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岛屿》蔷薇孤岛

7、Chapter 07

　　李圣音到达兰桂坊十分钟前。
　　梁诺戴着一顶鸭舌帽，将Lily抵在逼厌角落：“Elena叫你来的？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Lily用了十足力气，扯着嗓子道：“别疯了你！我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阿音早把你给忘了！你算个屁！她让我来，就是告诉你，别缠着她！”
　　梁诺的有种独特的气质，热烈时朝气蓬勃，颓废时阴郁沉重，扔在人群中还是挺显眼的。
　　两人的短暂对话，被一惊一乍的黄希甜扰乱：“你是梁诺！啊！啊~梁诺，我是你的歌迷，我好喜欢你……”
　　正值DJ换音乐的间隙，黄希甜的声音颇具穿透力，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梁诺无视黄希甜，抓着Lily的手，无头苍蝇似的在人群里钻，只顾往人少的地方去。
　　他也不管包间里是否有人，挑了尾端最安静的去处，“砰”的一声闯了进去。
　　包间内灯光昏暗，却没有暧昧的气氛，反而冷飕飕的透着寒意。
　　Lily忍着腹痛，扫了一圈，见在座的衣着打扮，像是李祖恒那一类人，有些露怯：“我们走啦，不要打扰人家。”
　　梁诺怕Lily溜走，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蹙眉：“你告诉我，Elena到底在哪里？”
　　Lily看似讥讽，实则试探：“怎么？你现在不是大明星么？我和阿音的联系方式都能查到，会查不到她住哪里？”
　　“我去过嘉道理，只看到她舅舅。”
　　梁诺的声音微微沙哑，恍然给人错觉，他是何等深情。
　　但是Lily不吃这套，只觉得可笑：“抄袭惯犯，你扮什么深情，叫人看着恶心。”
　　周围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有戏看，也都饶有趣味没有打断。
　　赵依墨本来就带着一肚子气，趁着酒劲儿，抄起一只酒瓶，朝两名闯入者撒气：“滚呐！要讲什么滚出去讲！”
　　贺权一将大小姐脾气发作的赵依墨拉回沙发里，道：“这里不是你们叙旧的地方，请离开。”
　　Lily惊魂未定，酒瓶的碎片散落在脚步，残留的酒渍渗透进运动鞋里也恍然未知。
　　鸭舌帽下的眼眸将要喷出怒火，低头又对上Lily委屈巴巴的样子，梁诺彻底爆发，将怒意转移到赵依墨身上：“请你向我朋友道歉！”
　　章姿妍打算卖个人情，出面道：“这位先生，是你们闯入在先，似乎该由你们道歉。”
　　“是，我们不对在先。但是你们不应该动手打人。”
　　闯入的男生下颌线清晰，单看侧颜莫名眼熟。
　　但章姿妍可不是黄希甜那种只看脸的，被人反驳后，眼底的寒意陡然上升，连基本的和善也不维持了，冷冷睨过去。
　　在场有机灵的人会意，去外边找来七八名保镖。
　　Lily拽了拽梁诺的衣角，小声道：“我们快走吧。”
　　赵依墨酒劲儿有些大，一双秋水似的眼眸含着怒意：“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分酒器上：“想走，把这壶酒喝了，算是道歉。”
　　Lily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心底生出恐惧，顺着台阶，立刻应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梁诺见边边角角有人在用手机偷偷拍摄，稍稍冷静，自觉冲动惹事，非常有担当地抓起分酒器。
　　Lily制止，低语：“你不是还有演出？别逞强。”
　　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慈心大发，Lily豁出去，抢过分酒器，猛地将里边的液体灌进口里。
　　没想到是烈酒。
　　喝了几口，呛得她咳出眼泪。
　　小腹风起云涌地疼，快让她晕厥。
　　她忍了忍，想继续一鼓作气时，包间的门又被人撞开。
　　所有人集中视线看去，只见来人非常怪异：湿润的长发散落至腰间，有人看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凌乱美感；有人则新生不喜，让本就不美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闯入者似乎穿着睡衣，外边套了一件不符合季节的风衣，脚上还踩着印有某酒店字样的拖鞋，就这样匆匆出现。
　　对于Lily来说，闯入者简直是天降神兵。
　　只见她软绵绵的地踩着光滑的地砖，从一堆保镖之中抽身而出，上前将Lily手里的分酒器抢走。
