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峰》星河愿

4、排骨

　　大家都惊讶道：“什么？”

　　傅延希背过身，闭上眼看着投影仪里正放着的照片，将手中的笔握紧，努力用感官去感受那个场景下的死者，幽幽地说道：“凶手要享受虐杀的快感，脱掉死者衣物进行虐杀，对死者进行羞辱，还在其敏感部位下刀，加上人死在花蕊中央，联合来说很有可能是一位曾经被死者侵犯过的受害者实施的犯罪，但……”

　　裴煜皱了皱眉，看着将自己代入其中的傅延希，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笔，啪得一声放在桌上，打破了会议室里极其安静的氛围，会议室骤然鸦雀无声，所有人将注意力转到裴煜身上。

　　傅延希从分析中回过神，才意识到刚刚的自己过于沉浸。

　　裴煜平淡地接着他的话说：“但给死者穿上裤子，则是为了遮羞，保留尊严显然与羞辱的本意相悖，同时现场柱子高度达到两米，要将一个170斤的男人抬上去，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是相对难以做到的。”

　　“是的，所以我认为抛尸的和杀人的有可能是两个人。”傅延希放慢了语速，重音放在“两个人”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站在自己前面的裴煜身上，看着他的背后，下意识地想伸出手触碰，牢牢地将他抓在自己掌心，迫切地希望这个人只属于自己，但就在伸到面前那一刻却缓缓收回指尖，手指指尖摩擦后放下，握紧了拳头。

　　“傅顾问说的我认可，除此之外我补充一点，现场除了喷泉池内部有血迹，其他地方都十分干净，凶手应该是有相应的交通工具，那么我们排查的第一步重心要放到来往的车辆上。”裴煜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则将桌子上的投影笔拿起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指了指屏幕。

　　他看大家没有意见，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神凌厉地说：“我来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说着，他便将旁边的白板拉过来，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监控、类似案件、社会关系

　　“林斌和姜敏去调查监控，排查所有进出崇明街的车辆。”

　　林斌和姜敏两人站起来异口同声说：“是！”

　　“小王查一下20年内所有类似的案卷，总结一下是否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过。”

　　“好的。”

　　“孟瑞，你和小赵走访一下李前峰的周边情况。”

　　“好！”

　　“我去见李前峰的妻子。”

　　裴煜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炙热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咳嗽了一声：“至于傅顾问……”

　　“你先熟悉一下队内的情况再说，陈局您觉得呢？”

　　陈局从傅延希进会议室就已感受到两人微妙的气氛，耸了耸肩，站起身，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怎么安排你定，但是我就一个要求，如果还想好好过年的话，限期一周内必须破案。”

　　全体人员都站起来直起身异口同声道：“是！”

　　陈局说：“散会！”

　　散会后，裴煜径直走出会议室，余光始终停留在那个人身上，脚步逐渐放慢，傅延希刚准备追上去，便被陈局叫住：“小傅，你来。”

　　傅延希是脚步微微收回，走向陈局，礼貌地回应：“陈局。”

　　“小傅，裴煜你认识的话应该了解，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但是他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他这么做也是想让你先熟悉，毕竟一来了就发生重案，他们一般都没日没夜的，你刚回来，先好好调整。”

　　“我明白的，陈局。”傅延希眼睛弯弯地笑着说。

　　“那就好，你的办公室我安排在裴煜办公室旁边，已经帮你打扫好了，这是钥匙。”

　　傅延希伸手接过钥匙，微笑着说：“那陈局我先去办公室收拾一下。”

　　“好，去忙吧，有事随时找我。”

　　“好的。”

　　陈局微微点了点头走出会议室，傅延希转身走到放着衣服的椅子边上，将大衣放到自己手臂上，手里抱着电脑，走到正在收拾资料的孟瑞身边，伸出手轻声说：“孟瑞你好。”

　　孟瑞放下手中的资料，回握道：“你好傅顾问。”

