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怡情书史

56、一点忧虑

　　胤禛与胤祥二人相互倚靠地小憩片刻，又坐起办完此日公务。夕阳西斜，一天终末，二人用过御膳房送来的晚膳，洗浴罢，便又一块儿靠在塌上，读了些书后，准备就寝。半日匆匆，二人都未再提允禩之事，直到帷帐深深，胤禛双眼还亮亮地睁着，胤祥注意到，便靠到皇帝身边，主动问道：“兄长在想什么？”胤禛看回胤祥，思忖问道：“王弟是否觉得朕对允禩太过严厉？”胤祥淡淡开口：“是，也不是。”接着解释道，“论兄弟，是有些严厉。论为君，如何都不算过。如果我是兄长，也会如此。如果允禩是你，更会如此。”胤禛没再开口，胤祥又说道：“兄长心中早已有数，何必再多做思索。”说完此话，胤祥便悠闲躺下，背着胤禛准备睡，胤禛也跟着躺下，朝着胤祥，两手缓缓环上胤祥腰间，低低说道：“我想我更怕的是王弟会怕我。”胤祥搭上胤禛的手，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说道：“兄长处罚不处罚允禩跟对我如何是两码事，你对我而言，有更可怕的事。”说罢，嘴角不觉一弯，简单一句，叫胤禛的心结又解开了一些，跟着笑了笑。胤祥转过身来，抱上胤禛，埋首胤禛怀中道：“兄长，你便烦忧罢，这条路，忧虑不止，但唯一不必担心的便是我，你在，我便在。”胤禛展颜，更是抱紧对方清瘦的身体，低头说道：“除了你，其他人确实无足轻重。”
　　次日初七，二人都起得早，胤禛身着一件云锦石青地八团龙袍，胤祥则着简单鹅黄色竹纹常服。用过早膳，二人便一起走到前殿西暖阁，办起这日刚送来的折子。没过多久，门外太监便通传，固伦恪靖公主求见皇上。二人对视片刻，心有灵犀，都觉得不必设帐，胤禛便命太监传召公主进来就是。只见固伦恪靖公主身着土谢图汗部朝服，沉稳十足地迈进暖阁。虽然公主已留京许久，皇帝终究没有召见过她，如此一打量，确名不虚传，十分精干。公主的打扮少了当年在宫中的精细，礼节上仍是相当周到，一进门便向皇帝行礼，而后跪着开门见山禀明今日来此所为之事：“启禀皇上，臣今日来叩谢皇上圣恩，我部哲布尊丹巴活佛得由敦郡王护送回藏。”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近来有传闻，敦郡王行到张家口便止，未能远送，不知是真是假，还请皇上定夺。”几句话干脆简洁，将自己目的说得很清楚。胤禛貌似早已知道，并不惊讶，回道：“尔所言之事，朕会派人去查清楚，公主不必忧虑。”这位公主如今代表土谢图汗部，虽语气强硬，倒也通情达理，得了个说法心里也便放下此事。于是接着说第二件事：“皇上，臣还有另外一事，额驸博尔济吉特·敦多布多尔济如今在军前，而臣待先皇丧仪后才得回归化城，如今城中家务不可不遣一紧要大臣前往处理，但臣左右之人未得准许不得出京，故特来向皇上请旨。”胤禛听罢，觉得有理，便允了。公主将所求之事都说罢，便向皇帝告退安，没想到，皇帝倒是耐心，先是免了公主的跪，而后关切道：“公主现居何处？”公主恭敬回说：“回皇上，与姨母宜太妃同居恒亲王府。”皇帝便又问道：“府上一切都可安好？”公主继续答：“回皇上，一切都好。”顿了顿，又道：“不过，皇上应该知道贝子允禟的离开对宜太妃打击很大。”公主入殿以来全程分寸都把握得很好，实际上，她与允祹之间走的很近，当初对允祹的惩戒多少也牵连到公主的门人，也有点拂了她的面子。胤禛当然也并不打算与公主多做寒暄，如此问，不过是想看看这位掌权颇深的公主，向自己告发允?一事是否纯粹，与允祹可有牵连。然而她的回答，倒是置身事外，有话便说，不做遮掩，是个坦荡的，胤禛便也不再做试探，点点头后说道：“那便有劳公主带到朕的问候，贝子允祹若能安分，自然可得保全。”公主如今亦知皇帝意思，安分则能保全，也算是对自己的肯定与提醒了。心中也不禁暗想，这位兄长，果然不是当初那位四阿哥了。
　　见两人终于结束了试探与博弈，一旁喝了半天茶的胤祥开口道，“听闻公主在土谢图汗部水土工程上很有建树，还想请教一二。”胤禛看了眼胤祥，感到弟真是有趣，自己方才的试探让气氛变得有些凝滞，王弟这会儿却能立马跳出那话题，转而也算夸赞了公主一番，殿内氛围瞬时缓和不少。公主方才应答皇帝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自然紧张，谁知怡亲王能在此时突然插入此话，确实让她轻松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宽解许多，便向怡亲王道：“怡亲王能如此关心水土之事，实在让我佩服，王若感兴趣，我便回去让手下整理成文呈与王如何？”胤祥温和笑笑：“公主有此好意，甚好。”而后，公主也算主动，见皇帝都吩咐完了，便自觉道：“皇上若无其他吩咐，臣便下去了。”胤禛点头示意苏培盛引公主出门，自己又道：“公主所言，均会有交代。”公主情绪明显愉快不少，谢了皇帝便跪安出门。出门后，公主脑中才不禁划过，为何自己一大早进宫，怡亲王已坐在暖阁里喝早茶了，莫非真如人所说，怡亲王为皇帝夙兴夜寐地留宫办公，可看胤祥的精气神实在是好，完全不像传说中屡屡生病的样子，不觉感到奇怪地出了宫。
　　公主出门，胤祥与胤禛又对坐喝起茶来，胤祥见皇帝没有举动，便淡淡开口道：“皇上貌似一点都不生允?怠慢的气。”胤禛回道：“我倒希望他安生呆在张家口。”停了停又道：“允祹也是。”胤祥知道皇帝多少还是有些忧虑允禩等人的事，不禁牵上皇帝的手，转了转胤禛拇指上的玉扳指，仿佛是要给对方松松紧张的神经，胤禛自然感受到一分松弛，反握住对方的手，笑道：“多谢王弟。”胤祥又回以温柔一笑，洗去半日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