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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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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缠着她,这么快就又找上她了。不过,也正好,可以试试这张符纸究竟有没有威力。
亦欢清清嗓子:“哦?你来了?”
陆寅幽幽的悬浮在空中:“我说了,我要你进宫。”
这狗贼!凭什么这么命令她?亦欢瞪着他:“我说了,我不会去的——狗贼!”
听闻“狗贼”二字,陆寅冷冷一笑,身形倏尔闪动。他脸色极差,身上煞气也极重,亦欢吓的下意识闭上眼睛,怕他下一刻就一脸怨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阴阳眼优哉游哉道:“不用怕,他进不来。”
果然,只听一声惨叫,亦欢睁开眼睛,只见窗外陆寅的盔甲已经被击出道道裂痕,他身上也出现了许多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自伤口处渗出,与他身上本来便不停滴落的水混在一起,使他整只鬼都湿漉漉、血淋淋的。
这符纸原来这么厉害!这下亦欢可放心了。
陆寅没能进来,只微微诧异了一刻,便又立马重新飞了过来。这次亦欢没有闭眼,只见她手中的符纸发出道道金光,穿透陆寅的身体,就好像一柄刀轻而易举的裁开一张纸,陆寅身上再次多了数不清的伤口,脸上也愈发苍白。
而且,亦欢发现,他的影子比原来淡了许多,十分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
亦欢本以为这次他知道了符纸的威力,该落荒而逃了。
却没料到,陆寅好像毫无知觉一般,再次朝她飞了过来——然后又再次被击退,浑身都已被鲜血浸透,影子也更加透明。
亦欢诧异道:“你傻啊?你不知道我这符纸会灭了你啊?”
陆寅抹去嘴角鲜血,淡淡看她一眼,然后,再次飞了过来。
这?他也不傻,他是铁了心想灰飞烟灭吧!
那行,就遂了他的愿!
亦欢将窗户关起来,然后将符纸贴在窗户上面,任陆寅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进来,又一次又一次的被伤的遍体鳞伤。她也懒得管了。
亦欢请教了阴阳眼一个问题:既陆寅有鬼魂,那么,应当所有死去的人都是有鬼魂的了。亦欢道:“我爹娘是十年前去世的,那,我能见到他们的鬼魂吗?”
阴阳眼摇摇头:“大抵是不能了,人一死去,魂魄最多只能在人世间弥留七日。而如今都已过了十年了,他们恐怕早已重新投胎、再入轮回了。”
“可是,那陆寅的鬼魂怎么没有转世投胎呢?”亦欢疑惑,“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尸骨被淹没在水中、没有葬入泥土的原因吗?”这样的话,她这些年从水里捞起了那么多骨头,也算是帮了好多好多人投胎了。她功德甚高啊!
以后再捞骨头,是不是就要加钱了?
却见阴阳眼摇摇头:“不,和这个没有关系。”他的白瞳闪动:“未入转世轮回,是因为他不愿入转世轮回。”
“这个鬼魂,他执念太重。”
亦欢一怔,随即忽然想起,都这么一会儿了,陆寅的鬼魂也该消停了吧。她便打开窗看了看,这一看霎时一惊,只见,窗外的陆寅几乎已经被鲜血淹没,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身影淡的如一抹流云,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可是,他还在,顽固的,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进入窗户。
亦欢忍不住了:“你究竟是不是疯了!你有病啊?这种时候想活命不是应该快跑路吗?你这是干什么啊?苦肉计?”
陆寅还在试图上前,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答滴答落下,发丝凌乱在沾在他的脸颊。他的嘴唇发白、颤抖,他就只剩一口气了,可是,他仍旧不要命一般,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
不得不说,他这副可怜的模样让亦欢的小心肝颤动了一下。亦欢叹一口气,放轻几分语气:“你,到底有什么执念?为什么一定需要我进宫?”
陆寅抬起头看着她,黑沉的眸子中出现几分轻淡的笑意,好像他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刻。陆寅说:“如果我说,我没有叛国,你信吗?”
