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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李允沉默片刻,伸手从杨善手中扯过棉帕,往后挪了些位置,拉开二人的距离。杨善笑了笑,恭敬地从矮台上退下。

      牙白的棉帕已是被血染红了大片,李允擦去从鼻中流出的血,只感指尖濡湿。这血越抹越多,她忽地就烦躁起来,干脆将帕子捏做一团,捂住了鼻子。

      “池宁可以入宫,”李允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也会尽量护她。”

      “谢殿下恩准。”杨善俯首跪拜。

      李允把搁在腿上的册子递给杨善:“相应的,尚衣局一事还善请多上心。”

      李允今日初见池宁,乍看下之下此人毫无城府,但池宁毕竟与杨善是血亲,杨善到底是何心思,李允暂且还不知晓。不过,既然是李穆有意她自己选人,那池宁入东宫后要如何对待,她是能做主的。

      杨善抬首笑道:“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允看着她点了点头。

      血已止住,李允将棉帕折好,杨善见状抬手来接,李允却从袖袋里取出自己的绸帕子搁到杨善的手上。只是她刚要收手,就见绸帕子上也有一抹血红。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她指尖沾血,不慎脏了这干净帕子。

      她眼疾手快,未等杨善反应,就把帕子收了回来,一并折好通通塞入袖袋,窘迫道:“待春迟来了,再还你新的罢。”
      杨善恭敬地应了一声。

      两人面对坐了片刻,既不见春迟回来,也不见池宁回来。李允下颌渐渐绷紧,杨善则是一副低眉顺眼地模样。

      李允觉气氛诡异,垂眼看向放在腿上的书册。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翻开了书册。册上所书内容大多是些琐碎记载,例如尚衣局的火势起于屋内,屋内三人烧得“焦在一处,难以分离”又如“火势即起,初无人察觉”等等。

      李允一把摁上书册,眼低渗出血红。她脊背发冷,脑袋宛若挨了一记重锤,嗡嗡作响。册中所书文字何其冰冷,冷得凝成了一把利刃,直直戳入她的心口。

      她忽感一阵恶心,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一手杵在矮台上,一手死死摁住胸口,咳的满脸猩红。

      杨善忙上台查看,李允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不顾喉头泛起的腥甜和辣意,断断续续道:“我、我还有一、事、你……”

      杨善着实无奈,脸上没了笑意,她空出一手轻拍李允脊背,大声唤了侯在门口的宫人进来。正要嘱咐,李允却朝宫人摆了摆手,让其出去。

      杨善面色忽就冷了下来,只与宫人轻道:“去寻春迟来。”

      宫人见杨善变了面色,双腿一软,险些要冒出冷汗来。一边是殿下,一边是杨善,他两头为难,不知要如何是好。

      杨善看着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宫人目光一短,见殿下咳得厉害,一咬牙不顾其它忙遵照吩咐去寻人了。

      待李允终于顺过了气,就赶忙与杨善道:“善请帮我寻一人!我不知他姓甚,只记得他与你一般身高,看穿着应是侍官!”

      杨善见她不咳,面色好了许多,重新挂了笑意道:“好。”

      李允觉她应得爽快,心下稍稍好受了一些。她正要扯袖口擦去面上的泪水,就发现自己抓着杨善的手腕。她赶忙放开手,望着杨善不知是否应该说什么。

      杨善也不计较,收回手来,笑道:“殿下活泼了一些。”

      李允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可也没觉厌恶,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杨善这般半是调侃的言语方式,已是麻木了。

      她刚将书册收入袖中,宫人就带着春迟匆匆赶入殿内。李允抬起头来望向春迟,顿了顿开口道:“我渴了,可煮茶吃了。”

      春迟进殿就看到了李允下巴上干涸的血迹,顿时就沉下脸来。她三两快步到李允跟前跪下,小心捧起李允的脸颊左右仔细看了看,这才转头盯着杨善质问道:“为何殿下流血了?还有一人呢?去哪儿了?”

      李允听春迟这般问,就知她应是误会了。她忙撇了眼杨善,急与春迟解释道:“刚刚我无端流了鼻血,善帮我止了血。善让池宁去寻你,许是没寻到,这才又喊了宫人去寻你。”

      春迟听罢,脸色好了些,与杨善赔道:“侍中海涵,是我急躁了。”

      杨善笑吟吟地道了声无碍,就起身退回藻席旁坐下。

      春迟让宫人端了盆温水进来,仔细擦去了李允脸上的血污,李允乖巧地扬着头,任由春迟摆布。春迟正要再沾些水,就见李允的衣袖上也沾了血迹。

      她只得唤人去安车上将李允的衣服取来,转头问杨善道:“还需劳烦侍中寻个房间,殿下需更衣。”说着,她就要扶李允起身。

      李允摆了摆手,只道:“在此便好。”

      春迟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李允想了想,又让春迟取了块绸帕还给杨善,杨善谢了恩将帕子收入袖中。待宫人寻来衣服,杨善便起身退去殿外等候。

      待殿内再无旁人,春迟立刻面露担心。她小心解开李允的腰带,柔声问道:“殿下可还有那里不适?额头还痛么?”

