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烟火》酒神js

33、巧合

　　他们在大柴旦住了一天，在德令哈住了一天，最后开车去青海。

　　自从那天他们从鸣沙山下来之后，叶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粘人得不行，几乎一步都不愿意和沉卜分开。

　　这会，沉卜正在开着车驶上了环湖公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唯一堵住他们的还是穿越公路的羊群。

　　沉卜停着车，耐心地等待羊群穿路而过，这里的羊和他们之前在祁连山和峡谷中看得的金黄色羊群不太一样，它们通体是白色，羊角也不是十分明显，倒有点像是网络上可以抱着合影的那种乖顺绵羊。

　　叶屿趁着这会功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在她身上，两只手牢牢地箍着她的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沉卜推开，他又靠上来。

　　“叶总，你知道吗？”沉卜蓦然出声，“有的人活着，但是我已经开始怀念他了……”

　　叶屿晃动着脑袋蹭着她的脖颈：“你应该爱全部的我！”

　　“……要不是怕开门撞到羊，我现在就想一脚把你踹下去。”

　　而他只是低声笑，捞过沉卜之前带的素描本一页页翻着——雪山，星空，羊群，戈壁，胡杨林……

　　她画了很多页，其中有一张是叶屿开车时候的侧影。

　　叶屿摸着画纸盯着看了很久。

　　“沉卜，如果我们有很多钱，不再需要工作了，你是不是很想当个画家？”

　　沉卜看着他手上画册停留的那一页：“画家这种身份，是需要当的吗？”

　　叶屿侧过头看她：“不，你已经是了。”

　　她轻笑了一声：“我在贵州画了很多幅，你可以回去挑点传给你的孙子孙女，说不定等我百年之后这些画就价值连城了呢！”

　　叶屿指着那幅侧影：“我就要这副。我喜欢你画的我。”

　　沉卜挑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恋？”

　　叶屿伸手去拧她的脸，两人你追我赶在车里闹作一团，直到车后有喇叭声响起，沉卜才忙启动了车继续开。不能乱动，自然就被某人得逞。

　　他们沿着湖开了可能三十多公里，到了住的地方——一家民宿，粉色的平房，是藏族人自家的房屋，就在青海湖边上，推开窗就能看见大海般广阔又深蓝的湖水。

　　沉卜把车停在院子里，叶屿把行李拿下车去办入住，他们的房屋里还有一张圆桌，两把藤椅，靠着两三米宽的玻璃窗，窗外遥遥可见辽阔的草原和湖泊，淡黄色的草中映衬着蓝色的湖水，又宁静又美丽。

　　他们就坐在椅子中，像是在喝下午茶一样，一人一瓶啤酒喝着，发着呆。

　　窗外偶尔有牧民赶着羊群往前，羊群在路上奔跑，一静一动之间，沉卜竟然心生出无限安宁与平静。

　　这几乎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可以卸下全部的心防，无谓刻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沉卜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她很清楚，当两人之间，那种渴望长久的平淡与舒心越过了激情，意味着什么。

　　她自然也明白，当对一段感情开始抱有期待，又将面临着什么。

　　她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当你和一个人相遇，如果你还期盼着能与他继续，那这就不再是上天的礼物，而是上天的惩罚。

　　其实很奇怪，人们对于感情总是报以天赐大于努力，人们更热衷于天生的情投意合，而非后期的维护，仿佛一旦感情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来维系，就好比一朵花过了它最鼎盛的时刻，一份食物过了它最佳赏味期。

　　自然，沉卜也是这样认为。

　　没有人告诉她，爱情应该是怎样的，那些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们也都不过是留下这样或那样的经验之谈，并无多少用处。

　　她看着叶屿，心想，我们的最佳赏味期是什么时候呢？

　　叶屿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

　　沉卜摇头，这些偶尔会冒出来的想法，她好像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口，她只是感慨道：“不想回去，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在这里。”

　　他的眼睛亮晶晶，听了这话像是有光在闪烁：“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说爱我。”

　　沉卜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一点好都不肯错过。”

　　他笑着站起来把她拥在怀里：“没办法，谁让我的爱人是个总是对情话吝啬于口的人呢，我想听，那自然得自己想办法变着花样求着你说咯。”

　　他们在房间里又闹了会，沉卜觉得肚子有些饿，他们准备开车去镇上吃点什么。

　　刚推开房门，就听见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拴着只白色的小羊羔，咩咩地冲他们叫。

　　沉卜觉得新奇，小羊叫，她也跟着叫，倒像是在对话一样。

　　叶屿觉得这一幕有趣又可爱，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等沉卜叫完回过头来想去拉叶屿，发现他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举着手机正抿着唇憋着笑拍她。

　　沉卜连忙上去够他的手机，叶屿右手一举，单手关了屏幕，开始逗她：“我要把这段发朋友圈，标题都想好了，就叫——论人类反祖现象。”

　　沉卜几乎跳在他的身上，也够不到。反倒被他一手揽住了腰，就着这个树袋熊一般的姿势，提步往外走。

　　沉卜连忙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红着脸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发！我在朋友圈看到这条视频的那一刻就是你我绝交的那一刻！”

