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烟火》酒神js

32、相拥

　　他们坐在沙子上，喝着手里的啤酒，金色的夕阳照在脸上，沉卜指着叶屿笑道：“你变成十八铜罗汉的肤色了！”

　　叶屿比了个拈花的手势，沉卜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

　　她放声笑着，笑声很快消散在无边的沙漠中。

　　她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喝完最后一口，捏扁后放回了包里。

　　沙子凉凉的，细细的。

　　她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叶屿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喝着手里的酒。

　　“我们别回去了吧。”

　　叶屿“嗯”了一声。

　　“我们能不能流浪一辈子。”

　　叶屿转头看着她，“如果是和你，就可以。”

　　沉卜看着天，继续问：“那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呢？”

　　“那如果有一天，是你想回去了呢？”

　　沉卜：“那我会好好跟你道别。”

　　叶屿笑着看她：“好。”

　　他也躺下，沙子瞬间涌入他的头发。

　　他们并肩躺着，看着天一点点暗下来，温度一点点降低。

　　“完蛋。”

　　叶屿偏过头去：“怎么了？”

　　沉卜一脸怅然：“想去洗手间。”

　　他轻笑了一声：“那去啊。”

　　沉卜又躺了会，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一脸严肃道：“同志，好好坚守，我这一去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叶屿笑着起身：“我与你同去，同志。”

　　他们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
　　之后沉卜实在不想爬沙子了，二人便沿着栈道漫步。

　　走着走着，沉卜就徒生出一种接近尾声的悲凉与惆怅来，明明他们的假期还没过半，但是这些美好又宁静的时光像是偷来的那般，迟早要还回去。

　　叶屿搂着她的腰，贴着她跟她说一些有意思的话题，沉卜也听不太进去，总是走神。

　　最后，没办法，叶屿拽着人去买了两根文创雪糕。

　　坏心情，就需要甜品来治愈。

　　结果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打哆嗦。

　　沉卜吃完以后，牙齿都在打颤，脑袋空白：“一时分不清是被糖分治愈了还是被这温度干懵了……”

　　叶屿掏出湿纸巾给她擦嘴擦手，“别问，问就是有效果。”

　　他们沿着月牙泉边又走了一圈，外面隔着大片的芦苇和绿植，看得并不真切，他们又登上了观景台俯瞰。

　　“啊～”沉卜站在观景台朝叶屿一张手，“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叶兄不想吟诗一首？”

　　叶屿抱了抱拳，陪着她演：“不好意思，在下文盲，识不得几个大字，还是请姑娘来吧！”

　　沉卜咳了咳，“在下不才，见此美景，不由得诗兴大发……”

　　叶屿侧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啊～敦煌～”
　　“你真美～”

　　“叶兄觉得我这诗怎么样？”

　　叶屿一颔首，赞道：“姑娘这诗，才气逼人，实乃千古绝诗，就连李白听了也都自愧不如啊……”

　　沉卜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笑出声。

　　“叶总，人情世故这一套，还是得跟您学。”

　　叶屿摆摆手：“在下所言，字字肺腑，姑娘怎可……”

　　“救命！”沉卜捂上耳朵，“不要再说了！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叶屿仍不肯放过她，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牵着放在心口，拉着声调说道：“字字肺腑啊……”

　　沉卜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拔腿就跑：“太可怕了你这男人！”

　　叶屿笑着跟在她身后。

　　等到晚上八点，万人星空演唱会开始。

　　他们坐在沙漠里，跟着音乐唱着歌，歌声太响，周围人太热情，沉卜跟了几首感觉自己嗓子都快唱破了，但是上头到根本停不下来。

　　等逐渐散场的时候，她还不想回去，拉着叶屿躺在沙漠上看天上的星星。

　　虽说是沙漠，但是星空并不及那天晚上看到得那样震撼。

　　她躺了一会，突然转头对叶屿说：“虽然我人已经出来了，但是怎么感觉灵魂还被困在城市里？”

　　叶屿伸出胳膊，沉卜枕了上去。

　　“是不是太在意过去的事情了？”

　　沉卜想了想：“不清楚，有可能，有些事情总是很难忘记，在你快乐不快乐的时候都很容易再次想起，我也不想忘就是。”

　　“可能这就是成年人吧，看似有很多选择，但是又总是身陷囹圄。”

