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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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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佐忙道:“尚未去地府问过,卑职立即就去!”
“不急,大概率在□□被控制的那一刻,魂魄就消散了。你们回头再去确认一下就行。”周行坐在了灶前的胡床上,随手往火中添了几匹柴。
“是!”
“之前叫你们查都有谁碰过那令牌,查到了吗?”
“查到了,舒家那边舒云麟、闻桑、祁朱楼三人都碰过;俞家这边俞风和、来阁宝、俞在渚、还有那两岁多的小女娃也碰过;然后就是之前当铺的掌柜同伙计,再有就是从当铺买来的这条线,也有几个人碰过,分别是......”
周行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一一汇报:“除开舒云麟同来阁宝,其他人有异常吗?”
“这些人都逐个排查过了,并无异常。”
“那就只能从这两个人身上下手了,前一个联络人是舒云麟,他是主动献祭,这个来阁宝呢?他是如何代替舒云麟成为第二个联络人的?他有没有主动献祭?不距道恶逆是如何挑选上他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周行嫌这水烧得慢,一张符纸丢进了火中,锅中的水瞬间便开始翻滚。
“属下即刻就去查。”僚佐说罢躬身便要退走。
“等会儿,先把这热水送到产房门口。”
“是!”
周行把事情丢给了僚佐,自己踱步走出了灶房,迎面又撞见了一个僚佐。
“禀大冢宰,我们在屋中找到了这个。”僚佐一见周行,便躬身呈上一物。
周行接过一看,正是那一度被认成砚台的令牌。
他将这令牌仔细看了,见上面有干涸的血迹,便递还给僚佐:“这令牌既被人当场砚台,按说上面应该只有墨迹,查查上面的血迹是哪里来的。”
“是!”僚佐双手接过令牌,施法查验去了。
等周行忙完一茬,东方渐渐发白,下了一夜的雨也渐渐小了。他凝眉看向卧房,竟还没有生出来吗?
卧房门“夸啦”一声被猛然撞开,林遐焦急地冲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阿姊没力气了,孩子出不来!”
“林遐,我这里有一颗药,可以补益力气,你拿去给......”
周行从怀中刚把药瓶拿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遐一把抢走。
随着“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林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周行扯了扯嘴角,暗骂道:“这姓林的倒是不曾变,还是这般粗鄙悍莽。”
等到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升了起来,雨也停了。
周行立在俞家的小院子中,终于等来了僚佐的回报。
“禀大冢宰,这令牌中只有两个人的血,舒云麟同来阁宝。”
“看来他二人都是献祭,舒云麟自是不距道忠犬,这来阁宝献祭又是为了什么?”
斯人已逝,之前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更无第三人知道此事,玄天城的僚佐即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剖析死人的内心,一时竟陷入僵局。
其实说来理由很简单,无非是来阁宝的自卑作祟,他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却不得不靠着妻家养活,这于他而言,本是一件极为跌份子的事情。
更遑论自从婚后,每每他决定的事情,从来得不到俞在渚的支持,这让他更是深以为辱。
他老丈人俞风和要出远门,千里跋涉,不敢带着传家宝,临出门前便把那令牌交给了来阁宝保管。
来阁宝那日独自一人坐在院前的台阶上,摩挲着手中的“传家宝”,心中无限苦闷。
“说什么书香门第,弱质温顺,其实处处跟我作对。德、言、容、功,她有什么?哪家的娘子跟她一样倔?都给我等着瞧,等我有一日发达了,定要换一个如花似玉,言听计从的美艳新妇。”
来阁宝心中恨恨,手上便加重了几分力,不料指腹滑上了令牌的棱角,渗出了几丝鲜血。
来阁宝吃痛,惊呼一声,脑中却莫名出现了一个声音:“你想要飞黄腾达吗?”
***
等到日到中天,周行陪着小筌儿在院子中玩耍,一声啼哭终于从卧房中传出来,哭声却显得有些弱。
林遐又奔出来,喜极而泣:“生了!阿姊生了!”
周行还没开口,林遐又一阵风似的旋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孩子顺利生下来,俞在渚也平安,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周行打算立刻回家,跟大哥分享这个消息,借此跟大哥握手言和。
可谁知,他一踏入院门,迎接他的却是本应在学堂的石初程,这孩子不知怎的,急得满脸通红。
“阿爹!你可算回来了!”
