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沉默的戏剧

11、人界篇（五）

　　顾倾很难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和古澜特坐在一起喝茶。
　　后来他们把棺木又埋回了底下，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之上。
　　唯一不同的是，雷恸多了一个远房亲戚前来投奔，十七岁，长得很漂亮却总是板着脸，卷卷的头发好像一个洋娃娃，有点“近视”带了美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平时不爱说话，没事就站在走廊里发呆。
　　雷恸说等过完这个夏天，就安排小孩在镇上的高中入学，和古澜斯一个年级。
　　顾倾看见莱克尔斯其实有点怵，毕竟莱克尔斯声名在外，但他总能表现得不动声色。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看见莱克尔斯很稀奇，尤其是古澜斯，总说莱克尔斯肯定是混血，不然不能这么漂亮。
　　雷恸也没有反驳，在神界他就是混血。
　　莱克尔斯的天赋是灵魂转移，之前二十五年灵魂一直寄居在古澜特的身体里，和卡文迪许共用同一副躯体，但实际上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转移活人的灵魂这是第一次，消耗了他很多精神，等他苏醒之后，也从来没有试图占据肉身的控制权，他只作为古澜特的眼睛活着，透过他的视线熟悉这个世界。
　　雷恸带莱克尔斯去超市买东西，今天看店的是古博士，他带着一副厚重的近视眼镜，一边看店一边指点附近的大学生写论文，古妈妈在超市里来回溜达，看看保质期擦擦货架。
　　见莱克尔斯来超市，古妈妈乐得不行，拉着他的手问他喜欢吃什么零食。
　　莱克尔斯想把手抽回来，却突然想到古妈妈曾经这样牵着卡文的手走过很长的路，他突然握住了古妈妈的手，声音低低地说：“想吃薯片和牛奶。”
　　“莱莱好乖，阿姨给你拿好多好多薯片，好多好多牛奶。”
　　莱克尔斯点点头，小篮子里被塞满了零食。
　　雷恸笑：“莱莱，咱们是来买日用品的。”
　　莱克尔斯眼神茫然，古博士抬了抬头道：“我们给莱莱吃的零食，雷爷你不要管。”
　　古妈妈生性活泼，完全没有在听雷恸说话，拉着莱克尔斯满超市的晃荡。
　　结账的时候古澜特回来了，见古博士只扫了日用品的条形码，脱口而出道：“给他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莱克尔斯蹙起眉，十分不悦地瞪着古澜特。
　　古澜特莫名其妙：“瞪我干什么？”
　　古博士砸了一下嘴：“特儿，对小朋友要耐心。”
　　古妈妈也不大高兴：“吃点零食怎么了，你不吃不代表别的小朋友不能吃。”
　　正在奋力敲键盘的小楠扭过头，笑嘻嘻地说：“对了，我们下个周末学生会要举办端午活动，到时候有社团支摊儿卖点心，还有表演看，你们要不要来玩？”
　　古妈妈问：“我们社会人士能进去吗？”
　　“能啊，古博士不是咱学校历史系的顾问嘛，我帮他申请几张通行证不是问题。”小楠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怎么样都来玩儿吧？”
　　古妈妈双手赞同：“好好好，我去。”
　　古博士看着古妈妈的笑脸腼腆地笑了笑。
　　莱克尔斯似乎听不明白小楠在说什么，他的表情有些茫然，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古澜特，仿佛在等他帮自己拿主意。
　　古澜特道：“你们去，我看店。”
　　莱克尔斯略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我也不去。”
　　“去嘛，大家一起去。”古妈妈说道。
　　莱克尔斯依旧摇头：“我要跟师父待在一起。”
　　小楠问：“谁是你师父？”
　　古澜特把带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你们吃饭，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一转身，莱克尔斯立刻跟了上去。
　　古博士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慢慢悠悠地说：“可不兴这么做师父的，回去要说说特儿。”
　　古妈妈挠了挠头：“什么师父，教人孩子什么呢。”
　　古澜特走得很快，莱克尔斯紧紧跟着他，却始终离他相隔一米远。
　　古澜特被跟的烦了，转头瞪他：“离这么远干什么？”
