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16、珠胎暗结，情感初现

　　由于秦世仇的昏迷，加上晚秋的有意帮忙，所以紫萱的腿恢复的很快，已经勉强可以行走了。秦世仇昏迷前并没有下令把她锁起来，所以她偶尔也会偷偷的去花园看看，偶尔，也会遇到易远兮。

　　不得不佩服易远兮，他总能找到美丽的地方，开满淡雅荷花的池塘边，有一座小亭子，是中午乘凉的好地方，此刻，紫萱和易远兮正坐在亭子里

　　“远兮，你带我出来没关系吗？”紫萱望着满池的荷花，心底蓦然开阔了许多，也露出了迷人笑容

　　“没什么的，又不是把你关在后宫，谁规定不能出来。”易远兮看着紫萱的脸上温柔的微笑，沉醉了，真想永远沉浸在那里，在不管世俗的一切。

　　听了易远兮的话，紫萱的笑容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她说，“若真是把我关在后宫呢？”

　　“不会的啦，”易远兮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是宫女，又不是囚犯，守得云开见月明，过几年你就可以出宫去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更漂亮的地方。”

　　听着易远兮真挚的话语，看着他无邪的笑容，紫萱心里一阵揪心的痛苦。她还会有云开的一天么？她还能见到月明的一天么

　　“你别总是这么悲伤好么，”易远兮有些心疼的对她说，“也许我可以去向世仇讨个人情，让你提前回家。”

　　“不，不用。”紫萱连忙摇头，只怕他去了，她就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怕我求不来啊？不会的，我和世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如果我让他放你走，应该不是那么困难。”易远兮错过了帝江城公主进入王宫的那一幕，又怎么会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心里是多么的五味陈杂。

　　“不用了，谢谢你远兮。”紫萱的神色更加的暗淡，他和那个恶魔的感情那么好，若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她不敢想象他会怎样痛心……她低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对了，这个小物件送给你，做的不是很好，你别取笑我哦。”那是她断腿时无聊之际绣的

　　易远兮笑容满面的接过了紫萱亲手为他绣的荷包，上面绣的是紫萱草花，他看了很久，抬眼望着她，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慢慢的把彼此的样子融化在心底，易远兮的嘴角轻轻地上扬，露出一个真挚而单纯的笑容

　　他说：“紫萱这样心灵手巧，该有一个人好好疼你才是，若是无人识得你的好，就由我来心疼你，可好？”易远兮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碎了美梦

　　紫萱同样沉溺在这温馨的气氛中，便苦涩的笑了起来，回答，“好啊。”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闷响，一把带着鞘的剑竟然深深地插入了亭里的柱子中。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紫萱和易远兮诧异的回过头，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一脸的寒霜，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暴戾之气，如刀锋般冷冽的眼神狠狠的盯着紫萱，双拳紧握，身体在轻轻颤抖，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世仇？”易远兮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你干什么啊你。谁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秦世仇能杀死人的目光好不容易离开的紫萱，转向易远兮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淡然

　　“远兮，我突然想起书房里有几本奏折没看，你去帮我看看吧。”

　　“好啊。”易远兮没有多想，朝紫萱笑笑就走出了亭子。

　　完了……紫萱脑海里浮现了这两个字，她胆怯的低下了头，却还是能感觉到秦世仇那种锐利如刀的眼神在她身上不停的穿梭着。

　　“你本事可真大啊。”秦世仇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狠狠的握着，语气森冷异常

　　“我，我。”紫萱疼的几乎掉下了眼泪，却想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

　　“我告诉你，我不准你接近远兮，”秦世仇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如果我发现，你敢伤害他，敢利用他，我保证，我立刻就会杀了你。”

　　紫萱无言的垂下了头，她从未想过利用和伤害那个人，她只是想靠近他，多感觉到一些温暖，仅此而已

　　见她不说话，他心中更是愤怒，“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秦世仇的手蓦地掐住了紫萱的脖子，目露凶光，语气瞬间变得狠厉，“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贱人，真是不安分到了极点，竟然打上了他最重要的人的主意，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他的手掐的好紧，紫萱一点气都透不过来，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窒息的感觉好难受，她抬手想拨开他的手，可是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能抵得过一个充满恨意的男人呢。

　　会死吗？她在心里想，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不用承受这一切原本不应该由她来承受的痛苦，那就死吧。她闭上眼睛不在挣扎，从口中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我已经是你的人，从没有妄想过离开你，若你不信，便杀了我吧。”一想到自己悲哀的身世，想到自己本该得到的幸福，想到这本来不属于她的痛苦。她的心里就无比的委屈，命运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呢。她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可是她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望着满脸脆弱泪流不停的她，秦世仇的手突然无力，想起她澄澈无辜的双眸，心间竟是一疼，他真的，是在报复帝江城吗？抑或是，创造了更多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创造了更多当年的自己。

