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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铃内世界——魂灵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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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停最后被炼制成了药汁状态,这是所有方法中最简单也最靠谱的。
两人已是魂灵状态,自然无法使用丸药,寻魄铃扫过药汁,将其吸收气化再发散至四处,铃内世界下了一场细雨,霜停也润物细无声地被内里魂灵吸收消化。
只不过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否则魂体承受不住,盛极必损。
断续月余,霜停见了底,两个魂灵也摒弃虚弱逐渐强盛稳定起来。
季知远灵根不错,悟性也极好,刚恢复不久便学会了吸取寻魄铃中的木灵之力进行调息。
温竹卿透过寻魄铃看去,直叹对方是个修炼的好材料。
千亭还有些虚弱,但这时的虚弱更像大病已愈的气色差,而并非重病缠身缠绵病榻的孱弱。
寻魄铃构建的世界是一个悬空世界,澄澈湖面上一颗巨大树冠欣欣向荣地蓬勃着,树干韧性很足,双足行于树枝边缘,伞状枝条会一点点下落,绿叶点水面而入,激起一圈圈流动的涟漪。
大部分时间千亭喜欢站在边缘枝条上,双眸下垂地瞧着湖面涟漪一圈圈扩大发散。
少部分时间,他会绕过浓密枝干,朝树木茂密处看去,看着看着表情就会变得呆愣,随后情不自禁往茂密处走两步,再走两步。
魂灵稳了,某些不堪回忆伴着繁杂心绪也便回来了,即便知道了季知远为他做的一切,漫过时间长河与生死界限,他的心终究还是填满了自卑的暗色。
让他杞人忧天,沉思内耗。
就比如现在,明明仅有几丈之隔,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触到那张心念的俊朗脸蛋,可双脚被强行钉在地上,竟是一步都迈不出。
“千亭。”又一次转身离开时,季知远心有灵犀转过头,喊住了人。
眼睛一瞬明亮,双腿于草地盘坐之人姿势优雅地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撩起遮挡住视线的叶子,施施然走了过来,“怎么来了不说一句话就要走?”
“没有...”千亭想找个借口,可没有之后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没有什么?”季知远抬起手,自然而然且态度亲昵地理了理千亭额前的碎发。
千亭没有躲开,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
心细如季知远,自然察觉到了,抬头抚上千亭肩头,他试图将人揽进怀里。
触电似的,千亭后退一步,表情一阵说不清的难看...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又强撑出个笑,不自然道:“就是没什么,我是怕...打扰你...”
“你怎么会打扰到我?”季知远走近一步,不顾千亭眼中隐着的反对,将人温柔而强硬地揽进怀里。
某些缠绕在心头的回忆跳了一下,令千亭浑身一僵,他磕绊开口,“知远,我...”
“嗯?”
千亭表情难看,想说什么,似乎又难以启齿。
“千亭想说什么?”季知远耐心地看着怀中人。
“没什么...”
我太脏了…像你这样霁月光风的人不应该抱我,会让你变脏的…
“我...我有点累了。”千亭抿抿唇,将原本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想回去休息了。”
“我陪你。”季知远抬起左脚,作势要走。
“不用了。”千亭摆摆手,“我自己走就好。”
他不想将拒绝表现得太明显,却又无法控制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安抚似的拍拍季知远的肩膀,“你不用送我。”
“不是送你。”不理会千亭的拒绝,季知远柔和而坚决地揽着人往前走去,“我也要回去。”
话已至此,千亭已无再拒绝的说辞,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拒绝。
两道身影并肩往前,魂灵明明没有温度,被揽住的胳膊却还是火辣辣地泛着疼。
如此举止亲密千亭其实并不适应,他的□□去了太久,魂灵又在无尽孤单中飘荡良久,早已习惯独身。
一直冰冷的心乍然遇暖,得到的反馈不一定是欢喜,更可能是无所适从。
季知远看出了这点,放在肩头的手轻拍安抚,千亭抿唇低头,强迫自己慢慢适应。
已经多少年,两人没如此漫步于美景之间了?
若是将风景秀丽的门槛提升到面前这种级别,怕是一次也没有过。
千亭抬头举目四望,目光贪婪地看着。
以前,在大仇得报尘埃未起之时,两人曾起过安定好一切后走出玉竹镇,天大地大好好看看的心思,而今如此,也算心愿达成了,若是将来因为什么不可抗力原因分道扬镳,也不算...太缺憾...