　　莱克尔斯快步走了上去，抿着嘴，没吱声，只摇了摇头。
　　“每天站在走廊里干什么？”
　　“我想等你出门，跟你待在一起。”
　　“二十五年还没待够吗？”
　　莱克尔斯又不说话，低着头偶尔抬起眼睛看古澜特的神情。
　　“那时候，为什么跟艾黎走？”
　　莱克尔斯的眼圈泛起了红，明明依旧是黑色的瞳孔，古澜特却仿佛看到了美瞳之下那双猩红色的眼眸。
　　“我不想让你难堪，艾黎叔叔会教导我，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有礼貌。”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鼻音，像是要极力按耐住自己的委屈，说话的时候节奏很快，说完便紧紧抿住了嘴。
　　古澜特长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不用艾黎伯爵帮忙。”
　　莱克尔斯抬起头看着他，迫切地问：“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古澜特踏上回家的路。
　　莱克尔斯紧跟在他身旁，又问：“我给你写的日记你收到了吗？”
　　“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不必把你的日记寄给我。”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
　　古澜特依旧板着脸，眼神却柔和了一些。
　　莱克尔斯高兴了起来，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古澜特蹙着眉听了一路，被他吵的耳朵疼。
　　到家之后，古澜特打开门一个人往里走，莱克尔斯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
　　“进来，换鞋，你穿澜斯的拖鞋吧，知道在哪儿吗？”
　　古澜特没听见回应，探头看去，莱克尔斯换上了他藏在柜子里的备用拖鞋，一双黑色的凉拖。
　　顾倾给莱克尔斯办了身份证，雷恸给他买了新衣服，莱克尔斯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深色的牛仔裤，拖鞋穿在莱克尔斯脚上有点大，走起路来踢踢踏踏。
　　活脱脱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模样。
　　“我想穿师父的拖鞋。”
　　古澜特没来由的笑了起来，问：“吃饭了吗？”
　　“没有！我想吃鸡腿！”
　　“你倒是不客气。”
　　“薯片没拿。”
　　“不健康。”
　　“哦......”
　　“牛奶晚上去拿。”
　　“哦！”
　　中午烧的红烧肉还剩下一点，古澜特回锅热了热，又炒了盘西蓝花，清蒸了两个鸡腿，撒了一点白胡椒，香气立刻飘得满屋子都是。
　　菜还没上桌，大门就被打开了，古澜斯进门先扔掉书包，欢呼一声坐到桌前：“正好有饭吃！”
　　古澜特把饭菜端出来，问：“你怎么回来了？”
　　古澜斯还没说话，莱克尔斯已经说道：“今天周六，他只上半天课。”
　　“你怎么知道？”古澜斯想去揽莱克尔斯的肩膀，莱克尔斯躲开，进厨房给自己盛饭。
　　古澜斯心里嘀咕，这家伙怎么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古澜特把菜端上桌，古澜斯故作主人态，端着样子说：“莱莱不要客气，鸡腿都给你吃。”
　　莱克尔斯掷地有声道：“本来就都是我的，是我师父特意给我做的！”
　　古澜斯笑：“莱莱，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咱们下午去打篮球吧，你会打篮球吗？”
　　“我只会打人，不会打篮球。”
　　“你的戒指真好看，给我瞧瞧。”古澜斯突然伸手去拉莱克尔斯的手。
　　古澜特突然神色一凌，生怕莱克尔斯不知轻重对古澜斯动手。
　　然而莱克尔斯却并未动怒，他伸出手去，任由古澜斯拉着他的手指，摩挲他指间的戒指。
　　古澜特倏然松了口气，给莱克尔斯添了一碗饭。
　　“戒指真好看，像是什么老物件，是不是你爸妈留给你的？”
　　“我没有爸妈。”
　　古澜斯心中酸楚不已，莱克尔斯的指腹有好多细细的茧子，他一定受了不少苦，来投靠雷爷之前不知道过了多少苦日子，样貌漂亮，性格却又闷又笨，吃个鸡腿就高兴成这样。
　　古澜斯往他碗里又夹了两块红烧肉：“你多吃点，我哥厨艺可好了，你以后天天来吃。”
　　古澜特面无表情的说：“伙食费从你的零花钱里扣。”
　　“啊，你怎么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