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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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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峰,满天星斗,弯月如钩,周桁站在流光阁前的石台上,守着漫漫黑夜发愣。
“怎么不去休息?”谢暄无声无息出现在周桁身后,给周桁披了件氅衣。
“明日就要出发去云州城,我睡不着。”周桁极其自然地将氅衣往上提了提,靠着台边的海棠树坐下了。
谢暄顺势坐在他身旁,周桁不知道说什么,谢暄也不知道问什么,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沉默着坐了半宿。
月亮东升西落,周桁醒时天才蒙蒙亮,外面却已经传来阵阵有节奏的号子声。
“阿桁,你来的正好,这孩子醒了就要找你,他哭得我头疼,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南荀双手捂着耳朵,身后跟着个哭唧唧的小娃娃,正是常辞。经过长清真人的医治,他昨儿个夜间就醒了,南荀是个夜猫子,也因此被长清真人强迫当了半宿的奶妈妈。
周桁打量了一圈常辞,问道:“你认得我?”常辞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理当不认识周桁,他为何醒了就知道找周桁?
”哥哥,我记得你的声音。”常辞十分肯定,“你救了我。”
南荀仔细回忆一番,突然一拍脑袋,说:“我知道了,他说的是在城主府,你拦下周怀瑾的事情。”
常辞点点头,站到周桁身边,南荀“嘿”地一声,就要过来逗常辞,常辞“哇”地一下哭起来,南荀不明所以,尴尬地挠挠头,无助地看向周桁。
说到城主府,周桁想起来了,蹲下身来轻声哄着:“常辞,南荀不是坏人,在城主府,他不是故意朝你丢暗器的。”
常辞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着:“真......真的吗?可是,可是他们都要杀我,为什么?”
周桁抓住了重点,说:“你还记得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常辞逐渐安静下来,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爹叫我等他,可是我睡着了,后来就看到好多怪物,青面獠牙,打我骂我,说我是个没娘亲的野孩子,要将我丢去喂狗。他们打我,我就躲,就跑,再后来我就听到你的声音,你让他们别杀我。”
周桁南荀对视一眼,小五的试炼并不成功。小五炼制的活尸,有的能受他控制,也许就像小六那样,跟在他身边很久都不会被发现;还有的血腥暴力,只能藏在陵墓之中;再有的就像常辞这样,感到害怕就会跑,剩下的更为失败的都死了。
难道说,炼尸术的效用因人而异?
正想着,谢暄和周怀瑾来了,周桁便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常辞一直紧紧抓着周桁的衣摆躲在周桁身后,戒备地盯着南荀和周怀瑾。
谢暄闻言点点头,说:“此事我会像掌门禀报,或许以后会有作用。”
周怀瑾不明白常辞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着他,凑近了常辞,想问他怎么了,南荀一脸看戏的表情,那日在城主府对这小崽子下手的的人可还有一位呢!
还没等周怀瑾靠近,常辞就“哼”一声,将小脸埋进周桁衣裳里。
周怀瑾讪讪直起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常辞,”谢暄蹲下身,叫着他的名字,常辞露出半张脸,等着谢暄说下半年句话。
“你的身体情况,长清师叔应该跟你说了,最好是留在苍山,师叔可以随时照应你。”
常辞将脸完全露出来,问:“你们要走吗?要......丢下我吗?”
周桁忙向他解释:“不是的,常辞,我会回来接你的,但不是现在。你情况特殊,如果跟我下山,随时都会危险,你能明白吗?”
常辞泪眼朦胧,说:“那,哥哥能送我去找我爹爹吗,我想他。”
周桁心中一空,“我......”
难道直接告诉他,他的爹爹已经不在了,他的祖母也将不久于人世吗?
多残忍啊!
谢暄转而问南荀:“最快需要多久?”
南荀知道他问的是回南疆拿莲心蛊的事,“快马加鞭,来回一个月。”
“我和你一起去吧。”周怀瑾突然出声,“我们御剑,不到半个月就能回来。”
周桁直觉揽下照顾常辞的重任,却一直在麻烦别人,顿时有些愧疚。周桁感谢地看着周怀瑾,说:“我替常辞谢过诸位了。”
周怀瑾摆摆手,揽过想起御剑就瑟瑟发抖的南荀,说:“你本就是替谢暄揽下的这个孩子,师弟的孩子就是我的......不对,你的就是师弟的......哎?也不对,反正,不必说谢。”
谢暄嘴角翘起,说:“既如此,常辞跟我们下山,我去找长清师叔多要些救急的丹药,半个月之后,在这里会合。”
由于常辞醒了,要顾虑到小孩子会害怕,几人没有在御剑,而是规规矩矩走路下山,再次乘马车出行。
周桁坐在马车前晃晃悠悠,看到常辞睡熟之后放下了车帘子,“谢暄,我们之前的那辆马车呢?”
谢暄轻扬皮鞭,让马儿快些走,说:“送给常老夫人了。”
常老夫人孤身一人,那辆马车绝对能卖出相当好的价钱,谢暄的本意是留给老人家做个棺材本。
周桁乘着又一辆看起来低调奢华的马车,说:“苍山很有钱吗?”