      李允摇了摇头,忽想起书册放在袖中。她一时有些慌张,拉住春迟的手道:“我自己来罢。”

      春迟自是察觉出李允的异样。她顿了顿,并未放手,而是继续揭开李允衣服上的布扣,缓缓道:“今日天凉,殿下勿要任性了。这脏了的衣裳,一会儿让人送入安车一并带回宫内便可。”

      李允抿了抿嘴,不敢表现明显,只好同意。

      春迟脱下李允的袍子折好放在一边,取了干净的袍子给她穿上。李允目光一直黏在那换下袍子上,春迟权当作没看见,将袍子上的褶皱抻展抚平。

      待李允穿戴整齐,春迟就唤宫人进来,当着李允的面,吩咐宫人将衣服放入安车的车厢内。李允这才放下心来,调整了一下腰带和白脂佩。

      李允重新坐回矮台,春迟才唤杨善进殿,一并进来的还有池宁。原来池宁到杨善府上不过两日,并不熟悉府内环境,若不是家仆将她带回这里,恐怕还要耽误一会儿。

      宫人把煮好的热茶奉给几人,李允捧着茶碗吃了半口,悄悄地看向池宁。她不善与人交际,就想先观察池宁一番,再寻话头与她说。

      池宁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接,她赶忙装作无意垂下眼帘吃了口茶。没想到,池宁却放下查完,嬉笑道:“你要看就看,为何鬼鬼祟祟?”

      李允被茶呛到,她憋着气强行咽下就赶忙抬头看向春迟。果然,春迟面色有异,一副怒相,她一时心急,开口就道:“茶、咳咳、茶甚好。”

      春迟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李允清了清嗓子,将茶碗放在一侧。把手伸入袖口一探,顿时傻了眼。她换了干净衣裳,但要交予池宁的鱼袋却在换下的衣裳里。

      她迟疑了一下,望着杨善道:“今日出宫急些,鱼袋未装在身上,明日还请善带池宁入宫,我再予她。”

      春迟又叹了口气,依旧不语。

      杨善道:“微臣领命。”说罢,她看向春迟,拱手道:“池宁性子顽劣,劳烦家令费心。”

      春迟轻道了声不敢,池宁却看上去甚是不满,皱着眉看了眼杨善,又看了眼春迟,最后望向李允,忽扬起了大大的笑。

      她从腰间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捏在手里,起身走到矮台下,将手伸到李允面前,笑得一脸狡黠:“我有一物赠予你。”

      李允见她面目神色,知她大约没安什么好心,但也伸手接下了这小小的物件,是一颗小小的半透明石子。李允不知她送此物有何用意,捧着石子安静地看着她。

      只听池宁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身子往她面前一倾,眼中满是得逞后的满足神色:“殿下收了我的礼物,就与我为友了,若今后这位娘子要罚我,殿下必要护我。”

      李允听她说完,顿时就不知这石头到底该收不该收了。

      池宁见李允面露踌躇之色,正要自己上手强迫李允收下,就见李允合上手,点了点与她道:“好。”

      她先前就已是和杨善说过会护池宁,池宁既是开了这个口,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池宁眼睛亮了一下,满面欣喜。她顾不得其它,直接走上矮台挨着李允坐下,骄傲地看了眼春迟,又望向杨善,问李允道:“殿下,表姐的事你管得吗?”

      什么管得?

      李允正困惑,就听杨善道:“殿下为尊,我为臣子,自然是管得的。”

      池宁顿时来了精神,凑近李允就将这几日杨善如何对她说了一遍,皆是些她因玩闹过头,被杨善训斥之事。末了,她才道出目的:“殿下要罚她才行。”

      李允认真地思考片刻,与她道:“善所做皆归为家事。”

      池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看向杨善。

      杨善笑而不语,端起茶碗吃了口茶,与池宁道:“殿下温善,不与你过多计较。但你既已称殿下为友,就要处处为殿下考量,不可妄为。”

      说着,她又朝春迟拱手道:“若池宁有甚错处,家令不必心慈,教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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