　　沉卜问：“你呢？你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情或者想要的选择？”

　　叶屿静默了片刻：“我难忘的事情……沉卜，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家人的事情。”

　　沉卜本能地有点抗拒，但是叶屿听她说过那么多的话，礼尚往来，她也应该听听他的。

　　她吸了吸鼻子：“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叶屿将她搂得更紧：“冷吗？”

　　“还行，你很暖和。”

　　他看着天，天上的星光仿佛倒影在他的眼中。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优秀，或者说，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完美。我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高考前，就知道读书，高考后选一个热门的专业继续读，我父母感情其实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从小就觉得，只要我认真学习，做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他们也许就会更喜欢我。”

　　“我小时候最怕他们吵架，我也很害怕他们分开，他们分开，我好像就没有家了，不过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他们一直等到我高考结束，才决定离婚，那个时候我突然就不知道应该干嘛，就像是我沿着一条固定的轨道往前走着走着，路突然被砍断了……”

　　“我爸离婚后很快就再婚，虽然不缺钱，但是我妈妈一天比一天消沉，我原本以为他们离婚了，解除了这段折磨人的关系，她就能开心起来。”

　　“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怎么和她沟通，或者说我害怕跟那样的她沟通，我那个时候真的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我的逃避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我妈妈可能也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是让自己疯狂地忙碌起来，专业课，实习，保研，竞赛，兼职……我用一切借口去逃避，过年也不想回家。”

　　“——直到那天晚上，你邀请我和你妈妈一起过年，我就突然很想知道，同样的家庭，你是怎么跟自己的母亲相处的？”

　　沉卜没有说话，她的记忆顺着他的话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我觉得你妈妈是一个很有智慧，很勇敢的人，即使有代沟，你也从来不觉得那会是困扰，你爱她，拥抱她……我觉得很神奇，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两个人也可以相亲相爱，两个人也可以组成一个家。”

　　“我很震撼，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我需要承担起责任，也许我能让我的妈妈变得快乐起来，像你们一样。”

　　“这个过程，很漫长，老一辈的人依着他们自己的想法活了大半辈子。不过听她说话和她聊一些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我还跟她说起过你们，说起过沉阿姨，带她旅游，帮助她交一些各个年龄段的朋友，之前她被困在家庭里，和社会脱节太久，其实她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带她往外走一步……”

　　“我觉得挺好的，我妈妈后来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有时候甚至会扔下我自己和朋友出去玩，还谈了个大叔。我有时候觉得把她从那里拉出来了，我自己才真正地能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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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了很多，有些不着逻辑，沉卜听着，应着，也大概明白了那些年里他身边发生的事情。

　　沉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你之前是因为年纪太小了，大家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没有人生下来就知道该怎么爱人。你就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帅气最有担当的男人！”

　　叶屿笑起来：“你才见过多少男人啊，就给给我授冠了？”

　　沉卜摇头：“你没听过吗，‘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你就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人，千金不换。”

　　叶屿明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但仍旧被她说得心中一动。

　　“……沉卜。”

　　“怎么了？”

　　还好，他主动迈出了那一步。
　　还好，她的心里还留着属于他的位置。
　　还好，命运虽无常，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拉着自己，拉着身边人。
　　此刻，他们还能够相拥着云淡风轻谈起过往。

　　“我想我真的会爱你一辈子。”他说。

　　沉卜歪头看了他一眼：“哥，骗骗别人可以，可别真把自个儿给骗了。”

　　叶屿哼了一声：“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要说！”

　　他突然扬起声音朝着空旷无边的星空喊道：

　　“我爱你——沉卜——”

　　“我爱你——一辈子———”

　　沉卜连忙去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你可小点声吧！出门在外别直呼我大名！我可不想明天在网上刷到自己！”

　　叶屿笑起来去亲她的掌心：“怕什么，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爱你，而你，也正好爱着我。”

　　沉卜心头陡然一跳，几乎像是一脚踏空上涌的失重感。

　　她抬起眼来和叶屿对视，他的眼中尽是坦坦荡荡毫不掩饰的爱意，那仿佛在说，承认吧，我们此刻就是在相爱。

　　如果说，之前和叶屿在一起，不过是成年人的一些相互吸引与情欲。

　　那此刻，无垠沙漠中，万象星空下，他们的灵魂相拥，相融。

　　如果时间，不曾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