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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淬毒的温柔(平行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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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飞行器上那次未遂的“意外”之后,我们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表面依旧是冷酷首领与忠诚武器的关系,但某些东西,如同地底暗流,在寂静中汹涌。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一些不那么血腥、需要更多分析和判断的任务交给她。不是核心的“深红议会”事务,而是一些边缘的、关于商业对手情报收集、或是对某些摇摆势力的评估。

      起初,她只是机械地执行,提交上来的是干巴巴的数据和按模板生成的报告。我会冷着脸将报告扔回去,不加任何评语。

      几次之后,她提交的报告里,开始出现极其简短的、属于她个人的分析。比如:“目标人物有收集古董手表的癖好,可从此切入。”或是:“该势力内部存在继承权矛盾,可利用。”

      虽然依旧简洁,但不再是冰冷的机器反馈。这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隐秘的涟漪。

      我依旧会挑剔,会用最严苛的语气指出不足,但不再像过去那样,将失败的方案视为无可饶恕的罪过。我甚至……开始“教导”她,用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近乎“那个世界”的方式。

      “情报分析,不是罗列数据。”在一次关于某跨国公司动向的讨论中,我指着她报告中的一行数据,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放缓了些许,“要看到数据背后的人心。比如这里,他突然加大对远东市场的投资,未必是看好前景,可能只是为了转移内部对他北美业务亏损的注意力,是一种……掩饰。”

      她站在桌前,微微垂着头,金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消化我的话。

      过了几秒,她抬起头,金色的猫眼中闪过一丝了悟:“所以,我们应该关注他北美业务的审计团队动态,而非盲目跟进远东市场?”

      “嗯。”我应了一声,心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类似“满意”的情绪。这感觉陌生而怪异。

      这种“教导”逐渐成为一种新的模式。我依旧是她敬畏的首领,她依旧是我锋利的武器。但在某些时刻,我们会短暂地脱离那种纯粹的主从关系,进入一种更接近于……导师与学生的状态。当然,是用我们这个世界特有的、包裹在冰冷外壳下的方式进行。

      这是一种淬毒的温柔。明知靠近可能会被彼此身上的尖刺所伤,却又无法控制地想要汲取那一点点……不同于血腥与杀戮的、属于“思维”碰撞的微弱暖意。

      第二节:噩梦与守夜

      平静(如果那能称之为平静)再次被打破。

      一个我们追查已久的、涉及多年前一桩旧怨的敌对组织头目,在围剿中绝望自爆。爆炸的场面极其惨烈,虽然我们的人及时撤离,未造成严重伤亡,但那种同归于尽的决绝,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肉烧焦的熟悉气味,仿佛打开了某个潘多拉魔盒。

      当天夜里,我被隔壁房间传来的、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惊醒。

      是她的房间。

      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弹起,冲到了她的房门外。手放在门把上时,才猛地顿住。

      我在做什么?

      她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顶尖杀手,噩梦?这简直是对她能力的侮辱。

      可是,那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像一根细丝,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痛感。

      我想起了那个平行世界的“茉莉”,会因为做噩梦而钻进另一个“我”的怀里寻求安慰。

      我的茉莉呢?她噩梦醒来,面对的是什么?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无边的黑暗。

      最终,理智(或者说,是那该死的、根深蒂固的规则)还是占了上风。我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如同磐石般,沉默地伫立在她的门外。

      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然后,重归死寂。

      我不知道她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是那些死在她手上亡魂的脸?是童年训练营里非人的折磨?还是……其他?

      我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光微亮,里面传来细微的、她起身洗漱的动静,我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天早上,我们在餐厅相遇。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脸色甚至比往常更苍白一些,但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昨夜那场崩溃只是我的幻觉。

      只是,在她低头喝咖啡时,我注意到她握着杯柄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而我,第一次在面对她时,感到了一种无处着力的……心疼。以及,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我连推开那扇门,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都做不到。

      我们依旧沉默地吃着早餐,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知道,有些界限,一旦在内心跨越,就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

      第三节:碎裂的面具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毫无征兆。

      一场针对我的、精心策划的刺杀,在一个我例行视察的公开场合爆发。刺客混在人群中,使用了最新型号的、能干扰常规能量护盾的相位武器。

      千钧一发之际,是她,如同鬼魅般出现,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道致命的能量光束前。

      光束穿透了她的肩胛,离心脏只有毫厘之差。

      刺客被瞬间蜂拥而上的护卫制服。场面一片混乱。

      我抱着她软倒的身体,感受着温热的、粘稠的血液迅速浸透我的手掌和衣物。那温度,烫得吓人。

      她看着我,金色的猫眼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甚至带着点……释然的弧度?

