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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酒楼奇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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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温央回到鸣鸾殿,思考了好一会,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芳颜,看到底有没有背叛她,再作打算。
她想去趟未央宫惊鸿殿,找生母——皇贵妃阮伊,共用晚膳,她派了个人去母妃那边打招呼。
前世她们母女的关系算不上很亲密,因为阮伊对任何人都很淡漠,包括对她这个女儿,不过也很纵容她,几乎有种放养的感觉。
楚温央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没想过弄清楚,但这一世她要主动打破这层冰面。
未央宫惊鸿殿前有个巨大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桃花,据说好像是皇帝为皇贵妃亲手种的,连惊鸿殿的名字也是皇帝亲赐的,看得出来,皇帝真的很宠爱皇贵妃。
“曾是惊鸿照影来。”楚温央喃喃道。
母妃,你对父皇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淡月胧明,为世间披上一层薄纱,亦照亮了前行的路。
一阵风呼啸而过,楚温央忍不住一阵哆嗦。
“公主,外面冷,要不要穿上这件?”跟在她身侧的芳颜撑开了手里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试探着问。
楚温央点了点头。
芳颜见状立马喜笑颜开地为她披上大氅。
这样关心在意我的人,真的会背叛我吗?亦或许……都是伪装的假象,楚温央想。
她沉下脸来,压抑下了心中所有的温情,闷声行走,不作声了。
到了惊鸿殿前,正是春季花期,朵朵桃花迎春绽放,铺了满地的芬芳。
“儿臣给母妃请安。”
殿中响起楚温央温和有礼的声音,毫不逾矩。
“宸儿来了,快坐吧。”
清雅平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落在楚温央的耳中像是清风温柔的轻拂。
一阵规律的脚步轻踏,一位外披苏绣月华锦衫内着云雁细锦衣的倩影迎着缱绻的晴虹娓娓走来。
清浅的眉目,袅娜的身姿,满是不与这俗世共染的清濯。
落在眼中,确是惊鸿一瞥。
重生后的再次相见,楚温央却有些不知所措。
无端的憋屈缠上心头,她多么想不管不顾地扑在母妃怀里大哭一场,诉说无人知晓的苦楚,也想匍匐在其脚下,虔诚地忏悔。
可是,都不能,她只能挤起满脸的笑容,步步为营。
后来她们小声密谈着,屏风上时不时映出母女俩欢笑的影子,在烛火的衬托下无比温馨。
回到鸣鸾殿后的楚温央仿佛解开了一层心结,她向阮伊询问了她的过去,让母女俩的关系更为亲密。
原来阮伊是民间一普通女子,皇帝微服私访时被她的外貌仪态所惊艳,从而强取豪夺。
如此,阮伊才会不冷不淡,她对这里的人和物没有任何感情。
入睡前,楚温央向芳颜交代了明日出去采买香料的事,并把父皇赐给她的出宫令牌暂时交给芳颜。
“公主放心,奴婢…奴婢一定圆满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楚温央特意观察了芳颜的微表情,好像没什么问题,只是她双手过分的紧握,眼神也有些游离。
肯定有猫腻。
第二天一早,芳颜就悄悄地乔装出去了。
楚温央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发现她竟然走的是绕皇城东侧城墙的远路! 明明可以直走右拐不久就可以出宫。
楚温央眼见着芳颜走到了东侧城墙角落就停住了,不安地走来走去。
楚温央躲在一处假山后面,静静观察着。
果然!一个侍女跟芳颜接头,还递给了她什么东西。
这个侍女楚温央在皇后身边见过!
楚温央的心骤然攥紧,她死死捏住了拳头,感受到了一阵阵抽痛。
尽管她假设过无数种被人背叛的场景,可以当撕破面纱真的看见时还是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她最亲近的皇后……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
说不定她宫里的侍女已经全成了皇后的耳目,她该如何自处?
