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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报复 ...

  •   星河剑光收起,天轮掌法也在宫墙之下大展了威风。
      两人刚落定,皇御司副统领晁锋便带着人匆忙赶了过来:“把这贼人擒住!”
      酣畅淋漓的两场交战之后,韦复一才回到了现实的清醒,飞身便走,众多皇御司的人手都难以拦阻。
      喻尺夜横劈过去一剑,截断了韦复一的前路,皇御司瞬间群攻而上。
      “杀。”
      星河剑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当今天下的第一名剑,风头更在风诛与云啸之上,剑身之上承载的不只有武道的荣光,更有对家国的守护与信仰,剑的主人还有稍许稚嫩,但他从来都是锋芒毕现,果敢无畏,今日的剑光却有些迟疑。
      接过了拜遥的护送任务、把那名中镇主簿护送到正武门外的姬随雁恰好看到了喻尺夜,看出了他的异样,他总是一往无前,对自己的目标很清晰也很执着,难得会有这种迷茫。
      “你觉得他不该死吗?”姬随雁站到他身旁问。
      “他必须死。”喻尺夜道。
      不会有人知道韦复一来帝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人们只会怀疑他是朱雀大街刺杀案的凶手,并且他还要闯进宫门、触犯龙威。
      “那我换一个问法,你不想杀他吗?”
      “如果我只是一个江湖子弟,我会觉得这样一位宗师高手死在权争利斗中很可惜,我会为给他设下陷阱而羞愧,”喻尺夜收剑入鞘,捏着剑穗上面的白玉麒麟,“可我不只属于江湖,他也并不无辜,从他受人指使刺杀永昌公主起,他就必须死了。”从韦麓一围杀清竹起,他们之间就不可能有单纯的比武切磋了。
      他只有片刻的迷茫,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朱雀大街上的刺杀需要找到一个凶手,而他在此之前的确对殿下行刺,那时我们抓不住证据,而今他又在宫墙之下闹事,并被伏诛,一切都是注定。”姬随雁道,“由他也可以引出其他的事情。”
      喻尺夜点头,低声问:“殿下那边情况如何?”
      姬随雁:“不会有什么差错,那封信虽然是伪造,人却是真的,关于韦麓一的那些消息也是真的,真真假假,最后都会是真。”他们没找到韦麓一与太子势力联络的书信,只能用点手段。
      正武门前恢复平静,晁锋过来行了一礼:“喻将军。”
      “此人恐怕还有同伙,我去看看。”喻尺夜丢下一句话,便提剑去寻练清竹了。

      皇帝动了气,怒火攻心,病气也被激了上来,御医过来看过,南宫华亭亲自给他喂药,照顾着他睡下,叮嘱殿内宫侍:“不准让任何人来打扰父皇休息,有什么情况都要报于我知道。”
      不能再让淑妃在宫里给她埋暗箭。
      宫侍们看得清形势,皆俯首称是。
      晁锋处理完宫门口胆大包天又危险至极的贼人,险些重伤,他也没时间看伤,赶着向皇帝禀报。
      没见到皇帝,却碰着了永昌公主。
      南宫华亭站在栏杆前,望向远处森森宫殿楼宇,道:“中镇有人来报说中镇总兵与袁氏一族有所勾结,或有不臣之心,父皇命你详查。”
      晁锋道:“微臣领命。”
      南宫华亭转向他:“晁统领的资历比付凛高,怎么却要低他一头?”
      晁锋道:“臣愚钝,不及付统领能够为陛下分忧。”
      南宫华亭道:“事实恐怕并非如此,他背靠了大树,自可身居高位。”
      晁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南宫华亭直接道:“入本宫门下,本宫许你勋爵高位。”
      皇帝近臣断不能和他人有什么利益牵扯,一旦被发现……
      可太子是那般情形,帝都往后多半是镇国公主的天下……
      晁锋心念急转,最终俯首拜道:“愿凭殿下差遣。”
      南宫华亭双手将他扶起:“请为我看好宫门,不准任何人再兴风作浪。”
      “是!”
      ……

