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打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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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可仙人为何偏偏抚我顶，赐我白玉京？
将邪告诉他，也许他就是那个天选之子、传说中天命所归的主角呢？
肩披鸦青色长袍的青年认真说：“你想啊，鹑衣鹄面的少年，偶遇游历人间的得道高人，高人授他诗书传他武艺。若干年后，少年衣锦还乡，叫曾经欺他辱他之人百倍偿还！这叫什么？爽文小说里的龙傲天男主嘛！说不定还有个后宫等着你呢。”
青年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少年，苟富贵勿相忘，来日发达可别忘了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叫你后宫的妹子介绍个姊妹给我认识？”
叶霜当时无声的回了他四个字。
去你妈的。
哪来的狗屁小说［1］敢这么写？
叶霜不信。什么“有缘”“看你可怜”之类的说辞，叶霜统统不信。
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光是扬州城外的流民就数不胜数。游历游历，专门跑青松巷去游历？还这么碰巧地游到了叶府，就瞅着他？
那糟老头摆明了就是冲着他去的，这其中没鬼才怪。
再一说，老头千方百计的想将他留在人间百年，总不可能真是为了让“叶霜”寿终正寝。
疑云团团，像一层薄薄的雾，将叶霜笼罩，惹得他心烦意乱，猛地将老头快要凝聚成形的水镜打散。
老头子逗小孩儿似的诓着他，这会儿还想着看他笑话，做梦去吧。
叶霜伸手接住偷溜进来的一缕月光，他慢慢收拢掌心，将月光牢牢紧握。这一次他谁也不会问，哪怕是翻了这天地，他也要撕开迷雾，翻出他想要的东西。
谁也别想拦他路。
既然梅应雪与他纠葛匪浅，那就先从他开始，从人间开始。
叶霜方才没有出声驳了汝鄢氏的话，也正是想到了梅应雪这一层。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汝鄢氏就是人间的另一个皇帝，他想在人间办事方便，最好避免与他们发生摩擦。
“让开！让我进去！不长眼的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谁！从前叶霜在府里的时候，都只配给我提鞋！真以为嫁进了梅氏，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我呸！”
外边的吵嚷声将叶霜的神思拉回，这嚣张的姿态，不用细想他也能知道是谁。他微扬声，“让他进来。”
外头的丫鬟婆子收了手，给叶睿让开一条路，规矩道：“公子请。”
叶睿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往里走。
小贱蹄子！嫁进了高门就分不清大小王！还敢得罪崔公子！今夜不给他个教训，他就不姓叶！
这小祖宗心里想着事，眼睛朝天，没见着横在路中的小凳，进门便被绊了一跤，差一点脸着地摔成个王八。
叶霜：“……”
随性的小厮吓得魂都丢了，赶忙去扶他。
叶睿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叶霜发难。他双手叉腰骂道：“叶霜，你要反！”
跟来的小厮附和：“反了天了！”
这主仆一唱一和，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叶霜请来的戏班子，搭台唱戏呢。
叶霜似是被他们逗乐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生的好看，面如冠玉，这会儿早已摘了头冠，及腰的发丝如瀑，霜色的嫁衣未能夺去他半分风采，反衬得他肤白如玉。
像月宫里的神仙似的，小厮在心里默默的想。
身边的仆从像被勾了魂一样，看得叶睿心头火起，在心中大骂狐媚子，与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有何区别！
叶睿在叶府被宠惯了，无法无天，有什么事儿压根儿就懒得藏。他这般想着，也就脱口而出。他那嗓音故意提了几个度，外边候着的丫鬟婆子听得清清楚楚，摆明了就是在羞辱叶霜。
跟来的小厮因着刚才的事，怕引火上身，便跟着叶睿出言，话挑难听了说总没错。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舌根一痛，紧接着小股的鲜血从口中流出，滴落在地。
他竟被人捅穿了舌头！
惊恐的叫喊被堵在喉咙里，小厮在惊慌中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叶睿双腿抖得厉害。
他看得清楚，那物什分明出自叶霜之手！擦着他的脖颈而过，进了阿福的嘴里。
叶睿看着阿福淌血的嘴，后怕的摸了摸颈侧的伤口。若是那东西再偏一寸……
他不愿再想，张口便想大呼救命。可他拼尽全力也没有一点儿声响。
叶睿猛地看向叶霜，他看着那青年站在烛火下，烛光却照不进他漆黑的眼眸。倾城的容色成了锋利的刀，那霜色的喜服此刻就是无常白袍，要来勾他的魂。
叶睿只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妖术！妖术！叶霜早已被邪祟上了身！