和煦的阳光仿佛成了一味毒药,将她曝晒凌迟,狼狈不堪,眼前的深宫真的在她眼前变了形状,无比狰狞。
她想不到芳颜能够背叛她的理由,她平日里从来没有苛待过她,有可能她是被皇后捉到了把柄,亦或者是亲人被威胁了……
楚温央狠狠一咬牙,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悄悄从前世爬过多次的西侧城墙狗洞出宫,戴上了斗篷,窜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向某个方向坚定地行走着。
她径直走入一个有些偏僻的小巷,来到一家门可罗雀的店前。
她驻足在门前仔细打量了一会,暗沉的松木牌匾上题着遒劲有力的“如意绣坊”四个字,隐隐落了一层细灰。
空气中的尘埃在一束光的照耀下曼舞着惆怅。
楚温央径直走入店中,停在了柜台前,凝神看向眼前正全心全意绣图的女子。
“师父。”她沉声喊道,同时摘下了斗篷。
眼前的女子顿了顿,手中的针线有些颤抖,迟迟不敢抬头。
“师父,终于找到您了,我是温央。”楚温央有些哽咽。
那女子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绣活,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被尘封的沉疴往事一刹那涌现,故人的身影渐渐明晰起来,她眼中不禁蓄满了泪,却只故作轻松道:“是四公主啊,怎么一晃长这么大了,也对,是我老了,差点没认出来,请原谅我的失礼。”
说罢她就要躬身行礼,但被楚温央立刻扶了起来。
这位女子是当年大名鼎鼎的绣师白芷柔,曾为御前绣图,担任尚服局司衣,也兼任楚温央的刺绣老师,只是三年前遭人陷害被迫出宫谋生。
“四公主,以后也不要喊我师父了,我不配当您的师父。”白芷话语里盈满了沧桑,但仍笑着说道,仿佛早已看淡世间一切。
“不,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师父。这次来找您确是有要事相求。您是否愿意出手相助?”楚温央郑重道。
白芷柔有些怔忡,不敢贸然答应,只好问道是什么事。
楚温央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第一,在四天之内完成一幅精致绣图,具体要求我等会跟您说,第二,我想作为出资人以您的名义把如意绣坊做大,招募更多的女工,我只需要分成。
“老师,我相信您的人品和手艺,绝对不是弄虚作假,如果就此没落,那太可惜了,我希望借此把您的绝活发扬光大。”
一根绣针被轻拂在地,不知何时沾染了时光的尘埃,等待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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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一切后的楚温央戴好斗篷,随后便来到京城最繁盛的酒楼——醉仙阁,消遣。
楚温央大大方方地踏进去,可能因为她这身装扮有些引人注目,她感受到了一些打量视线。
一楼已经人满为患,她紧握手中的剑,径直走向二楼的空桌。
她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可是从小习武练剑,自有防身之术,没在怕的。
当她走到雅间门口时突然后转拔剑相向,故意刺了个空吓吓对方。
“啊啊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我是醉仙阁的小二,不是歹徒!”一个小二装扮的人大惊失色,连忙解释。
“那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什么?”
楚温央收起剑来,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是……是一位尊贵的客人让我来请您,您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他指了指三楼的一间封闭式雅间,示意楚温央跟过去。
楚温央满脸疑惑,戴着斗篷都有人认识她?莫不是有诈?
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缓步跟了上去。
“就是这了,您请进。”小二一幅讨好的姿态,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龃龉。
楚温央大力推开了厚重的楠木门,发现里面竟然还是一个偌大的客房,拥着临街和临水的檐台栏杆。
她沉步踏了进来,时刻保持警惕。
前世这日她没出宫,所以也无从知晓是何人要见她,这一世竟这么凑巧?