      暗夜之间,小街上。
      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神祇宗众人看着狼狈的越锦书,又看向脸上缭绕着丝丝邪气的练清竹,他们差点都要认不出来,少宗主从前要么孤高疏离要么仙气飘飘,就算是开怀大笑大家都会觉得他是“飘”着的,哪里见过他这种模样?
      宣鸣等人则很是担心,他们奉喻将军的命令前来保护练公子周全,自然是怕他有什么意外。
      拜遥也沉默下来,他心里的苦闷难以言说,他不敢相信真相,可也明白那都是事实,往日情义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而他自己呢?或许是为了还一个人情,或许是阴差阳错掺和进了皇权争斗之中,他不想掺和太多,所以没有听姬随雁的提议去见永昌公主,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他与越锦书站到了对立面。
      练清竹握着喻尺夜送给他的短笛,只有握紧了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失去理智……说好了只在喻尺夜面前失控,他却几乎要压制不住心底的黑暗。
      安静的街道上,他的声音显得空而冷:“越锦书,师尊把你当成继承人,悉心对你教导培养,可你向往闲云野鹤,一心要自由,舍弃了少宗主之位,辜负了师尊多年来的期望,师尊无奈之下只得重新选了我,怎么你却又要回头了呢?趁我闭关伤了我还不够,还要对师尊下手?”
      有些弟子不知内情,忽闻此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没有!不是我!你为了夺位诬陷我!你……”
      “不要在我面前演戏!”练清竹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狠狠扼住,“我很会看人。”
      “你与魔宗妖人勾结!陷害同门陷害结义兄妹!你是不是还要拿神祇正心跟他们交易?!不然他们为什么任你驱使?你连本门功法都要抛弃!怎么?你要跟冰禅教合作练成魔功吗?!”
      “我没有……我没有舍弃神祇正心……”
      他的确有过要利用悟禅六诀参悟武学至境的念头,可最终却无法舍弃神祇正心……他是神祇宗的大弟子啊。
      拜遥不想看到这种场面,他狠不下心再对越锦书出手,却也不会救他,只能选择走开。
      练清竹没有注意到旁人,只死死盯着越锦书。
      “不是……我。”
      他竟然还在否认,他竟然还要把伪君子的皮披到底!
      练清竹冷冷拆穿他:“不是你还会是谁?!你为了把我逼疯!你想伪装到什么时候?!”
      越锦书像一条无法喘息的鱼,终于改口:“是我……害了你,可是……师尊……不是我。”
      练清竹不信!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快要疯魔了!他该如何让自己不痛苦?他要怎样才能见到师尊?他要如何让自己从那种空无一切的死寂中逃出去……
      耳边震响一道魔音。
      这回不再是似有若无的幻觉,而是当真有人在小街上吹奏乐曲,飘来的是箫声,却与镜心澜的箫声完全不同。
      檀摩!
      神祇宗弟子与轻驰骑将士为魔音所扰,皆面露痛苦之色。
      濒临崩溃的练清竹更是无法抵御魔音的侵扰,他不得不松开越锦书,心神大乱,戾气在心口狂肆。
      “清竹!”
      一道清亮的剑鸣响起,长剑向着箫声传来之处劈去,箫声顿时戛然而止。
      “去追!”喻尺夜给了宣鸣一个命令,落下来抱住练清竹,“我来了!清竹,没事了!”
      背脊贴着火热的温度,心脏急促的跳动终于平复了一些,练清竹勉强挣出一丝清醒,一掌拍向越锦书,这一掌至少有七成的功力。
      越锦书滚去小街另一头,狼狈不堪。
      神祇静使与道使看着这一幕,却都没敢出手阻拦。
      练清竹远远望着越锦书,这一刻他好似能够看清东西了,看到的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他追过去想再补上一掌,喻尺夜扶着他,也挥起了剑。
      剑锋与掌风落下之时,暗夜里忽起一股潮湿的水雾,卷在了越锦书身上,将人卷走。
      魔宗妖人!
      喻尺夜欲要去追,可练清竹的情况实在不好,练清竹抓住他的手臂,极力忍耐着痛苦,他立即放弃追捕,抱起练清竹离开。

