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怡情书史

57、会考府事

　　胤禛松弛下来，转而想起一事：“恪靖公主倒是提醒了朕，出宫太妃本应每月进宫请安，然而无一达成。”胤祥淡淡反问：“皇上也不派人催促？”胤禛浅浅笑着回：“她们要是能坚持如此，会有用处。”胤祥听了也嘴角一勾，心中了然。
　　见胤禛已是心宽地看起其他折子来，胤祥掂量着手头户部的新折子，向皇帝说道：“兄长，我要去会考府看看。”见胤禛抬头，又对着胤禛笑笑，补了一句：“已是多日未去。”胤禛心道不出皇城就是好的，爽快答应：“那等弟回来用午膳。”胤祥双唇微弯，点了点头，带着方才掂量的折子出了养心殿。养心殿门口，轿辇已经备好，胤祥从容入轿，鹅黄袍尾海水江崖今日翻扬得格外明媚。
　　会考府元年方成立，特设在天安门外千步廊东侧六部东翰林院西。会考府由怡亲王、隆科多、大学士白潢、左都御史朱轼主持，几人身兼诸职，所以只能每日到会考府监察一二，并不常驻。此殿中如今安排着郎中、员外郎、主事、笔帖式等二十余人。今日恰好白潢、朱轼同至会考府，查验近日事，正在其中讨论得热烈，见怡亲王步入殿中，二人才终于停了下来，向前行礼。胤祥让二人免礼，坐上会考府明间主位，请两位大臣坐下位。白潢已是花甲之年，白须华发，位至文华殿大学士，为人温和勤勉，温和得体，先一步恭敬向胤祥禀道：“启禀王爷，我等方查办王爷前日所派户部账目核查一事，查出户部库银亏空两百五十万两。”胤祥脸上并无惊讶，将手中的折子递与白潢，无奈笑着说道：“然而户部前日自查称亏空一百五十万两。”一旁的左都御史朱轼严正发声：“真是荒唐，轼每笔帐都盯着，户部实在是不够精细。”朱轼方才与白潢讨论时还是义愤填膺，但终究知道户部属怡亲王管理，不敢大胆批驳，但是负责纠劾百官的职务习惯还是让他忍不住发了声，妥妥是个严厉的判官。胤祥温和地看向朱轼，见朱轼身着二品官服，倒是正气凛然，不卑不亢，青丝已掩不住白发，心道对方确是个清正廉洁的，不过是汉人，身为左都御史也未能官至一品，让胤祥心中不觉替对方可惜了一下。朱轼见王爷看向自己却未说话，虽语气温和，但能让人隐隐感到一种压制之气，于是自觉方才失礼，立马向王爷请罪。只见胤祥淡淡弯起嘴唇，温声道：“无事。左都御史有凛然之心，是朝中之幸。”朱轼听到这话，心中的担忧散去一些，小心看向王爷，只见对方眉眼淡然从容，心中更是尊敬起来。一旁的白潢见怡亲王面容柔顺，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点悲悯之意，也知道对方何来此感，但也心生讶异，这位王爷竟能对官员有这般心情，不愧是康熙帝当初一度看重的王子。二人正想着，只听胤祥又吩咐道：“我已核算一二，此乃户部之责，二位无需烦忧，皇上已有旨，令户部现任与历任官员，上至尚书侍郎下到主事部吏，负责赔偿这一百五十万两亏空。”两位大臣方才还心中焦虑，又突闻王爷此言，更是心生慨叹，未曾想皇上竟会如此安排，都快意地感恩回道：“皇上圣明。”胤祥仍是温和笑笑，说着：“有劳二位大学士监督审查之后账目。”便起身拂了拂那鹅黄袍身，准备离开，二位大臣心头大患尽消，连忙尊敬地跪送王爷。
　　胤祥出了会考府，又登上轿辇，往宫中造办处去了。论往日，怡亲王总从头逛起，看看各作进度，然而今日，众人只见王爷径直先走到杂活作。胤祥从袖中拿出三副眼镜，吩咐道：“皇上这几副眼镜圈子已有些松动，修缮下，一会儿呈来我带走。”匠人接过，小心称是。胤祥说完，就又走到各处查看。造办处中工匠也知怡亲王无事便会日日来看造办之物，于是他们每日也都尽力研制新品。胤祥逛到刻字作，其催长呈上了一锦匣，胤祥轻轻打开，只见其中有三方印章，一方为红色寿山石双螭玦扁钮引首，其下镌刻着为君难三字，一方红色寿山石飞熊钮图书，刻着朝乾夕惕，还有一方红色寿山石苍龙教子钮，则镌刻着雍正宸翰四字。胤祥轻轻抚了抚雍正两字，嘴角上扬，旁边的催长见了便知王爷很是满意，也跟着快乐。胤祥检查了一会儿，夸了句：“甚好。”话罢，杂活作工匠快步走过来，呈上方才那三个眼镜禀道：“王爷，眼镜圈子已经换好。”胤祥接过看了看，放回袖子，温柔说了句：“很好，辛苦。”说完便移步出了造办处，坐上轿子往养心殿回去了。