不曾想她跨进来后拐过第一步,就看到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匍匐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着叩拜礼。
“微臣宁如墨参见公主殿下。”
清柔舒缓的声音拂过耳边,如霁月清风,引起一阵轻轻战栗。
他高高束起的墨发如纱拂落,轻覆地面,亦遮住了斜映的春晖。
楚温央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顿住脚步。
“你是如何识得本公主的?”楚温央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紧皱眉头。
“回公主殿下,微臣本于此地用膳,适才马车行过,吹起公主的斗篷,微臣这才在栏杆边一睹公主的真貌,如有冒犯非常抱歉。”
那人仍是匍匐着回答,脊梁笔直,没有半分动摇。
好拙劣的借口,在这三楼都能看到我的真容?顶多是个模糊的面容,就凭这也敢断定是我?楚温央心想。
“哦,原来是这样啊……”
楚温央故作思考状,在房内踱来踱去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道:“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然而在那人起身后的一刹那,楚温央立刻拔出剑来,抵在他的脖颈上,十分用力地将他压在墙上。
那人像是意料之中似的,毫无反抗,眸中翻涌出幽深的色泽。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轻轻摆了摆手,让暗中出现的黑影瞬间藏匿。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谁派你来的?”楚温央仰头逼问,语气凌厉。
那人轻轻弯起唇角,无奈地笑笑,从幽暗中投来摄人心魄的一撇,让楚温央的心微微一悸。
此时此刻,楚温央才注意到,眼前的人有着几乎是完美的骨相,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和的轮廓,白皙细腻的肤质,浓墨如鸦翅般舒展的长眉下饱含笑意的深邃双眸……
怎么感觉每一处都长在她的xp上!
不对,xp是什么东西?
楚温央只感觉脸颊异常灼烫,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果然还是瞒不过天资聪颖的公主殿下,微臣承蒙圣上隆恩,擢升至丞相之职,并非受人指使,而是有要事与公主相商。”
他身材颀长精瘦,摆出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哦?要事?你身为前朝官员,与深居后宫的本公主有何要事?”
楚温央仍紧握剑柄,咬牙问道,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宁如墨微撇过头,静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看起来怎么一点紧迫感也没有?
一缕缕散发从他的脸庞拂落,搁在楚温央手上,有些痒。
正当楚温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对方突然转过头来正对上她的双眸:
“助公主殿下您,扳倒皇后太子一派。”
楚温央的心狠狠一颤,惊得手中的剑不慎滑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响。
“为何?你…你又怎会知……”
这是重生之后她第一次感到无措,冥冥之中,她感到原有的一切都在偏离轨迹。
难道重生之后,有些人和事就和前世不一样了吗?
她心中突然没了把握。
宁如墨却不急不徐,拂了拂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莞尔一笑:
“公主稍安勿躁,且听微臣娓娓说来。”
他说这话时,像是透过她的眼睛,注视着她寄居的灵魂,目光浸满眷恋。
楚温央设下了严重心防,但也不敢真正下死手,只能暂时观望,看看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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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皇城东侧的长乐宫依然暮气沉沉,下人们走路时也不敢发出丁点的声响。
而端坐于中央的女子,正慢条斯理地理着后宫政务,一双凤眼微微上挑,仿佛这天下都运筹于她的帷幄。
只是下一刻,她信赖的嬷嬷突然小步进殿,在她耳旁悄声说了句什么,她的眉目突然狰狞起来,手指微微蜷曲。
“查到背后的人了么?”
微弱的烛火跳跃于她的眼眸,又突然熄灭。
她眉目舒缓,低笑一声,“不妨事,她一个卑贱的丫鬟,又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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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暗中查到皇后毒害皇嗣一事,而您独受圣上宠爱,易遭惨手;如今太子昏庸无能,沉湎享乐,朝中党派倾轧,圣上有心无力,微臣自身难保,想要孤注一掷自谋前程。
“而于您的益处自不用多说,更何况,微臣猜想,公主殿下诸事通透,心有鸿鹄之志,定不愿囿于深宫囚笼。
“这是双赢,于您,于微臣,都大有裨益。”宁如墨细长的羽睫轻扇,蛊惑道。
句句在理,却又不合常理。
“本公主暂且不问你是如何猜得本公主的心思的,这对本公主来说便是,赴汤蹈火,甚至赔上性命,也未必能得善果,弊大于利。”
楚温央噗嗤一笑,“再者,本公主又为何要信你的这番说辞?你能拿什么筹码助我扳倒皇后太子一派?说得再好听也只是天方夜谭,本公主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宁如墨有些欣慰,唇角也不自觉勾起,“公主殿下果然精明,微臣的确有好礼相送,事关您身边的芳颜。”
他微微抬眸,却让楚温央精神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