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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盂兰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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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我小的时候经常来逛的,但不是这么偏的庙会,不过这里虽然规模小了些,到底还算是热闹。
我俩在露天的灌汤包铺子坐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货郎,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我却颇为感慨。
“将军,你活了多久了。”
“九百年。”
“那是不是对你来说,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儿了?”
他摇头,“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因此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儿,就像昨天你还是个少女,现在却成了包租娘。”
我刚才的惆怅一扫而过,在饭桌下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他斯哈了一声。
“你便是这样的好家教吗?”
“家教都是端起来的,自从我刚上山打了明海师兄再没有这玩应儿了。”
他啧了一声,叹息道,“你身上也没钱,现在这包子还是用我的钱买的...”他从腰带上解下钱袋子往空中一抛又再次接住,“这白花花的银子也没必要非得现在用在你身上了。”
他竟敢威胁我。
“那我...那我就不给你九月花了!”
“难不成你还想给我过了?反正这一时半刻你不会给我,那就等你给我九月花的时候,我再将这钱袋子给你,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人带你出驱灵咒了。”
他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双手往后一撑,悠闲极了的样子说着,“我觉得这么逛一逛看看人家吃糕点,自己也能得到些满足。”
我一摔筷子,竟被他给拿捏了,我也不气恼,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为我刚才踹你的一脚深深的抱歉。”
后来我买了两斤瓜子儿,两斤糕点他就说他没得钱了,可我还没买果脯呢!
“骗我!”
“行了,这些能吃完就不错了,别买了一堆被净无发现了。”
“我不在屋子里吃不就完了,我满山的跑他哪知道我在哪儿。”
“那我也真没钱了。”百里送离挣钱也不容易,还得用那些钱给自己买点儿什么呢,寻思还留着点儿用在他处。
我脑子一晕忽然倒在地上,他立时慌了起来,都说凡人的命脆弱的很,现在又是高温的天气很是熬人,他一时间束手束脚不知如何是好。
只猛拍着我的脸,“楚河!楚河!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我低沉的与他道,“我要...去...去...医馆...”
我难受极了的样子吸引了庙会好多的过路人,“这娘子都晕了还不送去医馆。”
“就是...”
“不就是觉得娘子长得不如他嘛...”
“啧啧啧...”
“啧啧啧!”
对,去医馆,百里送离将我背起来,“我带你去。”
我不如他好看?
我想起来了,我现在就是个包租娘的模样。
于是便与他别扭起来,强装苦撑的虚弱样子,推开他要抓我的手,“别碰我!就让我死了好了!就让我死了好了!你和那个狐媚子用我赚来的钱做什么了!你说!你说...”
围观的人都咂舌道,“什么人呐!”
“又是抛弃糟糠的狗男人。”
...
他却知道我是在跟他装了,倒也这么静静地看着我表演,我本想他背我去医馆的时候拆穿他有钱来着,但有了这么多的观众我要不用那么多此一举了,我抹着泪指给围观的人。
“你们看...你们看...他腰上的钱袋子都是我租房子卖出去的钱!他就用这钱来讨好外头的女人...”
他揽住了我的肩过来开始恶心我道,“怎么会呢,这钱都是你的,给!”
他慷慨的递过来,我立马拿了钱袋子,解开一看确实有很多的银子,他见我开心却道,“娘子可满意了。”
我迅速欢快的点点了头。
“那娘子原谅我了?”
我看着这些围观的人继续道,“这次算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周围的热心群众这才满意起来,百里送离却突然浑身发贱起来,“那娘子吻我一下表示你原谅我了,这下我也能放下心来。”
那些刚要走的观众却不走了,直直的看着我俩,靠,阴我一把,这下我可急坏了,他也不说话就盯着我看啊看,大哥你倒是给我台阶啊,不会真的要我亲你吧?
我两眼一抹黑再次装晕过去,百里送离这下也装着着急起来,俯身到我耳畔提醒了一下,“我与娘子渡气。”
我双眸一亮,怕他真的与我唇齿纠缠,登时坐了起来,极其敷衍的轻擦了他的唇畔
,“我原谅你了。”
这便打发了看客,百里送离背着手与我道,“你看你害人害己得不偿失吧。”
我确实得不偿失啊,耷拉个脑袋,被人骗了初吻,我真真想捶死自己,现下什么都不想吃了。
不过我还是嘴硬着,“我吃什么亏,我看话本上说,和神双修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对啊,我眸光亮了起来,“和神接吻会不会长生不老?”
我跨步到他眼前背着手看他,这就这样倒着走细细端详他的脸,这会儿再配上我的这副妆容像是个吃男人的流氓,“将军,让我再亲你一次吧,我会长寿吧!”