“什么!”亦欢下意识反驳。当年是他带了十万大军,在举国上下信任的目光中前去攻打敌国的吧?也是他,在形势一片大好之时,故意败退,故意让手下十万将士葬身泗水,最终导致亡国的吧?这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板上钉钉的史实。
可是现在他竟然说,他没有叛国,这让她怎么信?
“我却觉得,或许当真另有隐情。”阴阳眼突然在此时发话,“你看他执念如此深厚,想来,不会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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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国号为梁,皇室一脉为赵氏。
而元熹年间当权的皇帝,就名为赵筠,庙号梁文宗。
大梁地大物博,气候适宜,富庶安宁。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在大梁北边的燕国。
燕国虽也土地辽阔,可是,却大半土地都处在干旱的荒漠之中,没有肥美的水草,没有丰富的物产,举国上下,一片贫瘠。
也因此,数百年以来,燕国一直觊觎大梁的国土,妄想用他们的铁骑踏破大梁的国门,将富庶的大梁国土纳入自己囊中。
不过,数百年以来,大梁皇帝个个知人善任,励精图治,使大梁政治清明,民心顺从,燕国虽有野心,却一直无实力,只能如饿狼一般,睁着贪婪饥饿的眼睛,空空垂涎罢了。
转眼,便来到了元熹元年,新皇赵筠、也即梁文宗继位。文宗才能出众,志向远大,在其当权的二十九年间,不仅使大梁国内面貌繁荣,也征服了周边许多散落的小国,将大梁推向了一个巅峰的盛世。
这时,文宗将目光放向了此前历代皇帝都未曾解决的心腹之患,燕国身上。
时机已经成熟,这一日上朝,文宗做出了一举吞并燕国的决定。
只是,当时在朝中威望极高、曾立下过赫赫战马功劳的镇国大将军元守却并不赞同文宗。元守认为,如今大梁国力虽强盛,可燕国也不是等闲之辈。
燕国深处大漠,培养出了一批骁勇善战的大漠铁骑,而大梁已经数百年未和燕国正面交手,如今贸然便派大军深入大漠、攻打燕国,恐怕,大梁的将士们不熟悉环境,也不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难以致胜。
元守认为,此时,大梁应继续维持与燕国表面上的和平。吞并燕国这样的事,要做,但那,恐怕要交给百年之后梁国的后人们了。
朝中不少大臣纷纷附和元守。可是,文宗却一挥袖,驳回了他们的意见。
文宗说,众卿家不必再多言,他道:“朕心意已决。”
每一个皇帝,在位期间,都是有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的。
文宗在位二十九年,励精图治,从未懈怠,为的,就是这么一天。他二十一岁即位,如今,已经五十岁了。他已不想再拖,他要在自己还是皇帝的时候,彻底将燕国除去。
可是,元守德高望重,他既反对,朝中一干武将,也纷纷依附他。当文宗问诸将谁愿领兵进攻,与朕共创千秋盛世、留千载美名的时候,一时间,竟无一个武将应声。
其实,武将们不只是单纯依附元守,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武将的荣耀虽然是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可是,他们并不喜欢战场。尤其,这些年大梁国力强盛,战事稀少,他们过惯了平静安稳的日子,内心深处不想再回到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除此外,他们更是都有父母、妻子,他们想安宁的陪着自己的亲人,不愿再与他们分离。
文宗望着缄默的满朝武将,一时,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白发,竟有些时不我待的沧桑之感。
若他还年轻时,他早就穿起盔甲,亲自领兵,长驱直入,一举拿下燕国首都了。
只是如今,他已老了。
闲暇时再握当日的长枪,已然已手腕颤抖、力不从心。
“一群庸才!”文宗怒骂一声。
武将们暗地里互使眼色,希望能有个人站出来平息陛下的怒火。可是,连镇国大将军元守都不站,他们又急什么呢?于是又咳嗽几声,各自低下头,沉默不语了。
自然,武将们如此,也是知道文宗贤明一世,虽会发怒,但并不会随意迁怒于他们、判他们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元熹年间的君臣关系,还是十分和乐融洽的。朝堂上的氛围,也也是十分宽容轻松的。
文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众臣子齐声发出了一阵惊呼。原来,有一个身着绛色官服的人站了出来。
可、可是,这个人,是丞相啊!难不成丞相一介文官要去请命打仗了?