　　也不知她是手上不稳，还是故意的，分酒器摔落，弄得桌面成片玻璃碴子，无端浪费了一桌好酒。
　　梁诺看清来人，神情激动，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欺压上前：“Elena！”
　　来人是眼神迷离的李圣音。
　　她反应慢半拍，下意识连连后退，脚上松垮的鞋子被勾掉一只。
　　她赤脚，踩在玻璃渣子上。
　　刺痛从脚心袭来，让她疲乏的困倦感稍稍消失，神志也清晰许多。
　　她仰头看向久违故人，眸子潋滟，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她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就像被围观的丑小鸭。
　　只是她来不及观察周围，嫌恶地打掉身上的手，用手指戳着对方的心口，剑拔弩张靠近。
　　怕被有人心利用，她转念片刻，用西语脱口道：“你来做什么？两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脑子。你不知道外边有记者吗？你就不怕被人扒出来，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两年前，李圣音创作的交响曲初具原型，只给梁诺看过手稿。
　　交响曲与普通的流行音乐不同，其结构严谨，规模庞大，要最终成形，还需要修改编写。
　　就在李圣音闭关专注时，梁诺却修了学，不告而别。
　　李圣音没想到，俗套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梁诺抄袭了那套交响曲，选取华彩章节改编成两支歌曲，加上他自己的原创，就此发行了一张被封为“天才之作”的专辑。
　　结局就是，梁诺横空出世，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李圣音遭到背刺，从那以后，成了失眠患者。
　　梁诺自然明了，李圣音口中“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不是狗仔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而是事关专辑“抄袭”的事情。
　　李圣音开启巡演，在业界引起关注，其中不乏关注各类音乐的专业人士。
　　她此次巡演，正好发表了一支原创的钢琴独奏曲，颇具个人风格，广受赞誉。
　　如果有人细扒，一定能发现梁诺专辑主打曲与李圣音独特创作的重合度。
　　梁诺被逼退后半步，脸上闪过慌乱的神情，声音却异常柔和：“你一直不听我解释，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李圣音又晕又沉，手掌抵在他胸膛上，本能推搡：“你什么时候同我解释过？”
　　Lily完全听不懂两人说什么，急得上前隔开两人，然后异常痛苦地拧眉，随后按着小腹索性跌倒在地。
　　梁诺不理会旁的，摘下鸭舌帽罩在李圣音头上：“我们走。”
　　李圣音伸手要去搀扶Lily，却被人义无反顾般拖拽，气不打一处来，使劲甩开手，喘着粗气扬声道：“你还是这么自私！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句国语，在场的人倒是都听懂了。
　　梁诺恍若未闻，呆愣片刻的间隙，经纪人Ada姐带着人赶到，不由分说，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梁诺带出去。
　　Ada扫了一圈，看到昏暗中的陈景淮，吓得心头一抖，正欲上前，只见陈景淮抬手，她才没有上前。
　　离开前，Ada深深望了一眼李圣音。
　　李圣音一直强撑，看着梁诺离开，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在伸手撑在低矮的桌面上，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右手好像按在了碎玻璃片上，一下子濡湿一片，刺痛微微袭来，只能让她保持片刻清醒。
　　一切发生得太快，Lily反应过来时，只见李圣音手上鲜血淋漓。
　　Lily六神无主，虚弱地挨着李圣音，暗忖：自己与港岛相克，又是被逼分手，又是被人凌辱，还连累老板尴尬狼狈。
　　想到这里，Lily委屈地哭了起来。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Ada的到来吸引，只有两人依旧盯着李圣音。
　　只见她一副可怜样，颤抖着拨通电话，还抽空安慰身边人：“别害怕。”
　　等待接通的间隙，她抱怨：“你做死啦，还喝酒。这么实心眼，笨。人家叫你喝就喝？怕什么，这里又不是国外……”