　　紫萱依旧低下头紧闭着眼睛，却没有等到秦世仇下一步的羞辱，良久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紫萱全身一震，惊讶的抬头，意外的看到了秦世仇眼里那一丝无措和狼狈，见她抬头，秦世仇的手立刻收了回去。

　　紫萱哭的越发的伤心，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往日的屈辱全部都涌上了心头，秦世仇定定的看着她，久久不动，眼里一丝痛色出现。看着她越哭越伤心，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默默的离去。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

　　该死的，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可以对这个女人动心！绝对不能

　　紫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落雨斋，叶素雨正在等着她

　　“紫萱，快来尝尝，我特意给你熬的粥。”叶素雨端起一碗粥给她，俨然已经把她当妹妹看待。

　　“嗯。”紫萱勉强打起精神，接过了粥，闻了闻，笑道，“闻着就香呢。”她知道叶素雨是对自己心存愧疚，才对她这般的好，微笑着喝下一口，正打算咽下，突然一阵反胃，似乎所有吃下的东西都拼命的从胃中逃出来。

　　不得已，她立刻跑出了房间，扶着围栏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啊。”叶素雨连忙跟着出来，看到她那个样子，递上一条手帕，“怎么了紫萱。”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紫萱觉得一阵晕眩，摇摇头，说，“我没事，就是，就是那碗粥，好奇怪的味道。”

　　“奇怪？不会啊，我明明尝过了……”叶素雨挽着紫萱的手，“可能是你和我的口味不一样，下次我给你弄点你喜欢的。”

　　“不用的姐姐，我没什么胃口。”紫萱总是觉得自己低叶素雨一等，不能麻烦她

　　“你啊，你现在可是我妹妹。做姐姐的当然得照顾好你。”叶素雨将她送进屋子，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今天早点睡，看你，越来越憔悴了。”

　　叶素雨走后，紫萱一个人在房间里卸下头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白的几乎透明，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像鬼一样了

　　这一日邻国朝见的日子，他贵为血夕城城主，自然得出席那场盛大的宴会

　　歌舞声靡靡，舞姬白皙的腰肢妖娆舞动，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诱惑。台下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然而，他只觉得无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目光在下面寻寻觅觅，却无一处可以吸引他的视线。

　　忽而他望了望左面，易远兮不在，这小子，最近总是行踪不定，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害得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旁边的晚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便低声对他说，今日花园的花开的甚好，若城主觉得无趣，不如去赏一赏花。

　　若是在平日，这种附庸风雅而又小家子气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可是今日可能是多喝了几杯，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动心了。于是趁着此时无人注意，他偷偷的离席奔向花园。

　　没错，花团锦簇，开的确实烂漫，也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等到走到了花园深处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他依稀听见，不远处传来柔和清婉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

　　他有些好奇，循着歌声走了过去。当他看到那个歌者的时候，心里猛然一震，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自他脑海中蔓延开来

　　没有丝竹乐器为她伴奏，没有宽阔华丽的舞台为她搭建，她就在这蓝天白云下翩然起舞，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并不比那些舞姬们裸.露的装束勾人眼球，略显苍白虚弱的面容也不及那些舞姬多情妩媚，她口中的平淡歌声，随风而起的舞姿也是那样普通。

　　可是，那样平淡的一幕却让他却让他移不开眼睛。恍惚中，想起曾经，有一个幼小的女孩，在他面前，嘟着嘴说，我要跳最漂亮最复杂的凤舞九天给你看。他轻叹一声，都过去了吧，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突然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他心一震，刚刚想冲过去，却发现早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她。心里被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快充斥，他转身离去

　　他的心里有种让他自己也捉摸不透拿捏不准的感觉，让他心慌，让他不安，让他惶恐。为什么一见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对别人那样温柔的笑，他心里就像是极不舒服。不是的！才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人是易远兮，他最在乎的人。

　　再次归席，秦世仇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这场宴会也早早的收了尾。

　　因为秦世仇心不在焉，所以他没发现邻国使节脸上阴冷的笑容

　　深夜，秦世仇仍在书房处理奏章，晚秋恭敬地在一旁服侍，她看着秦世仇忙碌的背影，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城主本应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可是却为了国事呕心沥血，经常忙碌到子夜，甚至累得伏在案头昏睡，他是个难得的好君王。

　　秦世仇伸手拿起茶盏，敏感的察觉到仍有温度，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还是热的？”

　　晚秋一笑，说道，“这是紫萱姑娘刚刚送来的，您太认真了没有察觉。”

　　“她？”秦世仇愣了愣，他白天差点把她掐死，她怎会有闲心大晚上为他送茶

　　“是。”晚秋懂得秦世仇失神的原因，他经常熬夜批阅奏章，案头的茶，总是凉的。他们身为他的贴身暗卫，虽然视他如命，可是却没想到着细微的末节。而今天，自己无意中告诉了紫萱姑娘，她便同样熬夜送来了热茶，她心细如尘，体贴入微，如果她不是有那样特殊的身份，有她陪在城主身边，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么？”秦世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茶盏的温度，透过他的手指，蔓延到了心间。片刻后，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放下了温热的茶盏。再没有去动一下。