文宗也是一怔,随即,揉了揉眉心,失笑道:“右承,你这是何意?快回去吧,免得百官笑我朝中无人,竟逼的丞相都要上前线打仗了。”官员们也都笑了一番。
却见丞相蔺右承微微一笑,道:“陛下,臣自然不懂得排兵布阵、上阵杀敌。但是,臣有一个上好的人选,他可以带兵打仗。”
蔺右承推荐的那个人,就是陆寅。
彼时,陆寅还未真正大放异彩,还只是元守手下的一个校尉,但蔺右承已经发觉了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能。
文宗翻看军功册,发现,在以往收复周边小国的战争中,他的确使用过不少奇谋,以最轻松的方式,取得了最大的胜利。只要是经他之手的战役,无论大小,从无败迹。
文宗又从元守那边了解到,元守对陆寅也是十分看重的。甚至,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在培养和关注着。
只是,有些为难的是,陆寅虽才能杰出,但毕竟,立下的功劳还不够大,打过的仗还不够多,还没有到大将军的职位。将十万将士就这样交到他手中,恐怕难以服众,而且,他毕竟没有实际的成绩,文宗也的确有些不放心。
但丞相蔺右承却笑道:“谁不是从青涩的少年人磨炼到炉火纯青的老将呢?陛下当年即位时,也不过二十一岁,而陆寅,今年就恰是陛下当年的年纪。”
文宗被打动了。
二十一岁,当真正是最好的年纪。
那时的他接手了一个偌大的国家,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创下了空前的繁荣盛世。而此时的陆寅,又为何不能带着十万将士,去和当年的他一样创下丰功伟业呢?
况且,若届时陆寅真的不行,大梁打了败仗,那时,元守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那时,倒也算是好事。战事一旦挑起,就绝不会轻易平息。那时元守愿意也好,不愿也罢,他都得领兵与燕国作战了。
而届时有了元守,再有了大梁强大的国力支撑,攻下燕国,指日可待。
文宗做好了打算,当下便封陆寅镇北将军,赐白玉令牌,即日起,领兵十万,北上去攻打燕国。
“说你叛国,实在是不冤的。”亦欢用手支着脸,倚在窗棂边,看着夜空中的陆寅,“若你其实并无出众的带兵才能,一开始便败了,那么文宗皇帝自然会马上派有能力的将军去接任你,大梁国屁事都不会有。可是,你没有败。”
“你横空出世,百战百胜,一杆银枪使的如同飒沓流星,惊艳世人。短短十几日内,你便已迅速击退前线的燕国铁骑,深入燕国腹地。而后,你步步前进,攻下燕国一座又一座城池,你离燕国的首都越来越近,离文宗皇帝所追求的胜利越来越近。”
“终于,只剩最后一步了。所有人都以为你要赢了,可是这时,你败了。”
“失败在一场根本不可能失败的战役中,你说,不是因为你叛国,还能是因为什么?”亦欢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陆寅向北看了一眼,但十六年了,当年的战马和残阳都已经消失。他回过头,神色中闪过一丝感慨和愁绪,他道:“当年,大梁与燕国交战的那段时日,你们看到过北方的狼烟吗?”
亦欢理直气壮:“没看见过。”那时,她还是个小婴儿呢,估计连牙牙学语都不会,怎么可能知道呀?
但是,阴阳眼却是神色郑重,道:“看见了。那时,燕国告急的狼烟一次又一次飘起来,人人都以为大梁胜利在望。”
“不,”只听陆寅低声道,“那不是燕国求救的狼烟,那烟,是本该送往我军将士手中的粮草正在被焚烧。”
亦欢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