      一念可成魔,而潜藏的魔心就像毒.药一般在身体里扩散,摆脱不掉,无法解脱。
      练清竹颤栗不已,他拼命地压制着,他不想再失去理智,他不能变成一个魔头,他想恢复成最初的练清竹!
      在喻尺夜身边的时候他的心与魂会下意识地放松,他还是控制不住要失去理智,把自己最难堪的样子暴.露在喻尺夜面前。
      喻尺夜带着练清竹飞快往青竹小院赶去,怀里的人不住发抖,突然挣脱开他的怀抱胡乱往一个方向飞去,喻尺夜连忙去追,练清竹的轻功更好,他要追上很不容易,他飞扑过去擒住练清竹的腰,几乎要用尽全部力气阻止练清竹的挣扎,两人滚落在地,滚在不知谁家后院的柴火堆里,练清竹的气息很乱,他也在压制自己,他勉强找回一点神智,嘶哑着对喻尺夜道:“揍我!”
      喻尺夜压.着他,急声道:“我舍得吗?!”
      他不舍得啊!他恨自己不能分担练清竹的痛苦,他恨自己不能代替练清竹疯魔,他恨自己不能跟练清竹一起失去理智!
      不!他不能失去理智,他要把练清竹拽回来!
      粗砺的双手牢牢抓住爱人不停挣动的手臂,坚硬宽阔的肩膀死死抵住暴躁不已的身躯。
      而后往上吞.噬他混乱不成章法的气息,咬.住他发出低哑吼声的喉.咙,将这个人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

      练清竹凭着那一丝清醒,知道自己被热烈的温度笼罩,那温度渐渐深.入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

      夜风渐凉,却扑不灭他们身上的火焰。
      因为尺夜是太阳,是长久的光明,黑暗只会是短暂的低迷。
      做.起来不容易,黑暗与魔心都会成为阻碍。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疯.狂的一次拉.扯。
      练清竹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许仍旧是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了几分。

      疼痛让他又找回了几分清醒,痛苦的同时也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痛快。
      就沉.溺在这短暂的黑暗里,只沉溺片刻。
      你也一起失去理智,我们一起发疯,一起寻找许久不见的默契,寻找灵魂深处的共鸣。
      练清竹恢复了一半清醒。
      把喻尺夜掀开。

      喻尺夜愣了愣,浑身都有点发懵。
      练清竹抓着他的腿又把他拽了回来。

      “艹!”喻尺夜喊了一声。
      练清竹便以半疯魔半清醒的状态把喻尺夜方才做的事全都“报复”了回去。
      ……

      他一遍又一遍勾画着喻尺夜那些伤疤,此时此刻,这些疤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因为足够清晰,他可以感觉到存在。
      这个人的一切都让他欲罢不能。

      从前练公子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轻飘飘慢悠悠着来,这回喻将军体会到了他凶猛疯魔时的可怕。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承受的住。
      就让这短暂的黑夜见证他们的沉.沦与救赎。
      ……

      青竹小院。
      天还未亮,忘记关上的窗子透了些风进来,潮湿又清凉,风里有竹木的淡淡香味。
      喻尺夜睁开眼睛,感到有些异样。
      练清竹还在他身上趴着没醒,后来从外面回来又是一轮一轮的你来我往,之前顾虑着各自的伤,顾虑着练清竹的心情,始终没能放开,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似乎要把这三年缺失的数全都补回来,完全没有克制。
      练清竹比任何时候都要疯,喻尺夜也丧失了所有理性,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与心爱之人共鸣默契。

      给予,索取,无穷无尽。

      由于太过投入,便忘了很多事,不仅忘了关窗,也忘了……喻尺夜一手扶着练清竹的背,一手撑着他的胸.膛,想把他翻到一旁。
      “嗯?”练清竹半醒半迷糊地挪开了他的手,拱了拱他,低声道,“太暖和了,我不想出去。”
      喻尺夜脸上一热,异样感更明显了:“……”
      他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攒的厚脸皮一下子就变薄了。