谢暄一笑,说:“不算有钱,只是我父母留了一大笔钱给我。”
这是谢暄第一次在周桁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周桁好奇:“你父母?”
谢暄垂下眼帘:“算命道士说我是天降孤星,留在父母身边不好,他们便将我送走了。后来可能觉得对不起我,搬走之前给我留了许多家产。”
周桁不曾想过谢暄这样在他眼里堪称完美的人,会有着这样的身世,说:“你从小在苍山长大?”
谢暄苦笑道:“并不是,我来到苍山时,和常辞差不多大。曾有人问我恨不恨他们,我说我不恨,我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些事情是送我来苍山的叔父告诉我的,因为婶娘容不下我。但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天气渐渐有些回暖,河堤柳树冒出嫩芽,出了苍山地界,依稀能见着些行人,风从耳边掠过,周桁能闻见春天泥土的芬芳。
摇摇晃晃过了两座城,离云州城越近,周桁就越心慌。
常辞从马车帘子里探出头来,经过周桁几天的精心照顾,常辞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小孩子似乎长得格外快,不过几天,周桁就觉得他抱着重了不少。
常辞坐在周桁和谢暄之间看着夕阳,指着迎着夕阳而飞的鸟,说:“爹爹以前常带我打鸟,哥哥,你能叫我阿辞吗?我想听。”
周桁一愣,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明白常辞是个聪慧的孩子,心思敏感,懂事得让人心疼,从来不哭不闹,听话得很。
或许他早已经从周桁那日的迟疑中感知到了什么,只是一直闷在心里。
“阿辞……”
“爹爹总说,娘亲在天上看着我,他现在应该见到娘亲了吧?”
周桁挤出一抹笑,说:“会见到的,他们在天上一起看着你,看你长高,看你变成男子汉……他们会保佑你好起来的。”
谢暄也摸了摸常辞的头,用袖口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
周桁安慰着常辞,心里的那股子郁闷渐渐被他抛诸脑后。
忽然,谢暄勒马急停,周桁忙问怎么了,谢暄打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桁侧耳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忽近忽远,急缓不定,周桁确定这绝不是单打独斗。
“哥哥,我们去看看吗?”
周桁惊讶道:“你能听到?”
常辞点点头。
周桁:“那你听着如何?”
常辞脱口而出:“他们打一个,不公平。”
周桁与谢暄对视一眼,谢暄点头:“不错。我去看看,你们在这等我。”临走之前将尘华剑留给了周桁。
周桁在原地等了许久,逐渐焦躁起来,忍不住从马车上站起来,想去找谢暄,可是谢暄让他原地等着。
“阿辞,你能听出来是多少人吗?”周桁试探着常辞的耳力,心里没底。
常辞闭上双眼偏着头,不多会儿就给出了答案:“三十四人打两个。”
这么多人!
“阿辞,我要去找他,你在这里等我好吗?他连一把剑都没有,哥哥担心他会吃亏。”
常辞:“你还会回来吗?”
常辞极度没有安全感,他害怕被抛弃,也害怕周桁会有危险,自己从此又是孤身一人。
周桁于心不忍,一把将常辞从车上抱下来,拉着他就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果然如常辞所说,谢暄与另一个女子被困在包围圈内,黑衣人群起而攻之,逼得包围圈不断缩小。
这伙黑衣人不是普通人,身形功法互相配合,那名女子俨然体力不支,嘴角挂着血痕,勉强应对。谢暄手无寸铁,只能化攻为守,列出阵法,却只能困住三两个人。
周桁一出现,谢暄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自己出了阵门,与黑衣人近身相搏。一团团灵力相撞,无形的法印冲倒了三两个人,谢暄终于将密不透风的人墙撕出了裂口。
谢暄脚尖点地,凌空而起,周桁趁机将尘华拔出:“接剑!”喊着一把将剑扔向谢暄。
谢暄在空中旋转一圈,蓝色幽光凝于指尖,隔空驱动长剑扫向人墙,黑衣人为躲长剑四散开来。
有个倒地的黑衣人见又来了帮手,转而持刀砍向周桁,谢暄飞速闪到周桁跟前,给了那人一剑封喉。
被谢暄护在阵中的女子此时也出了阵门,趁着黑衣人此刻散乱不堪一击,接连杀了四个人。
黑衣人似乎被杀急了,竟接二连三持刀砍向周桁和常辞。
周桁将常辞护在身后,谢暄挡在二人身前。
黑衣人人多势众,又各个都是高手,谢暄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又要顾着身后的人,终有漏网之鱼从斜后方攻入。
刹那之间,一团黑影闪过,周桁一看身后,常辞不见了!
再去看那意欲偷袭的人,已经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缠斗在一起了,不一会儿,那黑衣人就挺直不动了。
周桁出现之前,谢暄只伤不杀,如今又接连死了几个,黑衣人终于恢复理智,四散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