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声（女尊）》玉*零

4、第 4 章

　　一日，初一和霍晨月正在用饭，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霍家老爷看着那桌上的三盘菜，不禁立时就红了眼。

　　一盘白菜，一叠咸菜，还有一碗清蒸鱼，极小的几条小鱼。

　　“我的儿，可苦了你了……”霍家老爷一把抱住儿子放声恸哭了起来。霍老爷的两名随从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我的月儿呀，你何曾吃过这种苦……”

　　看到父亲，霍晨月激动不已。但此刻却又有些为难，他瞅了瞅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的初一，拉着霍老爷坐下：“爹，你先坐下。孩儿很好，你别这样难过。”

　　“父亲大人。”初一恭敬地唤了一声。

　　霍老爷却是不满地轻哼了声，霍晨月只得从中缓和气氛。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霍老爷轻蔑地瞥了眼桌上的三盘菜，好似那是乞丐都不屑一顾的东西。

　　“爹，我们今儿个吃得简单。初一捕了些鱼回来，我们把大的挑出来卖，这些小的就留着自个儿吃。别看鱼很小，味道都很不错。”霍晨月笑吟吟道，“爹，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尝尝看。”

　　一听是儿子亲手做的，霍老爷就依言尝了尝，但想到从前无知不沾阳春水的儿子现如今事事都得亲力亲为，霍老爷还是心中不舒畅。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初一呀，我给你在县城找份工吧。”你不好好赚钱，难道真要我儿子跟着你一起受这等苦哪？

　　“多谢父亲大人关心。”

　　霍老爷毫不客气地说道：“看你这身板做不了重活，却也没点墨水。你自己说说看，你能做什么？”

　　初一只得暗自苦笑，“但凭父亲大人做主，初一会尽力的。”

　　见她如此温和顺从，霍老爷这才稍稍消减了几分不满，点点头：“我会托人帮你找的，到时候你可得多用点心好好做事。”

　　“初一谨听父亲大人教诲。”

　　“初一呀，我看你谈吐不似那些粗人，你念过几年书，都学了些什么？”

　　“就小时候念了几年四书。”

　　“能念完四书也不错了。”霍老爷想了想，又问：“你字写得怎样？”

　　“马马虎虎，尚能拿出去见人。”

　　霍老爷点点头，“那好，我尽量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哪里请人教书。做个教书的，总比给人做杂活要好得多。”最起码也看似是个读书人，比做苦工之人要体面得多。这人已经很没出息了，霍老爷也还是不希望自己儿媳尽做些毫无脸面的下等活。

　　“多谢父亲大人费心，初一感激不尽。”初一躬身道谢，却让人看不出喜怒。

　　“不用你感激，我只要你照顾好我的月儿！”霍老爷语气冷冷的。

　　初一也不介意，只是浅笑地立在一旁。倒是霍晨月忧虑地来回望着这两人，既怕父亲伤心难过，又怕妻主伤了自尊。

　　霍老爷又对霍晨月说道：“月儿，你千万别怪爹娘心狠。爹这次来看你，你娘也默许了，她是拉不下那张老脸才没有来。”

　　“爹，我都明白。”霍晨月两眼泛着柔和的笑意，犹如从远山吹来的暖风。

　　“爹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最后，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霍老爷，初一感觉整个人都顿时松懈了许多。霍晨月犹疑地望着她：“初一，我爹只是因为太紧张我了，你……”

　　“我明白。晨月，你爹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应该找份工作来养家糊口。”

　　霍晨月犹豫了片刻，两眼盈盈地望着她问道：“初一，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以前……”

　　“你一定要知道我以前的事么？”

　　“不是一定，我说过的，你若不愿告诉我，我决不会强求。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以前可曾娶亲？”

　　初一神色一黯，眉眼间顿时萦绕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愁。

　　良久，霍晨月才听到她幽幽吐出了那个字：“有。”

　　感受到他轻颤的身子，看着那双有些伤感的眼眸，初一继续说道：“他已经过世了，全是因为我……”这一回，是霍晨月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看着沉痛、悔恨、又茫然的初一，他后悔向她询问了。

