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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抉择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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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顾亦晨脸色一白,如此没有回旋的回答是最不想获得的,他动了动发干的嘴唇问:“既然您可以承认爱…为什么不能…”
何母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他说:“孩子,爱不是所有,你们要求的也不是一朝一夕,是一辈子。这太重了,意味着放弃拥有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家庭。这些你们想过吗?或许都想过?但现在爱字当头,冲动永远大过理智。伯母也年轻过,也经历过年轻人的种种,所以伯母能理解你们。但我却更知道光靠爱是不能支撑漫长生活的。你们俩都还有大半辈子要走,难道就真的有这个信心不会把爱消磨光?”
顾亦晨被这一字一句潜到心里,微微的发颤,那一个消磨不是没有影响的,可他还是咬牙说:“伯母,我们俩都是成年人,自己的选择不会…悔。为什么不肯给我们机会?”
“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何母拣起银色的小勺在咖啡中搅拌着,轻声说:“坦白讲,如果你们没有爱上,这一切都不可怕,但是有爱就必然有期盼,有执念,会希望永远,一般的夫妻尚且会因为种种琐事争吵,如你们这样本就不平衡的组成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真要等到彼此怨念,由爱人成了冤家才抽身吗?你真的忍心也能够承受那样的结果?”
不,我不知道…顾亦晨抿起嘴,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没有痛觉,却有温热而腥涩的液体顺着舌尖蔓延。
何母把脸朝向玻璃,望着对街说:“亦晨,你看。”
顾亦晨扭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在对街快餐店的门口,一个穿蓝色长袖外衣的男子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一起,他们正说着什么。虽然天色有些灰,看不分明,但从姿态里也能感觉出两个人都在很开心地笑。
顾亦晨的手指尖隐隐有血脉跳着,他回过头盯着何母,目光中渐渐染上了倔强和敌意。因为那两个人他都认识,尤其是一个再认识不过,明飞,何明飞和谢瑶娜。
何母还在看着窗外,想来他的表情也是想象中的,只对他说:“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他们相爱,你我都知道明飞他爱的是你。可是你看,他们在一起多么和谐,是一种能被所有人接受,很轻松很自然的和谐。这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们符合世间一般规律,不用背负包袱,不必迎接痛苦。”
她说到这里,何谢两人迎来了第三个人,一身清爽爽的纱裙,长发顺服地披在肩头,是茶庄里的泡茶师傅宛清。三个人一见面,也是聊起什么,气氛融洽。
何母看着,继续说:“即使不是瑶娜,换成宛清,或者是别的女孩也一样,男女在一起才是一种长期稳定的和谐体,而男男只是激情和刺激下膨胀的欲望,经不起生活和日积月累的考验。它不可能长久的。”
灰蒙蒙的天色终于按捺不住地降下了雨滴,是那种靡靡的,细如针,淡如烟雾的小雨。
快餐店门口的三个人正回顾着相认的经历。何明飞笑着说:“所以我和傅小姐早就认识了,而且还真是缘分促使。”
谢瑶娜却不给他面子的说:“我倒觉得宛清和顾亦晨的缘分还大些,不然怎么会在一个公园里,还拣到他的手机?”
傅宛清看着谢瑶娜那不饶人的明媚模样,轻轻一笑说:“是我和他们注定相识,都有缘。”她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两个精致的竹筒罐递给两人说:“这是伯母让我带的茶,密制的,外面买不到。怎么,伯母不在吗?”
谢瑶娜点点头,解释说:“伯母说她约了你来送茶,但是临时有事,所以让我和明飞来。”
“居然下雨了,”何明飞抬手看了看表说,“我到时间去取东西,你们俩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聊聊天,等我返回来送你们?”
谢瑶娜拉住傅宛清的胳膊,鄙夷了他的照顾,“聊天当然要,送就不必了,我们俩又不会迷路,我呢,还要好好讨教宛清泡茶的问题,你就放心去取你的东西吧。”
“那好,再见了。”何明飞冲两人挥手告别,叫了一辆的士开往别的街道。
雨点是轻的,被风一刮,一丝丝粘上了玻璃,模糊了人的视线。
顾亦晨看着眼前的颜色,人影慢慢随着雨的笼罩变做了一片搅乱的颜料,好象他的心在缠绕的种种束缚中越勒越紧。
他很艰难地,一字字的问:“伯母,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永远。”
二个字而已,咖啡也凉透了,顾亦晨低下头凝视放在盘子边的银色小匙,精雕的把手,明亮的一弯勺形。干净、锃亮的东西其实很刺眼,让他的眼睛发干发涩。而杯子里未尝一口的液体,曾经滚热也终于凉了,时间而已。
何明飞乘坐的出租开远了去,谢瑶娜笑着说:“明飞比以前婆妈了不少,嗯,说的好听点是细心了不少。”
傅宛清了解似地点点头说:“这样应该比较招女孩子喜欢才对,细心就比较能包容另一方。”
谢瑶娜转着眼睛一笑,似真似假地说:“他啊,是总使着劲去替一个人设想锻炼的。不说这个了,我是真想学茶道,傅老师,就收了我这个开门弟子吧。”
“当然没问题,不过要请我喝杯饮料。”傅宛清推着谢瑶娜转过身去,笑呵呵地准备进门。在她也要转身的刹那间,突然看到对面的艾维咖啡厅门口站了一个高瘦穿黑衬衫的男子,他抬头看着雨,只觉得眼睛墨黑的,深远地让人心头一颤。
顾亦晨?她疑惑地向前一步,准备看地仔细些,却被谢瑶娜玩笑的催促打断。
“怎么,弟子的资质就这么差,把老师吓的要落跑了?”
傅宛清顿住脚步说:“我刚才好象看到一个熟人。”
“哦?谁啊?”谢瑶娜伸长脖子四处搜索着,门口的顾亦晨却又不见了,傅宛清只看见远处修长的身影被公交车一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但分明,走在雨中,未曾打伞。
她一思量,恢复不在意的拉着谢瑶娜说:“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们进去吧。”
锦绣商厦后穿一条旧街小巷,里面多是带着古味儿的店铺,什么布鞋店,礼帽店,老式钟表修理,其中有一家专门制作修补金银器的店开了三十多年,颇为老字号。
何明飞走进只有大约十五平米的店面内,老板正在柜台旁的工作台上细心地侍弄一枚古银镯子,看到他来,放下手里的活儿,从柜台里拿出只紫红色的丝绒盒子。
何明飞打开它,里面躺着两枚戒指,都是同样大小,同样的式样。其中一枚是他在鸣沙山拣到的,另一枚便是店主仿制而成。
做的果然是很象,原来的那枚因为被店主重新修整了一下,去掉附着的氧化物什么的,也是焕然一新。
“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何明飞拿起两枚戒指看着,脸上忍不住浮起笑容,那枚戒指从敦煌回来他本想送给顾亦晨,因为觉得非常之有意义。但后来觉得一枚太孤单,打听了很久才找到这家老店,没想到仿制出来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好。
“不谢,你原本那枚戒指大概是三、四十年代的东西,式样虽然简单,但做工很精致,现在都未必有这么好的样子了。”
何明飞冲老板点点头,他用手指抚摩着原本那枚戒指里的三个字,愿如君。那已经圆滑淡薄的棱角在他手指尖上却别有一番滋味和感动蔓延。
后天就是四月一日了,他和顾亦晨相识的日子。何明飞笑了,这将是自己送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