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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恹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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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华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皇上坐在床头不远处,皇上见了忙起身道:“映华,你醒了。”
又唤了一位胡子花白的太医进来诊脉,太医眉头紧皱,缓缓道,“小主如今既醒了,那么就无大事了。小主侍寝后未曾好好歇息,劳累所致才会晕倒,微臣会开几剂补药,熬得浓浓的喝下去便好了。”
皇上闻此道:“映华,朕有一事想问你。”
映华斜倚在床上,嘴上一点血色也无,道:“皇上问便是。”
皇上握一握她的手,“朕听说,你出了玉寿殿便晕倒了,母后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映华挤出几许笑容,打断皇上,道:“太后并未对嫔妾如何,是近日时节不好,难免身子虚弱,皇上不要多想。”
皇上点点头,“既如此,那朕也放心了。”
映华轻咳几声,“嫔妾请求皇上雨露均沾,施惠于后宫。”
皇上不意此话,似有疑惑,道:“为何?”
映华柔声道,“皇上英明睿智,自然知道雨露均沾才能使六宫安宁,嫔妾承宠多日,已是合宫不宁,嫔妾不能眼见于此。”
不见皇上有何脸色,只淡淡道,“映华,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你虽未提母后,朕也知道,是母后传召你去玉寿殿训斥你狐媚惑主之后,你才这样说吧。”
映华忙道:“皇上,太后没有。”
皇上摆摆手,道:“你不必遮掩。母后一向这样,朕已年逾三十,她还是这样不肯放权,插手后宫前朝。”又轻笑道,“若是静母妃还在,恐怕如今的后宫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映华不解,道:“静母妃?”
皇上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皇上陪着映华用了一品续八仙便回了延年殿,此后数日,皇上再未召幸映华,反而是班贵人、淳贵嫔多些,只白日里有时会来陪映华用膳。
如此一月下来,映华在后宫也算是炙手可热,在新进妃嫔中也算得上头一份儿了。
是日,映华正午睡起身,见芙芷慌慌张张的便进来了,映华未来得及问,芙芷已气喘吁吁道,“禀小主,皇后娘娘病了,请各位妃嫔去轮流侍疾。”映华来不及消化这些话,只问:“怎么病的这样急,是什么病?”
“是……是喘证。”
“什么?!”映华已懵然,虽不精通医理,却也知道这病来势汹汹,极为严重。
忙令芙芷替自己更了衣,抬了软轿便去了凤仪宫,到时众妃多已在此,其中有穿一袭粉蓝宫装的女子极为瞩目,那人在忙进忙出,映华顾不得疑惑,依次见礼,又寻到了班贵人和淳贵嫔,站立其间,淳贵嫔见她注目那女子,缓缓道:“那是陶贵人。”
映华闻此已是疑惑,“仿佛请安时见到过,只是并未有过交谈。”
淳贵嫔轻谑道:“她是宫女出身,只依附着皇后,日日如同宫女一般侍奉皇后,哪里需要和咱们说话。”
映华又细细端详,见那女子肤色白皙,容貌举止很是出众,并不似寻常宫女出身,许是感受到了她几人目光的凝视,陶贵人行至三人面前,见礼道:“请贵嫔娘娘,白贵人,班贵人安。”她声音极为悦耳,用黄鹂鸣笛形容也不过分,听得人身子都要酥了,更不要说皇上听到会是什么感觉了。
打了照面兼之客套几句,她们三人便随着陶贵人回了内室。帷帐后面躺着的便是皇后,只见皇后身形虚浮,但众妃嫔围了一圈,全然看不清皇后具体境况,皇上正坐在床头,在厉声训斥底下几位太医:“怎么回事,皇后怎会又得了喘证!”
领头的太医两股战战,磕头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劳欲久病,久病脾气虚弱,肺失充养,肺之气阴不足,以致气失所主而喘促。由肺及肾,精气内夺,肺之气阴亏耗,肾之真元伤损,气失摄纳,上出于肺,出多入少,逆气上奔为喘。若肾阳衰弱,肾不主水,水邪上犯,干肺凌心,肺气上逆,心阳不振,亦可致喘,此属虚中夹实之候。”答了这样许多,那太医的汗珠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皇上的怒气反而更多几分,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太医院全是你这般的庸人么?朕问些话,便是掉书袋!既然是喘证,只说如何,该怎么办。”
那太医忙连连叩头,“回皇上,皇后娘娘的喘证已复发数次,此次更是凶险异常,臣以为……”他不敢再说下去,侧头看着旁边的几位太医,一齐说道:“臣等以为此次极难痊愈,只能缓缓而来了。”
正心惊胆战时,水漪凑过来,在映华耳边道:“我祖母便是喘证而死,这病一旦复发多次,就会不治而……”映华惊得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仍怒气不解:“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一同陪葬。”说罢,这几位太医又是叩头不断。此时,陶贵人走上去,递给皇上一盏茶,又柔声道:“皇上息怒,这几位太医已是国手,他们怎敢不小心诊治,如今还是娘娘的病要紧。”皇上闻此,神色松缓了些,颇带了些赞许之色,“这些年,还是你侍奉嫣儿最得宜。”
陶贵人只是莞尔:“嫔妾侍奉皇后娘娘乃是本分。”
如此之后,便是众妃轮流侍疾,几日下来,已是累得映华眼冒金星了,可是皇后的病却丝毫不见起色。皇上近日也未曾再召幸任何妃嫔,因皇后病重,皇上郁郁,众妃人心惶惶,很是怕得罪,一时间宫中也再无争风吃醋之事,反而后妃皆是素装,只因朱贵人前几日去请安时插了一朵花在发髻上,竟被皇上直接打入冷宫。
是日夜晚,映华正执了一首《卜算子》读了,见皇上来了,忙搁下请安,映华见皇上眼下乌青甚重,眼中更有血丝遍布,忙命芙芷取了一品燕窝来,“皇上劳累,用了这品燕窝也会有精神些。”
皇上叫了起,声音很是沧桑,略品了几口燕窝,道:“你在做什么?”
映华恭谨道:“嫔妾在读《卜算子》。”
皇上似来了兴致,“哪一首?”
映华缓缓道,“是严蕊词。不是爱风尘那首。”
皇上温言:“朕很想听你读一读。”
映华缓缓读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读完此词,二人端坐许久,似是在细细品味,并不多言。
映华似是下了决心,开口道:“嫔妾知道皇上担心皇后,可是皇上要保重龙体,皇后娘娘也必不愿皇上如此。”
皇上闻此声音便更低沉,“是啊,嫣儿她总是这般贤良。”映华轻点方桌,“嫣儿是皇后娘娘的闺名吗?”
皇上点点头,“是,她父亲所取。只是在王府时她总是自嘲,说哪里是‘嫣然无方’中的‘嫣’呢,自己这幅身子倒像是‘处处落花春寂寂,时时中酒病恹恹’中的‘恹’,如今,倒真应了她如今的病态了。”
映华见皇上似要垂泪一般,道:“皇后娘娘身如谪仙,即便如今染病,也会凤华永照,何况皇后娘娘吉人天相,自然会好起来的。”
映华见皇上神色并未有异,仍絮絮道:“无论如何,您与皇后都是彼此最在乎的人,而嫔妾则会尽力侍奉娘娘,缓娘娘病痛。”
皇上并未多言,片刻后便只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