“愿意,不会。”正出神时,身边传来两声呢喃。
那声音很轻,或者说千亭以为很轻,直到季知远看出千亭眼中的疑惑,拉人停下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千亭才觉听清,但依旧不懂其中之意,只觉没头没尾。
“什么?”千亭侧着头,一脸迷茫。
“愿意娶你,不会嫌弃。”迎着千亭的目光,季知远有条不紊解释道:“十年前,你代替我被沉塘,叮嘱我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答案,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知远,待这次尘埃落定,你还愿意娶我吗?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别说,别现在说,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
“我要回来,亲耳听你说。”
时光倏然倒回,隔着岁月的凄风冷雨,他们分别与十年前孤苦无助的自己照了个面。
这一面究竟什么感觉,两人说不出来,只觉心脏五味杂陈,时光匆匆。
眨眼间,十年已逝,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奈何时间并非无痕,并不能悄无声息不带痕迹走过,有些印记留下了,哪怕只在心里也是永远去不掉了。
“知远...我...”千亭开口,然刚吐出几个字泪花却先行溢出。
季知远温柔抬手,替面前人拭去眼角清泪,“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躲着我了吗?”
原来他都知道...千亭低下了头。
“还是不愿意说么?”
“不是。”千亭摇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
“慢慢说...”
千亭骨子里还是有点勇敢在的,踌躇片刻,他直接道:“知远,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我...脏了...不干净了... ”即使决定说出一切,说到这句话时千亭还是一脸痛苦,而季知远比他还要痛苦。
“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很开心,但没有谁有义务一直陪着谁,若是有一天...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了,也不必为难勉强,直说便可...”
千亭并不想分开,可心脏总是悲观地怂恿着他,那一个月很短,短到转瞬即逝,比起生命的长度更是不值一提,那一个月又很长,长到时至今日千亭都活在那些日子的阴影下,长到他似乎看遍了人情冷暖悲欢离合,那颗热情的心脏也不会再跳动了。
季知远双眼含着痛苦诧异,“千亭为什么这么说?我心意如何难道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待我好,可太久了...时间太久了...”千亭断断续续,“也许你对我还有感情,可更多的其实是亏欠,还有当年之事...你继续留在我身旁也许不是出于喜欢而是愧疚...”
人总是这样,对待不在意之事总能轻松应对,对待在意之事却踌躇怀疑,百般愁思,哪怕答案早已清清楚楚写在了心底。
“若只是愧疚,大仇得报我又何必赴死?”季知远垂眸,眸中流露出伤感,“若是千亭只当我是在意皮相过去之人就太看轻我了!”
千亭内心难受,“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季知远制止他,“就算有谁对不起谁,也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经历那些。”
千亭沉默了。
这便是他的心结。
季知远是真正的君子,一点亏欠都会让他愧疚良久,又何况是如此牵连?
千亭如何不希望和季知远在一起?可他不想对方被愧疚所累,更不想得到的感情其实是歉疚的化身,如果之前他还可以用所受苦难不择手段留下对方,可是十年孤魂游荡,他看了太多。
说到底,他并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之人。
季知远明白千亭所想,他抚上千亭的脸,问道:“你以为我同你在一起是因为愧疚?”
不待千亭回答,他继续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不是。”
“我和你在一起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喜欢你,爱你,除了你不会对旁人动心,我自私自利到必须和你在一起,不是你便活着就没有滋味,甚至活不下去。”
“知远...”可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不要叫知远。”季知远纠正道:“要叫夫君,我们已经成婚了,至于之前那些事过了就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说分开这种话,如果再说便是千亭嫌弃我了。”
千亭一脸不解,“我怎么会嫌弃你?”
犹觉不够,他又加上一句,“你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嫌弃你?”
季知远摇摇头,目光真诚,“纵使是为了报仇,我手上也染满了鲜血,而为了做成这件事,我也不能保证从未伤过无辜,我再也不是那个霁月风光,洁白无尘的季知远了,比起我,千亭你虽多遇坎坷,却从未生过害人之心,论心之诚手之洁,我与你岂非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是为了我。”千亭心痛地抱住季知远。
“并非只为你,也是为了我。”不希望千亭再多思,季知远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多想了,我们如此艰难才走到一起,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
“嗯...”千亭双臂收紧,良久只发出一声轻声的应声。
“师兄,非礼勿视。”陆程哲看着盯在寻魄铃上方瞧得津津有味的温竹卿,开口提醒道。
“非礼勿视?”温竹卿挥挥手收起法器,目光微挑,眼含轻笑地揶揄道:“季知远同千亭将话说开时,陆师弟还不是看得入迷得很?”
陆程哲抿抿唇,哑口无言。
安稳了季知远和千亭魂体,温竹卿也彻底放松了下来,看着陆程哲微微泛红的脸蛋,他心头升起一阵玩意,探头贴近玩笑道:“陆师弟,你不会是在...”漂亮眼睛微微眯起,“嫉妒吧?”
“我嫉妒?”陆程哲一脸疑惑。
“嫉妒他们有人抱啊!”温竹卿眼尾带钩。
不待陆程哲反驳,他伸开双臂,故作大方道:“陆师弟帮我这么久,我也不好见你眼馋别人,师兄吃点亏,便同你抱抱吧。”
陆程哲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在原地停了片刻。
“怎么?不想要?”温竹卿故作失望地转身,“好吧,那便算我自作多情了。”
“想要的。”倏然,一道巨大力道将温竹卿纤瘦身子圈进怀里,陆程哲侧头偎在温竹卿颈边,“一直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