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叁北

32、第 32 章

　　等人走近了，唐钟钰才看到伞下还有一个女生，长发乌黑，唇却红得妖异，一双丹凤眼艳而利，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美貌的冲击力十足。
　　她和方醒走在一块，两人的气势谁也没压过谁，倒显得和谐般配极了。

　　杨白衣直接看呆了眼：“......那是方醒的女朋友么？”
　　唐钟钰不作声地看着，半会才道：“可能吧。”

　　方醒走近了，也看见另一边伞下的唐钟钰和杨白衣。
　　杨白衣的伞不大，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只堪堪遮住了唐钟钰半边肩膀。

　　方醒一怔愣：“你们方便回去吗？我开了车，我送你们一程？”

　　杨白衣：？？？！
　　唐钟钰握着伞的手一紧：“好，麻烦你了。”

　　杨白衣震惊了，在方醒和唐钟钰两人间视线来回打转了几轮，才小声问道：“唐哥，你认识他啊？”
　　唐钟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余光瞥见方醒对女生说了什么，女生耸耸肩，撑开另一把伞转身走了。

　　杨白衣自打上了车就自动进入静音模式，刚刚的话痨荡然无存。他拘谨地缩在后排座椅上，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碰坏了什么。
　　这车一看就很贵。

　　杨白衣不懂车，但他在中餐馆兼职，多多少少学了点人情往来，比如怎么估计车的价位。
　　方醒这车的牌子他甚至都不认识，但做工典雅精贵，处处透着金钱的味道。

　　杨白衣甚至没敢让方醒真的把他送到宿舍楼下，在最近的地铁站就忙不迭下了车，目送车内的方醒和唐钟钰远去。
　　本就安静的车里更加安静，唯有铺天盖地的雨声砸在车窗上，隔着层玻璃听起来闷闷的。

　　“女朋友？”唐钟钰突然开口问。

　　雨比刚才小了些，方醒空出只手调慢了雨刮器的速度，单手扶着方向盘。
　　为了方便开车，他的衬衫折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手腕，锃亮的手表咯在凸起的一节腕骨上，无一不透露出精致的优美来。

　　“不是。”唐钟钰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方醒却答了上来。
　　“她叫齐幽白，齐家的下任家主，算是4D的投资方之一。”

　　唐钟钰调整了下坐姿斜倚在车门上，视线克制地在方醒那节腕骨上一点而过，又继续看向车前不停歇的雨。

　　唐钟钰注意到方醒既不叫他名字也不再叫“小钰”，言行举止都客套得体挑不出错。
　　只除了上次乍然的久别重逢，仿佛也是心神巨震，才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以前的昵称。

　　C大离唐钟钰的宿舍没有多远，唐钟钰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宿舍在前方。
　　“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方醒停下车，手指在方向盘轻点了点，“找沈虚闻也可以。”

　　方醒车内置物筐里取出把伞，递给了唐钟钰。
　　唐钟钰一时没有动，他若有所思道：“4D不允许员工搞办公室恋情的吧？”

　　笑意在方醒眼里闪过。
　　“是不允许。”

　　*

　　唐钟钰刚出电梯，就听查理在工区哀嚎：“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给你复习下4D的规定，”沈虚闻的声音传来，“同组员工不允许谈恋爱。”
　　“更何况你给别人造成困扰了。”

　　“好吧。”查理霎时蔫了。

　　“顺便宣布个事，”沈虚闻见进门的唐钟钰，施施然挑了挑眉，“上周的产品投放效果很好，甲方有心约个庆功宴庆祝一下。”
　　“想去的人可以报名，想去蹭饭的也可以。”

　　众人哄笑。

　　查理还在低声嘀咕：“什么时候4D出了个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了？”
　　“还真有，”凯瑟琳转过显示器，“我刚查了下，公司的合规里确实有写直属上下级和同组间不能谈恋爱。”
　　查理裂开：“以前似乎也没人管我？”
　　凯瑟琳耸肩：“谁知道呢，你可能撞boss枪口上了。”

　　唐钟钰默默无语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半晌他忍不住一笑。

　　他包里还塞着方醒给他的伞，像是达成了什么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秘密交易。
　　那把伞就是见证。

　　*

　　“噩梦”是C市有名的清吧，装潢清幽，驻台乐队在普通大众里名气不大，但是贝斯和主唱都是音乐圈子里名声顶顶的人，喑哑慵懒的爵士乐里，最适宜低声交谈、老友谈天。
　　庆功宴来的人不少，华人面孔和洋人面孔对半开。出乎唐钟钰意料之外的是应折也在，西装笔挺、优雅自若地和各路人碰杯交谈，毫不怯场。

　　“你怎么在这？”唐钟钰问。
　　“你肯定没注意过，PX也是4D的合作方之一，”应折抿了口酒，笑道，“我来蹭个饭，顺便给你个惊喜。”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酒吧小庆功宴，一堆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莫名多了纸醉金迷的气息。
　　应折怕唐钟钰不适应，时不时就晃回来跟他说说话。

　　“交际花，忙你的吧，”唐钟钰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人看着。”
　　应折和他碰了个杯，他半开玩笑道：“你在这里，我哪敢去别的地方。”

　　唐钟钰今天穿得简单，黑衬衫配西装裤，身姿笔挺如青松。唐钟钰本来皮肤就白，这一身暗调的衣着衬得整个人气质冷淡，在人群里没办法忽略。
　　应折把自己眼神从唐钟钰身上扯下来，掩饰般地又喝口酒。