他愣了愣送了我一句话,却兜头浇了我一身凉,“不会,你是凡人命格归司命官管辖,寿数乃是命定。”
我这厢又撅起了嘴,化悲愤为购买,买了一大堆的玩应儿,将那钱袋子花了个精光才扔给他,不花白不花!
快逛到傍晚,下山时看见村口有一出巫觋表演,戏子们画油彩戴着面具。
我才想起来,今日是佛欢喜日,正预备盂兰盆会呢。
这钱还真有用处了,我去买了两个面花。
”做什么?”百里送离以为我是饿了。
虽然不信鬼神,但对于那些重要的人,不管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也要为他们尽一点微薄之力。
”祭奠家人,这钱往后还你。”
我将两个面花捧在掌心,走去道士们搭建好的法师座前的施孤台。
百里送离就这样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哭的很难过,嘴里念着抄了一百八十遍的往生咒。
哭了之后心情反倒舒畅了一些,满脸是泪的转身,对着百里送离挤出一个洒脱却难看的笑。
那钱最后我还是还给了他。
我越发不知道我在盼着他每次来给我带的鱼,还是仅仅盼着他的到来,念着他每每都对我一番教育,又每每都被我气的指着我的鼻子骂不出我半句话就振袖离开,我都想发笑。
我说他窝囊,他说我娇纵不懂得人间疾苦,倒也觉得这生活不怎么乏味了。
从这次分离以后,他消失了,哪怕我吹哨子他也不来,我开始的时候还很生气他不讲信用,又过了几天,竟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有时还会为了他的娘子感到梦魇。
难道是他的娘子没了吗,我极度自责起来,借着月光摸到桌子上的哨子,我祈祷
他能过来,一旦这样想我就瞧不起自己,他很重要吗,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
我默念着,你若明天来,我就将九月花给你,只限明天一天,我真的怕极了因为我的原因害死一个人。
另外,我觉得在不断的下坠的崖壁上抓住了一根树枝,一旦松手便陷入无限的黑暗中。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幽禁于这梵净山,这寂静的竹林吗,那为何让我遇见他,而且好像...还是个神仙...
我只想空虚的漫无目的的生活,有光进来了,我不想让它走...
我当晚做了个梦,梦见我被封锁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不管我如何啸叫,哭喊都无济于事,因为这洞里始终都不会有人来。
可终于暗淡的洞里有了一束光,我欣喜若狂跌跌撞撞的想去追它,然而从那光里走出来一个人,是百里送离的脸。
他在这梦里也与我要九月花,那花是我将后半生都寄托在上面的。
可我眼看着这光要从他的身后消失一同百里送离一起。
我真是傻了,我竟将我那生命中最重要的花给了他,那一刻,我该是知道我的世界有了一个人,这可心里所载的事物甚少,有且只有这他一个人。
但他依然还是走了,那束光也一并消散,山洞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我只觉得无力又无助,我留不住任何人...
他依旧没有来。
我一边抄经一边看窗外的九月花。
今天送斋饭的竟是一因。
阔别友人,得以久违,多大的恩赐。
“好久不见啊,长这么高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个老长辈似的说。
“斋饭,给你。”他放到我的桌上。“经书也给你送来了。”
“对了,净无今天怎么没来让你来了。”
“净无师父他...净无师父...”
我高低眉看他甚是不解。
“我先走了,告辞。”他怎的这样慌张了。
“莫名其妙。”我小声嘟囔。
我看着那单调的米饭青菜,忽然想起百里送离为我做的西湖醋鱼,再看着这清淡无味的饭食一点兴味也无。
嘴一旦被养叼了,就再也吃不了苦了,这一点也怪他,想着有点儿想笑,他在做什么呢。
我现下不饿,寻思一会儿再吃饭,翻开经书,大清早适合静心养气,打算先抄一会儿再吃那斋饭。
我最近怎的连抄书都有劲儿了,我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出奇的觉得生命又重新鲜活起来。
摸了摸胸前的竹哨,竟然放空了好一会儿。
提笔却发觉自己唇角扬了起来,原来笔下是画了那个百里将军的脸。
等等,我笑什么,不对,我画他干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不行,抄经抄经!
我为了从想他的思绪里走出来,手下的经书翻得急躁,风一样的,像是想要藏住什么。
一张折叠的宣纸从指尖汇集的风里飘落下来。
展开那张纸,上面写着:净无大师不让我说,淑贤抓到通缉令上的人了。
我心头一惊,想问个究竟,我不是还活着吗,那是谁替我做了替罪羊!
那张纸很薄,我知道纸的背面亦有字,那个和我很像的字体在上面写着。
小姐,阿乖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