　　傅延希目光停在孟瑞的电脑上，示意了一下，语气平稳地问道：“能麻烦你，把刚刚的PPT资料发我一份吗？”

　　“当然可以，我拷给你。”孟瑞愣了愣，随即爽快的回应。

　　“好，谢谢。”

　　“别客气，有事你说就行。”孟瑞低下头在电脑上操作着。

　　傅延希的手机响了一声，只见是裴煜将他拉进了工作群，他的眼睛里闪着一丝诧异，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手机信息的震动是来自裴煜，他的心跳也被这一声震得狂跳。

　　他沿着会议室的门看向裴煜的办公室，手指不由得抓紧手机，露出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好了。”

　　“谢谢，小孟，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直接叫我孟瑞也可以。”

　　“好的。”

　　“那傅顾问，我先去忙了。”

　　“好。”

　　裴煜办公室

　　裴煜的指尖停在和傅延希的聊天界面上面，最后一次还是五年前的十二月份。

　　对方写下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那时候他第一次参加警局的实习，在追捕一个犯罪分子时对方突然抄起铁棒打到他的腿上，导致小腿骨折，养了足足一个月，而当时正在的傅延希赶了回来。

　　五年前医院病房

　　傅延希推开门，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眼神里闪烁着难隐的情绪，他声音哑得厉害：“裴煜……”

　　裴煜正吃着苹果，手停在空中，瞳孔放大，看着那个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的人走进来，呼吸停滞，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双手紧紧嵌固住，血液都在瞬间涌入大脑，他下意识想动但手臂和双腿都被固定无法动弹。

　　苹果酸涩的滋味融化在嘴里，久久未散……

　　裴煜不记得那天两人说了什么，他只记得他提了分手，而对方红着眼睛留下一句：“裴煜，我不同意，你休想放弃我。”

　　裴煜思绪回到现在，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他们聊天的界面，刚准备关闭，只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消息，手机振动带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裴哥”
　　“好久不见”

　　他猛地关掉手机，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裴煜大步走出市局，深呼一口气走到自己车边上车，上车后，他将手机往旁边副驾一扔，单手系着安全带，另一只手则撑在方向盘上。

　　这时，旁边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傅延希快速弯着腰上车，将座椅上的手机拿起来放到中间的盒子里，系好安全带，温柔地说：“好了，可以走了。”

　　裴煜眼睛变得深邃，下巴绷紧，目光落在他身上，压抑着复杂的情绪说：“你来干什么？下车。”

　　傅延希扶了扶眼镜，将手里打印下来的材料拿出来，仔细看着，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旁边情绪起伏，语气平淡地说：“我觉得现在的你单独去见一位已婚丧偶的妇女，显然是不太合适的，裴队。”

　　说着便转头看着他，温柔言语中带着一丝锐利，轻声说：“更何况，裴队，你确定要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办案吗？”

　　“个人原因”四个字像根针一样扎在裴煜心上，他转过头看向前方，猛地踩下油门，强大都推背感将两人都狠狠摁在靠背上。

　　傅延希从包里拿出一颗糖，用手指搓开上面的包装纸，含在嘴里，糖果的甜香在车内蔓延开，手指翻动着打印好的资料，淡淡地说：“从目前来说已有的证据来说，你现在怀疑是他老婆是吗？”

　　裴煜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支在车门上，语气平淡地回应：“嗯…她嫌疑最大…”

　　“那你还敢一个人去？不过，我感觉，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

　　“一种感觉，去了就知道了……”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温热的风呼呼吹出，傅延希的声音越来越小，靠在椅子背上，手里还捏着资料，指尖却微微松了力道。

　　车子缓慢地停在一个路口，旁边似乎没了动静，裴煜侧头一看，傅延希正歪着头，已经睡着了，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缓缓滑落，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裴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在这一刻多了许多温柔。

　　他缓慢地伸出手，准备将他的眼镜取下，就在拿下的一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悠然地睁开。