      “这次……算……还清了吗?”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听不清。

      还清?还清什么?

      一瞬间,无数画面在我脑海中炸开——我对她严苛的训练,派给她的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飞行器上我未唤出的名字,昨夜门外我无能的驻足……还有,平行世界里,另一个“我”对他那只小猫咪毫无保留的纵容与爱护……

      原来,她一直觉得,她欠我的?需要用生命来偿还?

      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闭嘴!”我失控地低吼,手臂收紧,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谁准你替我还债?!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拿走!包括你自己!”

      我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暴怒。什么冷酷,什么规则,什么主宰与武器,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我猛地抬头,对着周围那些因为我的失态而愣住的下属咆哮:“医生!叫医生!她要是死了,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我抱着她,冲向了最近的医疗室。一路上,我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巨大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在医疗室门口,我被迫松开她,看着医护人员将她推进去。隔离门在我面前合上,将我和她隔绝开来。

      我独自站在冰冷的走廊上,手上、身上还沾着她的血。我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鲜血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我不能再失去她。

      不是失去一件好用的武器。

      而是失去……“茉莉”。

      那个被我亲手打造成兵器,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嵌入了我冰冷生命里的……唯一的“人”。

      我的面具,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随着我那声失控的咆哮,彻底碎裂了。

      而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什么?

      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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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病房外的独白

      (时间点:杀手茉手术后,处于危险期)

      医疗室的隔离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站在门外,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困兽。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她血液的甜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的气息。

      下属们远远地守着,不敢靠近。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我——衣衫凌乱,满身血污,眼神空洞,像一头失去了最重要珍宝的龙。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为她挡枪的那一刻。她推开我的力道,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释然?还有那句轻飘飘的“还清了吗?”。

      还清?

      多么可笑的两个字!

      我给她的是什么?是残酷的训练,是无休止的杀戮,是冰冷的命令,是……忽略了她作为一个“人”的所有需求。

      而她,却用生命来衡量是否“还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这种痛,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来得猛烈,来得彻底。

      我想起平行世界的那个“我”。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他一定会守在他的小猫咪身边,紧握着她的手,用他那该死的、温和的声音一遍遍告诉她“我在”,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像个懦夫一样被隔绝在外,连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

      我嫉妒那个世界的“我”,能拥有那样纯粹的光明和温暖。我嫉妒他能理所当然地表达关心和爱意。

      而我呢?我拥有无尽的权力和财富,却连最基本的……守护,都做得如此糟糕。

      我抬手,看着掌心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这是她的血。为了我而流的血。

      我一直以为,我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可现在我才明白,我或许从未真正拥有过她。我拥有的,只是一具被我强行塞入“武器”灵魂的躯壳。而那个真实的、会痛、会怕、会渴望温暖的“茉莉”,一直被我亲手囚禁在冰冷的深处。

      直到她濒临死亡,我才窥见那囚笼的一角。

      “首领……”医疗官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茉莉小姐的伤势暂时稳定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她……她需要静养。”

      我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她要是醒不过来,你知道后果。”

      医疗官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逃也似的退下了。

      我知道我在迁怒。可我控制不住。

      我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到地上。这个动作毫无形象可言,若是被下属看到,定会惊掉下巴。但此刻,我顾不上了。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积累了太多太久的……无力感。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第一次完成S级任务后,带着一身伤,沉默地站在我面前复命的模样。那时她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当时只是冷漠地验收了结果,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她的伤势。

      还有那次在书房,她认同另一个“我”的方法“更优”时,我那该死的、失控的怒火。

      还有飞行器上,她靠近我时,那泛红的耳尖……

      一幕幕,如同默片电影,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原来,在我自以为是的“掌控”下,我错过了那么多,伤害了那么多。

      “茉莉……”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这个名字,曾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属于我所有物的标签。

      但现在,它有了重量。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她能否醒来。

      我不知道如果她醒来,我该如何面对她。

      我更不知道,这片因为我而冰封了太久的土地,是否还能……开出花来。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能失去她。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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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淬毒的温柔(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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