“鹿娃?你怎的在家?”周行转头四望了一下,脸色不禁沉了下来——他没有看到石方巳的踪影。
昨夜周行离开的时候,顺手在院外设置了禁制,目的就是不让石方巳随意离开,哪怕是灵魂出窍也不行,谁知却终于没有锁住对方。
“我在念书,万钟来找我,说阿耶叫我回家,我就回来了。我一回来,正见着阿耶穿着我的衣服,我回来,阿耶就走了。之后我便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石初程一脸的茫然。
周行看向院门口的禁制,这禁制并没有被破坏。
昨日离去之时,为了不耽误石初程翌日上学,这个禁制的确留下了一个缝隙,唯有石初程能自由离去,他一旦离去,禁制便会锁死,不让石方巳离开。
想不到石方巳竟把石初程叫了回来,自己伪装成石初程,骗过了阵法。
周行想到这里,脸比锅底还黑,咬牙道:“万钟来叫你的是吧?”
“是呀,阿爹你怎么了?”石初程见周行表情不对,遂问道。
周行气闷了半晌,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撤去了禁制,轰石初程去上学堂。
“诶!我就去。”石初程答应一声就要出门。
“对了,俞娘子生了。”周行又补了一句。
石初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面露惊异:“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还没足月吗?生下来女儿还是儿子?大人孩子都平安吗?”
“大小平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去问问吧。”一夜的兵荒马乱,周行显然有些精神不济。
“诶!我这就去恭喜俞娘子。”石初程喜上眉梢。
“别恭喜了,来阁宝昨夜死了。”
石初程又是一愣:“什么?”
周行却没心情同石初程讨论这些,只挥挥手,打发他走,自己转身去了丹房。
听到院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周行知道是石初程离开了,却不知他这是去了俞家,还是去了学堂。
周行蔫儿蔫儿地坐在了几案后面,点燃一张符纸,想要联系石方巳,可等到符纸燃尽,也没有收到那边半点回音。
他同石方巳相知多年,自然知道石方巳是个轻生重义之人,此时一去,必然是心意已决。
周行有些失神地从窗口看出去,只见灶房窗外挂着的一排咸鱼,正在绳上晃晃悠悠。
石初程没事就去摸鱼,一年四季家里的鱼都管够,最后吃到一家人见到鱼就想吐,这孩子却依旧乐此不疲。石方巳便抽空用盐巴,将吃不掉的鱼都细细腌了,挂在梁下风干,梁上还贴了个防虫防鼠的符咒。
“这个家在你眼里,当真就比不上你的兄弟吗?”周行喃喃自语,正自黯然,忽然身后的丹炉兀的闪出火光来。
周行一愣,转头看时,唐比辰的形象已经出现在面前。
“禺儿?你找我?”
唐比辰的模样看来比较严肃,她闻言点点头:
“阿爹,我想起来个事情。在泱漭川的时候,离蛸想要把你卖给不距道。他是通过铜镜联络不距道恶逆。我当时没有留意,如今才想起来,他联络的那个人,我认得。”
“是谁?”
“是丘月,绿无涯的丘月。”
周行脸色一凝:“你确定?”
“多年不见,声音容貌的确有变化。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并未联想到丘月,可是后来想想,那说话的语气,倒真的挺像的,我有八成的把握是她。”唐比辰言之凿凿。
周行霍然起身,正要联络玄天城的僚佐,忽而停下来,对唐比辰说道:“绿无涯现归赤松国辖制,为防牵扯到你们,你回去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
按说绿无涯的人出了这样的叛徒,换做是唐雩提前知晓,定然是秘密处理了丘月,将相关的证据都一并抹了,断然不会主动把此事捅到玄天城来,也就是唐比辰出于对父亲的信任,这才会选择第一时间告知周行。
而周行也自然也不会坑她,反而是提点她,要妥善处置内部的问题。
“好,我问问阿娘该怎么办。”唐比辰说着身形便消失了。
周行得到了消息,自然是立刻下令,让玄天城的僚佐去搜寻丘月。同时也让人去地府看看不距道的封印有没有问题。
消息很快传回来,丘月最后一次现身正是在周行家门口,最后见的人也正是石方巳,两人也是一同消失的。
四隅堂僚佐细细排查了丘月的行踪,发现这段时间,的确就是她四处联络不距道的恶逆。
周行得知石方巳竟背着自己,同不距道恶逆搅在了一起,心中只觉一片冰凉,可他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泛滥,而是迅速收敛了心情,肃然下令:
“传令下去,让太阴师到不距道封印门口同我汇合,我要即刻加固封印。”
“得令!”
周行自己则闭上双目,在丹房中灵魂出窍,直接下了地府——
事态紧急,他也不能遵照常规,从酆都正门借道,而是寻了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