　　进了养心殿，胤祥先往西暖阁走，却未见皇帝，于是问一旁下人：“皇上呢？”旁边的下人低垂着头回道：“皇上方才好像说找不到想要的眼镜，回后殿找去了。”胤祥听罢微微一笑，便往后殿快步走去。走到后殿东暖阁外，就听见皇帝念叨苏培盛的声音：“怎么就找不到，王上个月才给朕置办的，你们真难让朕满意，王不在，朕当如何。”胤祥听得不觉笑出声来，缓步走入暖阁，温声说道：“皇上确实没了臣不行。”一旁找眼镜找得大汗淋漓的苏公公，一看怡亲王回来了，满脸谢天谢地，自然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只见怡亲王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先是放在了皇帝身边的桌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眼镜，递给皇帝问道：“皇上要哪个？”胤禛快乐说道：“王弟给的，哪个都好。”胤祥看着苏公公委屈的脸，问道：“养心殿没别的眼镜吗？”苏公公小心回道：“皇上说有三个找不到了，所以让奴才赶紧找出来。”胤祥便对苏公公说道：“已经找到了，苏公公下去吧。”苏公公快乐地回了是，就快步退下了。胤祥转过身，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赎罪，臣不应私自带走皇上的眼镜。”刚说完，胤禛便牵着胤祥的手腕拉向自己，一边说道：“朕的便是王的，朕如何敢怪罪王弟。”又顺手拿起三个眼镜中的一个仔细看了看，说道：“多谢王弟为我修缮才是。”胤祥淡淡回道：“造办处修的。”胤禛便接：“那便多谢王弟带去修。”胤祥这才收下感谢：“不妨事。下次等我回来再找。”双手搭上坐着的皇帝的肩膀捏了两下，看向旁边桌上的锦盒，示意皇帝看过去，说道：“再看看这个？”胤禛便打开盒子，见这三方印章很是精致，自然开心，尤其拿起刻着“雍正宸翰”的那块，貌似很是喜欢上面的刻字，问到怡亲王：“朕怎么觉得此字有些像王的？”胤祥笑笑：“上月随手给刻字作写了几个，兄长可还喜欢？”胤禛喜悦回道：“当然喜欢，此字俊美如王。”胤祥听得有些羞，低头弯起嘴角，小脸在鹅黄色襟间更显可爱，向皇上看去说道：“我饿了。”胤禛听了马上起身，说道：“御膳房已备好午膳，今日还有弟爱喝的乳茶。”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胤祥就往外走，出到明间，见到苏培盛便说：“将午膳呈上来。”
　　苏培盛布置着午膳，胤禛开口温声问胤祥：“王弟今日去会考府可有遇到什么难事？”胤祥淡淡道：“是有难事。”胤禛投来疑问眼光，胤祥才接着说道：“会考府核查的户部账目与户部所查不合，我得再核算核算。”胤禛有些不快，“户部和会考府的官员如何如此无用，万事都要王弟核准，如此不如换人。”停了一下，胤禛继续问道：“有何出入？”胤祥从容里带着一点为难地回：“料想大学士白潢与左都御史朱轼算得准确，户部亏空两百五十万两，户部自核则是亏空一百五十万两。”胤禛听了思忖了两下，便道：”王弟无需再核，既然户部自认亏空一百五十万两，那便让户部现任与历任官员，上至尚书侍郎下到主事部吏，负责赔偿这一百五十万两亏空。”胤祥满意点头，也不推辞，向皇帝说道：“皇上圣明，多谢兄长。”听了此话，胤禛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不快消散干净了，见菜已布好，便又温声说道：“王子可以吃饭了？”胤祥甜甜一笑，指向那霁青釉茶壶说道：“先喝一杯牛乳茶。”胤禛宠爱一笑，便牵着胤祥走到桌边，为对方倒了一盏，说道：“先喝一小盏。”
　　作者说：左都御史汉人二品，满人一品，雍正后来改为汉人也可一品；清宫爱喝牛乳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