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叁北

31、第 31 章

　　查理刚踏出茶水间的步子收住，站定了朝方醒打招呼道：“boss。”
　　唐钟钰发蒙的脑袋还没缓过来，boss？

　　方醒没什么特别反应，朝唐钟钰和查理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唐钟钰捧着马克杯，手上被热水溅到的地方泛红，但他毫无所觉地问查理：“他是谁？”

　　“噢！你还没见过方是不是？”
　　“他就是空降4D还把4D收购了的那个神秘人，”查理耸耸肩，“算是我们的新boss，和沈是合伙人。”
　　“方是华国万恒集团的。”

　　万恒。
　　唐钟钰下意识偏头看向方醒走的方向，走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查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没理由我不可以追求你吧？”
　　他朝唐钟钰眨眨眼，先一步回工位去了。

　　下午开会，方醒果不其然坐在主位上听所有主要成员汇报，沈虚闻坐他右手边。。
　　本来唐钟钰不用来的，是沈虚闻打算趁此机会让方醒和唐钟钰“认识认识”。

　　唐钟钰沉默地坐在底下听，他的眼神偶尔飘过方醒，方醒面上没有表情，单手撑着下颌，偶尔会点点头，俊美的眉眼沉沉压着，十足的上位者气势。
　　相反比他大几岁的沈虚闻全程笑眯眯的，和善不少。

　　唐钟钰走着神，突然被沈虚闻点了名：“唐，说下你最近做的那个模型吧。”
　　他收拢心思，把自己的笔记本屏幕投到了公屏上，逐字逐句地说起来。

　　唐钟钰的声音没怎么变过，万询之经历过一段堪称公鸭嗓的黑历史，唐钟钰也只是声调沉了几分，他原声清亮，沉下来后更有如碎玉投珠般，念起英文来十分悦耳。
　　S大的四年本科让唐钟钰的当众报告能力突飞猛进，原来的那点怯场荡然无存了。

　　唐钟钰报告完，向沈虚闻和方醒投去目光，却发现方醒在走神。
　　虽然他姿势一动不动，但眼神已经飘了。

　　唐钟钰：？
　　难道有什么问题？
　　他再检查了一遍刚刚分享的内容，没有问题啊。

　　沈虚闻见方醒没说话，自顾自开口总结了唐钟钰的工作内容，并提出了几点需要改进的地方。

　　方醒全程没怎么开口说话，但他凡是一开口，一定一针见血地点到了要害上。
　　在场的主要成员全程没松懈过精神，没因为方醒年纪轻就有所小觑。

　　会议结束后，在场人依次走出了会议室。
　　唐钟钰收拾东西慢了，落在了最后，身侧就是方醒和沈虚闻在交谈工作。
　　一时间两人距离拉得无比近，几乎能感觉到薄薄的衣物下方醒温热的体温。
　　唐钟钰下意识绷紧了背。

　　“你的手，”方醒突然一顿，看向唐钟钰，“没事吧。”
　　唐钟钰下意识抬起手一瞧，手背红了一片，是上午热水烫的。

　　方醒说的是中文，一下子把唐钟钰拉回某些遥远的记忆里。
　　沈虚闻那句“还在读书”倏忽闪过，唐钟钰抿了抿嘴。
　　没想到五年过去，又要做同学了。

　　“没事。”他低声说。

　　*

　　万询之和应折也知晓了唐钟钰在4D惨遭同事追求的事情，万询之幸灾乐祸：“阿钰，你桃花这是开到了重洋彼岸啊。”
　　还在三个人的群里发送了几个贱嗖嗖的表情包。

　　有次碰面，应折还说起这件事：“阿钰，要是你想摆脱一些不必要的追求者，其实有个方法。”
　　唐钟钰：“什么方法？”
　　应折：“找个对象。”

　　一旁竖起耳朵的万询之“嗤”了超大一声。
　　“说得容易，”唐钟钰无奈道，“上哪找去？”

　　应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或者找人假扮一个也行，效果是一样的。”
　　“名草有主，他们应该也会知难而退了。”

　　万询之意识到什么，看了眼应折。

　　唐钟钰若有所思。
　　“那找谁呢？”唐钟钰沉思道，“你？老万？”

　　万询之“噗”地呛到正在喝的水：“咳咳咳——”
　　“别，”万询之疯狂摆手，“我还想好好谈恋爱，别挡我桃花。”

　　这个小团体里唯一的直男万询之：心累。

　　唐钟钰笑道：“算了算了，找人假扮这事，撒了一个谎就要不断地用新的谎圆，太麻烦了。”

　　应折没吭声。
　　他的手在桌下微微蜷缩，他承认，在听见唐钟钰说出“你”的时候，他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

　　唐钟钰要去C大一趟，万询之蹭应折的车回宿舍。
　　万询之拉着安全带边，随口问道：“以前本科四年你都按兵不动，怎么到了C市这么着急阿钰的事？”
　　“阿钰又不会一下子被谁拐跑。”