      但他也没有坚持让练清竹出去,只是有些无奈道:“控制一下……小清竹有点精神啊。”
      “……”练清竹笑起来的声音略沙哑,“小尺夜也不遑多让。”
      “这可如何是好?”
      “自然不能亏待他们。”
      ……

      他们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又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才都感觉有点遭不住,也都真正清醒了过来。
      喻尺夜坐起来,看向桌子上自己的佩剑,他不会迷茫,可心底却也不可能平静,他们就这样联手杀死了一个武道宗师。
      练清竹也坐了起来,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鲜血上涌,吐了出来。
      “清竹?!”
      练清竹脸色灰败,明显重伤积身……他魔心难除,跟韦复一打了一架大有损耗,又去对付越锦书,又被檀摩暗算,没伤才是不可能。
      喻尺夜忙给他喂下护持心脉的药,又给他运功疗伤。
      他自己也积着内伤,但总归比练清竹好一些,此刻他完全抛去了心底的那些犹疑……想想清竹都受到了什么伤害,在冼城时韦麓一的围攻也加剧了清竹被魔心的侵蚀,所以不该迟疑什么,韦氏兄弟必须死,如果不狠一些强一些,他爱的人就还会受伤,为了将来的平静,当下才要去掀起狂澜。
      又是一番折腾,才勉强稳住了伤势,接下来最好不要再跟人动手了,他们都需要静养。

      “我已派人去追踪。”喻尺夜道,“只顾着对付太子那伙人,没留意魔宗妖人竟潜入了帝都。”
      “此事交给神祇宗。”
      喻尺夜犹豫了一下,选择尊重他的意愿:“好。”
      “他们过来,应该是为了神祇正心。”练清竹揪了揪喻尺夜沐浴过后潮湿的头发,拽了块布巾慢悠悠给他擦着。
      “姬随雁说的那种方法?魔功与神功融会贯通,以求武学臻境?”喻将军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战场上每天都不敢睡死,回都一路更是时时警惕,回到帝都也还是风波不停,只有这会儿,抚琴的修长手指穿过发丝,轻柔地按在头皮上,才让他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感觉。
      “或许是吧,”练清竹想起了昨夜拜遥质问越锦书的话,道,“越锦书矛盾又扭曲,从他那里没那么容易得到神祇正心,我猜冰禅教一开始打的是明心宗的主意,这阵子镜宗主把弟子都召回了本宗,关闭山门休养生息,恐怕也是为了躲避麻烦。”
      “那就更不能放任他们了,否则不知道哪天又要出来兴风作浪,我给星河谷写信请他们帮忙,行吗?”
      “多谢。”
      喻尺夜把练清竹拽下来坐着,又取了条干燥的布巾给他擦拭长发,练清竹的头发又顺又黑,手感很舒服,他低头嗅了嗅:“好香。”
      练清竹道:“咱们两个是一个味道。”
      喻尺夜笑了笑,又道:“若是韦复一不应战,这一局就不能成了。”
      “我在路上听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对他有所了解才会下此战书,”练清竹道,“倘若他不来,自然也有别的计划,韦氏兄弟惹了我,我便绝不会让他们好过了。”
      他说话的语调轻飘飘的,却不自觉透出了几分邪气,话说完他很快意识到了,按住额头,想把妖邪的自己、负面的自己压回去,不要露面。
      喻尺夜抓住他的手,揉了揉。
      练清竹歪着脑袋枕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缓出一口气。
      “尺夜,我想听静心曲。”
      以往总是他给别人弹奏,突然也想有人为他奏静心曲。
      “好。”
      喻尺夜找到竹笛,跟他道:“我的水平提高了很多。”
      练清竹:“好期待~”
      喻尺夜记得静心曲的旋律,便以竹笛为练清竹吹奏,望他静心宁神。

      如今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待到天亮他们又要忙碌起来,根本没有闲暇去养伤。
      神祇宗除了静使之外的几个长老都拜了过来,他们已经明白越锦书不堪用,能够撑起国师府与神祇宗的人是少宗主。
      喻尺夜则被召进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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