　　电话接通，她舌头打结似的，已经开始晃神：“您好，我这里是弥敦道……哦，不是……是兰桂坊……”
　　一直姿态肆意仰靠着沙发的陈景淮似乎轻叹一声，懒懒地起身，上前将Lily拦腰抱起，往外走时，递来一句话：“还不跟来？”
　　李圣音茫然地看向那个背影，感觉腰上一紧，被人半拖半抱搀扶起来。
　　她扭脸看去——昏黄的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是那张周正的脸。
　　她见鬼似的满眼惊恐，用尽力气将贺权一推开，光着一只脚，就这样踩在地上，踉踉跄跄去追陈景淮。
　　相比贺权一这种道貌岸然的男子，她情愿信任陈景淮。
　　身后，还有女子嘲讽的声音：“嗑药了吧？哪里来的疯子……”
　　贺权一尽量隐藏情绪，但还是带着怒意，扫了一圈：“把刚才拍的视频照片都删了。”
　　包间门合拢的瞬间，隔绝了外边喧闹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一圈面面相觑的人听到。
　　来的都是白泽宇的朋友，年纪都差不多，也都是经常在各种场合出入的，自然识趣儿，非常配合。
　　在外边应酬的何先生得知VIP这边的骚乱，由白泽宇带着过来致歉。
　　本要离开的贺权一被绊住脚步，心不在焉留下应酬。
　　章姿妍凭借第六感，胡思乱想片刻，没有得出确切结论。她保持礼貌却疏离的态度，同友人们告别，疾步离开。
　　贺权一也要跟着离开，却被赵依墨死死拽住，又是一阵哭闹弄得他头大。
　　因为梁诺的出现，兰桂坊空了半条街道，人群聚集在后半段。
　　鲜少有人注意，陈景淮抱着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一辆黑色轿车旁。
　　他已经刻意放缓动作，将Lily绅士地安置在车子后座。
　　之后，他坐在驾驶室，慢条斯理地系上安全带，余光时不时往后瞥，终于看到那个滑稽狼狈的身影，还有她上气不接下气，软绵的声音：“等等，等等我。”
　　见Lily横躺在后座，她那只按住车把的手松开，好像异常为难似的，折身向前坐进副驾驶座。
　　车子启动，陈景淮默默无视身边的人。
　　达到医院时，他发现身边的人好像异常安静。
　　目光落在她头顶那只碍眼的鸭舌帽上，想也未想，伸手摘下，扔在她脚边。
　　她昏迷一般睡着，让他隐隐担忧，蹙眉正欲将其唤醒，只听后坐的Lily艰涩道：“可能是吃了药，就让她好好睡吧。”
　　目光顺着松散的风衣流转，落在她小巧的脚趾上。血迹刺目，陈景淮并未回头，问：“你能走吗？”
　　Lily应了一声，顺便下车。她是比较难受，但还能撑住，在H&A顺势扮弱，只是为了拖住李圣音。
　　陈景淮在急诊门前请医护人员带个轮椅出来。
　　Lily以为是给李圣音，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宗旨，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但被陈景淮叫住：“坐轮椅进去。”
　　扭头看去，只见陈景淮将李圣音抱出车厢，Lily这才安心坐在轮椅上，由护士将自己推进去。
　　十分钟后，陈景淮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躺在急诊室的李圣音，无言叹息。
　　她睡得可真沉，只有在医生处理伤口时，才稍微蹙眉。
　　医生为李圣音处理了外伤，觉得病人不大对劲，扭头道：“家属，病人除了外伤，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景淮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隔壁的Lily拉开帘子，道：“没事的医生，她睡前习惯吃药，只是睡着了。”
　　如果是长期失眠，就算正常吃药，也不会睡得这样沉，医生摇摇头，嘱咐：“药物不能过量。还好指标正常，暂时不用做详细检查。一定要记得带她去精神科复查。”
　　Lily连忙应答，然后看向陈景淮：“谢谢您送我们过来。我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了……实在是麻烦您了。”
　　陈景淮接受这道逐客令，转而问医生：“她应该不需要留院吧？”
　　医生当然知道男子指的是谁，只是嘱咐伤口处不要碰水，记得来换药之类的常规话术。
　　“有人来照顾你，那我先送李圣音回去了。”
　　陈景淮说着，将躺着的人抱在怀里，则身往外走去。
　　护士让登记资料时，Lily就知道，这个自诩为“家属”的男子，起码与李圣音相熟。
　　只是单凭这样，就让人将李圣音轻易带走，Lily踌躇片刻，还是问道：“等等！您和阿音是……”
　　陈景淮驻足，低头看向依偎在怀里的人：“邻居。她是我表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