　　应折面色沉沉：“方醒也在C市。”
　　万询之心里“咯噔”一声，应折居然知道，面上却讶异道：“什么？”
　　“万恒这几年一直致力于本土产品出海，重点区域就是A国，这一块让在A国念了几年书的太子爷作为负责人之一顺理成章，”应折冷笑，“去年万恒正好收购了C市的4D-world，方醒就是谈判代表，今年直接在C市不走了。”

　　“他和阿钰早晚会碰见。”

　　作为飓风来临的前兆，C市最近天气格外潮湿闷热，远洋气旋源源不断地从毗邻海域输送水汽，这种天气格外容易人心浮躁，应折被一辆车别过，他狠狠地拍了两下喇叭。

　　万询之不知道还有这个巧合，惊讶地张大了嘴，他犹豫再三：“其实他们俩已经见过面了。”

　　“什么！”应折猛地偏头，“你不早点说......”
　　“看路看路。”万询之安抚道，把唐钟钰和方醒偶遇的来龙去脉说了遍，“也没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阿钰似乎早就放下了。”

　　焦躁直接写上了应折的脸，他又砸了几下喇叭，然后一下刹车停在了等待绿灯的前车后。

　　“真的，阿钰几年没提过方醒了，换我都要把人忘了。”万询之靠在座椅靠背上，“倒是你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喜欢，这几年又在磨蹭什么？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S大历年来呼声最高的学生会主席，王牌专业的头号选手，应折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万询之，没人知道自信果决光芒万丈的应主席背地里偷偷暗恋了一个人好多年。

　　天空高阔平整，应折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穿行的车流，忽然沉默了，半晌他才茫然道：“......我不敢。”
　　“我怕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世上这么多人，喜欢你的又这么多，”万询之感慨道，“你偏偏挑了个难度系数最大的。”
　　他理解地拍拍应折肩膀：“我帮不了你什么，阿钰也是我朋友，就祝你成功吧。”

　　唐钟钰脑子好，但在感情方面有些令人惊异的迟钝，暗示他听不出，明示他不理会，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打动他。
　　但是这样一个人，当初怎么喜欢上方醒的？

　　万询之想不明白。

　　*

　　雨来得很不巧。
　　唐钟钰刚从C大的图书馆里出来，天上的雨就迫不及待倾泻而下，水雾蒸腾，转眼地上就积蓄起水洼。
　　C大的门口就是地铁站，唐钟钰大可以坐地铁回去，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唐钟钰看着图书馆前毫无遮挡的大道，他该怎么穿过雨走到地铁站。
　　也没带伞。

　　“唐......钟钰先生？”
　　就在唐钟钰一筹莫展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唐钟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个陌生的华国男生，对上唐钟钰的视线，稍显幼态的清秀脸庞涨红：“我是那天凤凰阁的那个服务员，你还记得我吗？”

　　唐钟钰眨眨眼，迅速地在记忆里翻出了一个娃娃脸：“啊，是你。”
　　他扫了眼男生背后的书包，了然道：“你也是C大的学生？”

　　男生目光明亮：“对，我当时看见你的学生证了，就记了下名字，打算找机会认识一下。”
　　“我是杨白衣，我可以叫你唐哥吗？”
　　倒是自来熟。

　　唐钟钰失笑：“随便叫。”
　　他还是第一年入学，细究起来还真不知道谁大谁小。

　　“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杨白衣向上提了提手里的长柄伞，“唐哥要一起走吗？我去地铁站。”
　　瞌睡有人送枕头，唐钟钰欣然答应了。

　　杨白衣是个隐藏的话痨。
　　他像是憋久了，短短一阵路从自己本科学校一路说到了C大哪些专业专收不差钱要镀金的富二代。
　　甚至还是全自动的，唐钟钰只需要听和时不时附和两句，杨白衣就能一路说到天南地北。

　　“我听说今年来C大读书的有钱人特别多，”杨白衣如数家珍，“那派头，我知道国内有个手机牌子的大小姐，一周的包天天不重样，各个都是上万的！”
　　“唐哥你听说过万恒集团吗？万恒的太子爷也是今年入学，生活可骄奢横溢了，直接在C大边上买了套大平层住着，那房价，寸土寸金都不夸张......”

　　“万恒”这个词，最近出现的频率过高了些。
　　唐钟钰垂着眼不作声。

　　“咦，”杨白衣声音一顿，犹疑道，“那是不是......”

　　唐钟钰抬起头，看见不远的距离外有人撑着伞走来。
　　宽大的伞面拂开水雾，雨水淅沥地从伞沿滚落，若隐若现地遮住半张脸，握着伞的手有些透明的苍白，分明的骨节边青筋微微鼓起。

　　“呀，是太子爷。”杨白衣小声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