　　眼眸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和朦胧的水汽，傅延希的手指蜷缩，将资料纸抓紧，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褶皱。

　　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的碰在一起，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使他们彼此的呼吸都相互混在一起，空气瞬间凝固。

　　裴煜的手指还在镜腿旁，温热的指尖触碰在傅延希的耳边，他喉结微动。就在他正准备往后退开时，傅延希伸出手拉住对方的衣领，同时快速的侧过头，温热的嘴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嘴边。

　　裴煜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也在那一刻停滞，心脏传来猛烈地撞击声，似乎将内心某个角落的悸动重新唤醒。

　　傅延希也被自己下意识地举动惊呆了，五年了，他对这个人强烈地思念在今天见到他那一刻猛烈迸发，横冲直撞地闯进他身体的每个地方。

　　他想快速将人推开，裴煜的手指停在空中，缓缓落下握成一个拳头，被触碰的地方虽一闪而过，却留下灼热的印记。

　　过了许久，裴煜极其克制地哑着嗓子低声说：“你不该回来。”

　　傅延希看着窗外，寒气已经将车窗上激起一层水雾，他伸出手在上面画着：“我说过，我没同意。”

　　“你……”裴煜嘴边的话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

　　五年的杳无音讯，这就是你说的，你没同意。

　　崇明街李记鲜肉

　　今天早上时间很赶，回到局里才确认身份，本应该直接将人叫到局里，但考虑到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裴煜决定还是直接过来。

　　肉铺正常营业，不到八点半门口已经排了将近十多个人了。

　　九点半左右裴煜和傅延希排在队尾。

　　女人热情的招待着卖肉的客户，只听前面一个大娘和女人聊天：“玉红啊，昨天看来睡得挺好啊，状态都和平常不一样了。”

　　死者的妻子叫姚玉红

　　姚玉红被夸得嘴角上扬：“哪有，王大娘，这一块儿瘦您看行吗？”

　　“可以可以，口红都画上嘞，气色真好，你还年轻就得多打扮打扮。”

　　“好了王大娘，您的肉。”

　　裴煜低下头在傅延希耳边轻声说：“自己的丈夫一晚上没回来，这个状态，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好说。”傅延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上面沾染了裴煜呼出的气息，一时变得很痒，耳尖也开始微微发红。

　　轮到他们后，郑玉红笑着说：“两位帅哥需要点什么？”

　　“给我拿五斤排骨吧。”裴煜语气淡淡地说。

　　“来我这里买肉的帅哥还是第一次见，我给你挑最好的哈。”

　　“谢谢。”

　　傅延希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还付费上班？”

　　“你吃吗？”

　　傅延希愣了愣，眼神中闪烁出一丝的诧异和不可置信，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给我做？”

　　“嗯。”裴煜淡淡地回应，但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不一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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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骨买一斤送半斤，年底大促销啦！”超市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

　　傅延希拉了拉裴煜的衣角，停下脚步，歪着头，眼睛不停地眨着，看着他温柔地说：“阿煜，我想喝排骨汤了，你给我做好不好？”

　　“你这么相信我？”裴煜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对那一块充满渴望的人不由得笑出声。

　　“我可是听姥姥说，你找她偷学了，还想瞒我？”

　　裴煜伸手扶额，推着车往排骨方向走去：“这老太太嘴这么快？”

　　傅延希快步跟在后面，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指着远处肉质看起来最好的一块，急忙嘟囔着：“阿煜，那个，那个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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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延希脑海里的画面似乎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这个他盼了五年的人。

　　他伸出手指着眼前，笑着说：“那就看你手艺有没有精进了。”

　　“这位小帅哥有口福了，我们家肉都是最新鲜的，肉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好了，拿好。”

　　裴煜接过肉的瞬间，从衣服里掏出证件，身体前倾轻声说：“有事问你，和李前峰有关。”说完又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