　　叶屿纠正她：“我们两个的关系，那应该叫——分手。”

　　沉卜哼了一声拉开车门：“不用分手，直接绝交！”

　　叶屿笑着钻进驾驶位，启动车：“多可爱啊这视频，等会回去我要重播看个百八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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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他们决定在青海多住一天，等到飞机落地上海时，已经是周日下午。

　　沉卜买了晚上回去的高铁，叶屿送她去高铁站，匆匆忙忙一路，两人只来得及在麦当劳随便买了点吃的。

　　沉卜到家的时候，给叶屿发了条信息报平安，随后就开始收拾行李，等她收拾完，叶屿还没回复。

　　她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把自己扔进浴室，等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之后，打开手机，仍旧没有一条新信息。

　　有点怪。

　　他怪她也怪。

　　从前沉卜根本不在意叶屿有没有回自己的消息，或者说他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他们也很少线上聊些什么。

　　沉卜甩了甩脑袋，压住了心头异样的感受，可能单纯有什么事在忙给耽搁了，她在床上躺了会，还是忍住了没继续问。

　　一觉睡醒，沉卜又开始了每天规律的上班生活，早九晚九。

　　因为她的请假，组内积攒了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

　　这个周一，她破天荒地在午休醒来之后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她一边喝着那香油味十足的续命小黑水，一边发着呆放空自己。

　　陆鸣来到茶水间，往自己的玻璃杯中接水，看到她这副上午还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样子这会已然变成两眼无神，灵魂出走的模样，不由得叹道：“工作啊工作，半天就把你自由的灵魂吃干抹净了？”

　　沉卜后腰靠在流理台边，一边啜着咖啡，一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他：“你们是真的行，我不在，你们竟然真的敢就这么把活堆在那里，也不怕出问题……”

　　陆鸣摇了摇头：“是你还没有转换过来你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不会带团队就准备一个人干到死吧’。”

　　“无情，太无情。”

　　陆鸣笑了一声：“还没问你呢，这次休假感觉怎么样？”

　　“肯定比上班快乐，我建议你也休一个。”

　　他摇了摇头：“我也休？那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可就真的不用活了。”

　　沉卜笑起来：“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们又聊了一会，这天晚上一直等到十点多，沉卜才把手头上的事情收了个大概的尾。

　　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都觉得眼前一片黑，她从包里掏了颗糖塞嘴里，又坐下歇着。

　　陆鸣注意到她的动作，整理着外套问：“低血糖了？待会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别走路了。”

　　“谢谢师兄。”

　　沉卜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感受着水果味的糖在嘴里化开，这糖还是叶屿塞她包里的。

　　那人呢？

　　从昨天开始就没回她消息了。

　　沉卜掏出手机又给叶屿发条消息，等了两分钟，依旧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她正犹豫要不要拨个电话过去问问，突然那边回了：【不好意思我才看见，你下班了吗？】

　　沉卜皱起眉：【你才看见？】

　　对方正在输入……

　　沉卜看着这个正在输入持续了可能有十几秒。

　　【嗯。】

　　公司这层楼大部分灯已经灭了，只剩她和陆鸣两个人在，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沉卜就问：“喂？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叶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还有点气不足的样子：“噢，我没事……对不起，没有及时回你消息。”

　　沉卜直觉他有什么事情，但是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而她也觉得追问下去没什么意思，只能回道：“没关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嗯……你下班了吗？”

　　“还在公司，正准备走。”

　　“……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嗯，知道。”

　　叶屿没再继续说话，沉卜也没说过，两厢静默间，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鸣没再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以为她已经打完了电话，便套上外套朝她走来：“打完了？那我们走吧。”

　　沉卜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陆鸣才发现她的右手还举着，手机还贴在耳边。

　　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沉卜也没说话。

　　电话那端也是沉默。

　　数几秒后，她听到叶屿说：“……你晚上还有事吗？”

　　沉卜刚要解释，只是陆鸣送她回去。

　　她话还没说出口，手机嗡的一声振动，裴逸给她发了张图片。

　　沉卜疑惑着点开，发现那张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叶屿——穿着条纹的病号服，靠着窗打着电话，额头上包着绷带。

　　【这小子出了车祸，就是不让我们告诉你，刚刚听你们打电话，担心你想多，我就给你发张照片，没啥大事，皮外伤，就是腿可能要养几个月。】

　　这张照片看得沉卜灵魂几乎被吓得飞走，所幸那紧跟而来的信息又把她拽了回来。

　　而她这一沉默，落在叶屿耳朵里，那就是另一层含义。

　　叶屿手攥着床单，紧了又紧，最终忍不住轻笑了声：“……我们才刚分开，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吧？”

　　沉卜挂断了电话，反手拨了个视频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视频给叶屿吓了一跳，赶紧给挂断了。

　　还没等他脑子理顺，沉卜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叶屿像见鬼一样盯着那个振动不停的手机看。

　　最终还是裴逸受不了，上去给他划了接通，还按了免提。

　　只听沉卜哼笑一声：“不敢接视频？叶总，怎么感觉你更心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