　　“你少喝点，”唐钟钰有些担忧，“喝醉了怎么办？”
　　“没事，我酒量很好的。”应折扬眉笑道。

　　他们这头正闲聊着，场中倏忽静了一瞬，低沉的爵士乐节奏加快，唐钟钰瞥见门口走近几人，其中一人唇色红艳，丹凤眼锋利又轻佻。
　　正是唐钟钰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幽白。

　　“庆功宴的主人公来了。”应折轻声说，顺便给唐钟钰科普起来。
　　“齐幽白，齐家独女，不出意外齐家旗下的凌华娱乐未来就是她的，现在是4D的大甲方代表。”

　　齐幽白施施然朝众人点头致意，从侍者手里取过一支高脚杯。
　　她也不多喝酒，别人攀谈时大多只是微笑着，手上酒杯轻晃。

　　她身上有种和方醒和相像的气质，攻击性强，是在商场上咬住了就要给人撕下一块肉的侵略感，哪怕现在笑容妩媚无害。
　　都在唐钟钰接触不到的世界里。

　　“阿钰，”应折说，“我之前就很想问你，你以后是打算从商吗？”
　　“不，”唐钟钰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我做不到。”
　　他神情坦然：这不属于我的世界了，我还是乖乖把书读烂吧。”

　　应折闻言低笑：“商人常见，天才却少有。”
　　这世上多的是利欲熏心、行事功利之辈，唐钟钰却是应折见过最纯净的人。
　　明明身怀绝顶天赋，却保持着奇异的平常心，要去坐那冷板凳，不肯沾染铜臭味。

　　“我——”唐钟钰失笑，他正要说些什么，话音却陡然一顿。
　　应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是方醒进来了。

　　飓风来临，陡然让C市不富裕的温度降了几分。打开门的瞬间，微凉的夜色涌进，方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侍者帮助下脱去了长外衣，内里是剪裁合身的衬衫西服，走动间镌刻的银色暗纹若隐若现，宝蓝暗纹的领结服帖在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上。
　　他长腿一跨，所有人就不自觉分去目光。

　　包括唐钟钰。

　　他遥遥地看着，心里浮上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真的有五年过去了。
　　五年后的方醒肩膀宽阔了不少，窄腰长腿，把正装撑得特别漂亮。

　　方醒是不是还长高了？

　　五年时间带来的空茫突然袭击了唐钟钰，他咂摸不出滋味，只是有些无所适从。

　　身侧的应折悄悄沉下目光。
　　“说起来，”他有意无意道，“听说齐幽白和方醒还有过婚约。”

　　这句话成功拽回了唐钟钰的视线，应折却只尝到舌尖漫上的苦涩。
　　“好像是五六年前？他们两家打算联姻......”

　　“我辟个谣，”有个女声洋洋洒洒插进了对话中，“当时没联姻成，现在也没有”
　　齐幽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侧，还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话。

　　应折猛然住口，齐幽白却没有理会，她朝唐钟钰眨眨眼，笑容狡黠：“你就是唐钟钰吧？”
　　“百闻不如一见。”

　　百闻？哪里能听说他？
　　唐钟钰有些懵，齐幽白却神秘一笑，什么也不肯透露：“方醒那家伙后面跟方影估计还有场硬仗要打，要是不想干了，欢迎跳槽来我这。”

　　方影？
　　唐钟钰一怔，从记忆里挖出了这个名字。
　　那是个瘦小胆怯的身影，看人瑟缩，总是畏怯。
　　他们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齐幽白投放下这一个爆炸性消息，摆摆手就走人了。
　　唐钟钰下意识转向在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应折万般无奈，简短解释道：“方影也进万恒了，他和方醒负责不同的板块，两人现在在打擂台。”

　　豪门内斗，争权夺利，不外乎是。

　　唐钟钰沉下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应折却有些烦躁，伸手松了下脖子上的领结。

　　*

　　方醒不太能喝酒，沈虚闻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家伙在外头装得人模狗样老神在在的，实际上几乎是个一杯倒！

　　沈虚闻没留神，让方醒给自己灌下了整整两杯酒，此时方醒老实坐在吧台边，眼神迷蒙，调酒师被他那双多情眼看得脸颊发红——实际上醉得不能再醉了。
　　唯一的庆幸是方醒酒品不错，醉了就是懵着不说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耍酒疯。

　　沈虚闻凑近看了眼方醒的杯子，脸色难看：“怎么想的，给他点了黑俄罗斯。”
　　著名的断片酒。
　　酒量好的都不敢随便沾这杯。

　　调酒师冤枉道：“沈先生，是方先生自己点的。”

　　沈虚闻认命了。
　　又菜又爱玩，不外如是。

　　他看着那么大一个方醒头疼地捏了捏眉头。
　　此时宴席过半，现在把方醒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场内还有些重要宾客，他和方醒肯定是不能两个都走的，但方醒现在这个状态，把他放自家门口估计连门都开不了。

　　沈虚闻环顾了四周，突然锁定了一个人。
　　有了。
　　“唐！”沈虚闻朝不远的唐钟钰招呼道，“帮我个忙。”

　　“你晚上没事吧？”沈虚闻问道，在唐钟钰摇头之后把方醒胳膊往人怀里一塞，“这家伙喝醉了，我走不开，帮我送一下？”
　　唐钟钰猝不及防怀里一沉，方醒的手背贴在他胳膊上，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彰显着存在感。

　　“算你加班。”沈虚闻趁没人不注意，飞快诱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