叶睿后悔了。他今夜本想敲打叶霜，叫他莫要得意忘形，到头来被敲打的人却成了自个儿。
偷鸡不成蚀把米，叶睿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当叶睿膝盖发软、快要站不住时，门外嘈杂声起，“少爷！少爷不好了！夫人落水了！”
叶睿现在自身难保，哪能分得出心思去想是哪个夫人落了水。倒是叶霜先行跨出一步，轻飘飘道：“天凉水冷，母亲怎的这么不小心。”
母亲？哪个母亲？叶睿吓成浆糊的脑子勉强开始运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落水的是他亲娘！
叶睿赶忙踹了小厮一脚，拖着他追上走在前面的叶霜，却也不敢靠近，隔的老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有灵识探路，叶霜走在梅宅像是自家后院。叶睿也没注意，满脑子都是叶霜被邪祟上了身，要害他性命。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
等到了他娘掉落的池子边，眼眶已经全红了，倒显得是情真意切的在担心母亲。
叶霜的目光落在池子里，那乌泱泱的人头上，随口问身边人，“还没捞上来？”
还能捞上来吗？
他旁边是个锦衣公子，怀里揣着只雪兔，灵动可爱，“没呢，说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游不动。”
叶霜伸手，比划了下距离，微讶道：“她怎么落的水？还能落到池中央……”
不对！
叶霜反应过来。这池子虽然深，却清澈得很，定是常有家奴清理。这样的池子，那安氏顶多被水草缠住脚踝，不至于这么久救不上来人。除非……
缠住她的，是诡。
人间分不清厄诡精怪，甭管是啥，一律按“妖怪”“邪祟”叫。
玄界却有一套自己的叫法。无灵活尸称“厄”，有灵游魂唤“诡”。“诡”有灵而生戾气者，恶诡也。起初恶诡肆虐横行，人无可奈何。直到后来，有人找到了能够与之相克之法，逐渐脱离人族，创造了独立于天地九族之外的存在——玄界。这一年，被玄界称为“启明元年”。
玄界脱离人族，却又不完全独立于人间，他们自诩人族先锋，下设仙台，护佑人间安宁。
说曹操曹操到。先前那汝鄢公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举着双鱼环佩喊：“让开！让开！仙台除诡，闲人避让！”
围着池子看热闹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邪祟？有邪祟？！”
夜黑风高，人群杂乱，长夫人忙着捞掉水里喂鱼的安氏，没发现混在其中的叶霜。汝鄢公子嚎了那一嗓子后，她马不停蹄地吩咐人疏散宾客，前去安抚那些个受惊的贵宾。
叶霜想探探仙台的底，他不打算走，反正这阵谁也顾不上他。
岂料叶霜还没盘算完，就让人给逮着了。一只修长的大手横空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想走。
叶霜没动，顺着这只手目光上移，看见了他的便宜夫君。没了盖头的遮挡，他将梅应雪的脸瞧得更清楚，也看清了他眼角的泪痣。
梅应雪生得好，剑眉凤目，面如月中聚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他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美玉，温润生华，眼角的泪痣无端给他添了几分瑰色，不显艳俗，却露了锋芒。梅二公子称得上一声风华绝代，叫人见之难忘。
叶霜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目光如炬，顾盼生辉，一眼就能望到底，干净得不行。叶霜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好似一眼万年。
二公子不像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身上没有骄矜气。反倒像是远道而来的云游客，秀眉白面风清泠。身上未曾染名利，口中犹未知膻腥。
很难想象，这是扬州城人尽皆知的傻子。
梅应雪拉不动他，只好停下来解释：“不能待在这里。子彰和母亲说这里很危险。”
他有一点急，大手隔了层布料，始终紧握着叶霜的手腕，试图让叶霜跟着他离开。叶霜却好像感受不到他的焦躁，慢悠悠的回：“你不用管我，我不走。”
梅应雪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更急了，“不行的！很危险，会受伤！”
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叶霜的安危，尽管他隐隐感觉到眼前人并不怎么喜欢他。
梅应雪是个犟种。他瞪着一双凤眼，固执的看着叶霜，一副“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架势，像极了执法司新收的那批稚童。
叶霜就这么跟他僵持了一罗预［2］，谁也不让谁。两人杵在这里太过显眼，叶霜不想多生事端，只好让步。
少司主说：“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比谁装哑巴装得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打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