　　突然，他们似乎听到什么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秦世仇不悦地问

　　没等晚秋回答，绝刃便冲进门来，沉稳地下跪，禀告，“南召的使节谋反。正在攻打前殿。”

　　秦世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杀无赦。”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一举将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歼灭。

　　“糟了。”晚秋低低地说了一声。

　　“怎么了？”秦世仇淡淡地问

　　晚秋迟疑着说，“紫萱姑娘她……”

　　御膳房，与前殿的距离颇近，此刻，谋反的杀声已经传来。

　　在其中忙碌的紫萱不解的看着外面，似乎是军队厮杀的声音，还夹杂的尖叫声，哭声。十分的嘈杂，她今天听到晚秋说秦世仇是怎样的励精图治，怎样的累得伏在案头沉睡，便决定来为他准备些宵夜。他就算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丈夫。

　　匆忙赶去前殿的易远兮路过御膳房，无意间看到了里面张望的紫萱，连忙跑过去，

　　“快回你住的地方。”易远兮急切地对她说着，“南召谋反我得去保护世仇，就不送你了。”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兄弟的安危。可是他忘记了，此时，这个柔弱的女孩更需要他的保护。

　　“远兮。”她的叫声淹没在夜幕里，看着易远兮离去的背影，紫萱心中竟有些酸涩，他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并没有陪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去找了他的好兄弟。想了想，她又自嘲一笑，自己有什么资格这么想……

　　他们，情同手足，而她，只是个一文不值的女人。

　　几个流兵闯了过来，外面四散逃离的宫女有的立刻被他们杀了，紫萱惊恐地看着他们手上滴血的刀刃，不由得一阵反胃。

　　深深的恐惧不断的侵袭着她的心，她的身体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几个人向她靠过来，举起手中滴血的利刃，向她砍了过来，紫萱本能地向旁边躲去，左臂上被划了深深一刀，痛得她几乎掉了眼泪，正当那几个人手中的兵器全部向她砍过来的时候

　　突然间，有一个人把她拥到冰冷的怀里，朦胧中，她看到了秦世仇冰蓝色的眼眸中堆满了愤怒和隐隐的担忧

　　是他，紫萱惨笑起来，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守护在她身边的竟然是他。

　　左臂上的血似乎止不住一样，喷涌而出，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好黑，四周怎么这么黑？无边的黑暗压的她无法呼吸，恐惧让她全身颤抖，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束缚住她，是谁，是谁？

　　满身冷汗的她从梦中醒来，费力的睁开眼睛，左臂上的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不住的吸气

　　“妹妹醒了。”叶素雨轻轻地说，脸上堆满了担忧

　　秦世仇坐在床头，紧紧抱着紫萱。一个带着药箱的人靠过来，为紫萱诊了许久的脉，才说，“没事了，夫人醒来就好。”

　　紫萱看到秦世仇冰凉的双眼，挣扎着想脱出他的怀抱

　　御医出声却阻止了她，“夫人气血双虚，导致坐胎不稳，还是不要做太大的动作为好，需要好生养着。”

　　紫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什么坐胎不稳？”

　　“夫人不知道么？您已经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么？”紫萱如同被打了当头一棒，她瞪大眼睛看着秦世仇千年不变的脸。脑海中幻化了无数的可能性，她会像彩蝶一样被逼堕胎吗？还是要为这个恶魔生下骨肉？无论那一种，都只会给她带来更深的痛苦

　　秦世仇看了紫萱一眼，她脸上挂着凄楚的泪痕，蜷缩着身子，就像孤独的婴儿，就像迷途的羔羊，所剩下的，只有无助和凄惶。

　　望了望她平平的小腹，他心中五味陈杂，以前不是没有过为他怀孕的女人，可是他却毫不留情的选择放弃，可是这一次，他想要这个孩子。是为了什么，他不清楚。难道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微妙？

　　秦世仇抱着紫萱，对屋里的人说道，“都下去吧。”

　　叶素雨叹了口气，与御医一起掩门而退

　　“城主，你会赐我一碗堕胎药吗？”紫萱虚弱得靠在他冰冷的怀抱中，昨天晚上，这个怀抱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为今天，这个怀抱却给她无法掩饰的恐惧

　　“生下这个孩子。”他略带命令地在她耳边低语

　　紫萱诧异地看着他，他要她生下孩子？上一次，他的侍妾怀孕，他明明那样震怒，他为什么要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呢？

　　“你昨晚吓坏了，早些休息。”昨晚，他无法想象自己晚去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秦世仇无视她眼里的疑惑，不再去看她，只是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他何尝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他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