　　第三天，初一就收到了霍老爷派人送来的书信。平安县城西的乐天书院远近闻名，多出进士或一方知名人士。院长是一位叫闵知安的退休老翰林，书院里的老师个个都是博学多才。初一在书院外徘徊了半晌，终是上前敲门，告知来意。

　　闵老夫子仔细打量了初一几眼，穿着质朴，不卑不亢，一双眼睛似乎深不见底。初一也是在不经意间打量着眼前的院长，儒雅祥和。

　　闵老夫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今儿个早上，有个学生问了我一个问题。一筐黄瓜连筐共重二十五斤半，卖出四分之三后，连筐还重十斤半，他问这筐有多重？陈初一，你能代我回答这个问题么？”

　　初一不假思索道：“筐重五斤半。”小学计算题哪！

　　闵老夫子不禁微微一怔，浅笑着颔首。她仔细瞧着初一，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曾相识。她想到了自己在京城时曾有幸见过的一个人，那天是那人的婚礼，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迎娶自己心爱的人，春风得意马蹄疾。那一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铺满了红地毯，撒满了各色花瓣，迎亲队伍甚过一条长街，整个京城都洋溢在一派喜气之中。那是四皇女平王殿下迎娶大将军嫡长子。

　　“院长？”旁边的侍从将闵老夫子唤回了神思。闵知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额间的那道疤痕，不可能，平王此时应在云山为夫守墓，不可能是她……

　　“陈初一，你是怎么算的？”

　　“回院长，我平时卖柴物常常需要计算。”初一不忘先如此说明自己会计算的原因。“卖出四分之三的黄瓜后连筐重十斤半，说明一共卖了十五斤黄瓜。把十五斤黄瓜分成三份就是五斤一份，那四份就是二十斤。所以筐重五斤半。”初一尽量用最通俗的话语解释道。

　　闵知安不住地点头，又说道：“有一个人要过河，附近毫无渡河之物，想趟水却又不知道河有多深。陈初一，你可否帮他出个主意？”

　　这闵知安，看上去虽像个老古董，不曾想却是如此趣人。初一说道：“既然不知水深，就进行测量。用绳子之类的物事伏诛一石块慢慢垂直放入水中，待绳子开始歪曲时，记下绳子在水面的记号，用这样的方法可测试水深，多测几处也会更加可靠些。”

　　闵知安满意地微笑着说道：“陈初一，你就留在这里先教教算术吧。”

　　“多谢院长。”初一躬身道谢，心中却是一阵唏嘘。这就算是考了她的算术？若是小孩也就罢了，可是对教算术的老师……

　　初一回到家中后，霍晨月正陪着陈双在说话。

　　“姐夫来啦。”初一笑着跟他打招呼。

　　“初一回来了。”陈双关心地说道，“初一，你今天去应征工作，情况咋样了？那书院应该要求很严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闵院长同意用我了。”初一微微笑着，像做了好事等待师长表扬的小孩。

　　“真的啊！初一，你可给我们陈家村争光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去告诉娘和冬子，让她们也为你乐乐。”说着，他就兴奋地走了。

　　“初一，闵院长让你教什么？”霍晨月对乐天书院和院长闵知安都略知一二，他不相信那位闵老夫子会仅凭他爹娘的介绍信就任用初一。

　　“算术。”初一无谓地呵呵傻笑道，“也就是我平时上县城卖东西，会动脑子计算，没想到闵院长竟然就这样决定用我在书院教算术了。”

　　霍晨月犹疑了片刻，看着傻乎乎的初一也不再多做他想，只说道：“初一，你可要好好教，别辜负了我爹和那位闵院长的期望。”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霍晨月担心她做不来这项工作，初一岂会不知？然而只是教一些简单的算术，怎么可能难得住她？只是在那书院，她要倍加小心了，可千万不能让有心人发现她啊！她既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更不想连累陈家村的人，毕竟有人想暗害她……

　　那一天的事情，她绝对不相信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事故！要加害于她的幕后之人，不外乎那几人，她只是不愿意去多想，不愿意去深究而已，毕竟她们也算是亲人哪，想要害自己的亲人啊……

　　思及此，初一不由地在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冷笑。不是她怕她们，是她真的已经厌倦了。只要她们不再来招惹她，她愿意用陈初一的身份在此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