

      我最终没有推门进去,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嘴角,在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弧度。

      冰层之下,第一颗绿色的嫩芽,终于顶开了沉重的冻土,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头。

      ---

      第三节:影子的告白

      (杀手茉视角,时间点:苏醒后,霸总陆开始笨拙尝试期间)

      痛。

      是醒来后的第一个清晰感知。肩胛处火烧火燎的痛,以及更深处的、一种仿佛灵魂被撕裂后的虚无感。

      我为他挡下了那一枪。这是武器应尽的职责,是计算好的最优解。用我的伤,换他的无恙,符合“深红议会”的利益,也符合……他定下的规则。

      只是,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任务的复盘,而是……他那张失控的、充满了暴怒与……恐慌的脸?

      还有那句咆哮——“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拿走!包括你自己!”

      这不对。

      首领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他应该冷静地评估损失,应该斥责我的不够完美,甚至应该……在我失去价值后,毫不犹豫地舍弃。

      而不是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抱着我,发出那样……绝望的嘶吼。

      醒来后,看到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奇怪的滤镜。

      他变得陌生。

      每天都会出现,有时只是远远看着,有时会沉默地坐在一旁。他的眼神不再全是冰冷的审视,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焦躁?笨拙?甚至……一丝小心翼翼?

      他换了我的食物,味道……很奇怪,带着一种陌生的甜。他帮我调整靠枕,动作僵硬得可笑,完全不像他平时杀伐决断的样子。还有那本可笑的绘本……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心很乱。

      多年的训练和生存本能告诉我,变化意味着危险,未知的情感是致命的毒药。我应该警惕,应该重新筑起更高的心防。

      可是,当他用那嘶哑的声音问“感觉怎样”时,当我换药疼痛时他紧攥的拳头和压抑的呼吸时,当我无意中摩挲着那本幼稚的绘本时……心底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

      那是什么?

      是……委屈吗?为这么多年承受的伤痛和孤寂?

      是……困惑吗?为他不合常理的行为和眼神?

      还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渴望?

      渴望什么?渴望他指尖那笨拙的、带着温度的触碰?渴望他那不再全是命令的、带着怪异关切的语气?渴望像……像那个平行世界的“我”一样,能拥有一些……不属于“武器”的东西?

      不,不能想。

      我是武器。是首领手中最锋利的刀。情感是冗余,是弱点。

      可是……

      当他站在门外,我以为他离开,却听到他并未远去的脚步声时……

      当我报告“比昨天好一点”后,透过门缝,看到他转身离开时,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我坚固如堡垒的内心世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那个纯粹作为“武器”而存在的茉莉,正在他这陌生而笨拙的“煅烧”下,缓慢地、痛苦地……融化,重塑。

      前路是更深的深渊,还是……从未见过的光?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握刀的手,第一次,因为刀鞘之外的东西,而微微颤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苏醒与陌生的温度(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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