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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文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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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刚才的突发状况,春野绮罗子还有些不真实感。
虽然在武侦工作,确实会遇见各种突发状况——混乱从没彻底的从横滨销声匿迹,但是这样戏剧的情况,也还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索性绮罗子并不会去为难自己,费尽心力的深入思考,以至于陷入完全无法转身的境地,影响到她首先应该完成的本职工作。
她有适合自身的行为准则,来适配武侦的日常。
在前往武装侦探社宿舍的路上,绮罗子目光略过窗户,外面暗淡的天色隐隐透了进来,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语言在此刻变得贫乏无力,于是春野绮罗子伸出手,打算去抚摸柯尔文的头顶,用动作来表达自己那份安慰,和对孩子的安抚——即使这个孩子刚刚带给她了最多的意外。
动作没有如她设想一样的实现,因为,她看见了柯尔文向她伸出的手。
奔逸的思绪回归到了当下,柔软的内心深埋进现实的土壤,她不再多想。
春野绮罗子下意识的,就拉住了这只递过来的手。而她原本打算做的动作,就被柯尔文不动声色的转移了。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柯尔文又重新回归了之前的安静。在这氛围中,像是他的存在感也在逐渐缩小。
春野绮罗子在此刻,只认为柯尔文的安静是因为他的疲惫,不作他想。
安静中,她没感觉到无言而产生的尴尬,却有了空余的思维去收集信息,此刻她莫名感觉柯尔文的手有点发烫。
这份温度在微凉的夜色里,像烛光,让她的思绪如飞蛾般被吸引。
“谢谢您送我到这里,您先去忙您的吧。”
柯尔文是善解人意,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春野绮罗子看到了这张扬起的脸……
于是灯罩隔开了飞蛾和烛火。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询问。
柯尔文抬起了自己的手,放在额头上去试探。轻微涣散的视野里,是春野绮罗子一无所知,逐渐远去的背影。
飞蛾在灯罩旁徘徊片刻,就飞走了。
手背感知到的不妙的温度,让柯尔文皱了下眉,眼睛也眯了起来。
原本因为眼睛形状的圆钝,而产生的柔软感,在此刻消失了。
在没有观众的当下,他扯掉了之前焊在脸上的伪装。适配年龄的稚嫩与莽撞如春雪消融,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随手带上门时,门和门框碰撞,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产生了“啪嗒”的轻响,紧随其后的就是寂静了。
因为人员往来而产生的声音消失了。
侦探社的人,有些在看守艾伯尔,有些在联系美国那边的相关对接人员。此刻留在这里的,就只剩柯尔文一人。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不止针对武侦的成员,还针对柯尔文……
顺着重力,柯尔文把自己摔在床上,心里却还在回想着刚才遇见的那几个人。
开门的人一眼就能被看穿,是一个执着于理想,很容易被自己引导欺骗的人;乱步就不用说了,他是最可能的参赛者,是自己的同类;带路的小姐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可能是在武侦工作;至于那个穿着风衣的人......
人类总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在脸上表露出来。有人会去研究微表情——所用时间,上下连贯与否,间隔等,来作为简易高效的一种测谎手段。
柯尔文能看到更多,也能做的更多。
恶趣味,或者说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危机,而生发的警戒,让柯尔文在面对太宰治的时候,把太宰曾经杀过的人中,最让他本人印象深刻的表情演绎出来。
只为了看对方有趣的反应。
和艾伯尔不同,这份技巧在面对太宰治的时候,让对方情感,先于记忆被诱导了出来。本以为会收到更激烈的反应的,可惜结果并不如他设想的那样有趣。
真是讨厌,这样从心底腐烂的人,是依靠什么而继续存在的呢?
这是因为失望而产生的埋怨,也是他的一部分真实想法。
柯尔文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现在的行为举止,与自己看出的对方的本质不相符。
就像一个苹果烂了心,又被什么人清理过,做成苹果派,虽然腐朽气息尚存,但终归能入口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可以作为游戏支线的故事,只是对方刻意掩盖,可获得的线索被他捏在手里,顾言左右来混淆视听。
昏暗中,柯尔文的面色控制不住的开始泛红,动作变得和缓,显得有些僵硬。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果然还是不行。”
周围的一切都在向他告密。
在接受过多的信息轰炸当下,短短几秒,在此刻也如日般漫长。在忍耐的阈值附近,柯尔文终于把手放在耳朵上,选择把周围的一切隔绝,陷入父亲给他编织的梦境。
人类观察指南,是一种异能,也是一种病症。
柯尔文患有轻微的低危抑郁症,这种患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比普通人接收并处理更多更综合的信息。
异能则像是一种补充,强化了对于人类相关信息的处理。
当然存在药物可以去抑制缓解这种心理疾病,可柯尔文和艾伯尔都认为,那不是治愈,而是对于才能的平庸化。
两人在这件事情上是存在共识的,所以柯尔文并没有去选择使用药物。
在日常生活中,柯尔文本身已经适应并摸索出安全值。他已经对这份思绪的余量习以为常,不会让它影响到自己。
可是一旦超过了平素的安全范围,之后的提升,就不再受到他自己的控制,除非到达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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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绮罗子回到了大厅,今天晚上,还有一些文书上的工作被交到了她手上。
乱步坐在沙发上,从头梳理着今天的细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游移不定的正在收集信息的眼睛,看到了春野绮罗子下意识摸索的指尖,思绪因为找到了自己错失的要点倾斜而出。
“与谢野小姐在哪儿?”
没有询问为什么,春野绮罗子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武侦职员对于乱步思考速度的不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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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到的两人看到的,是正蜷缩在床上的柯尔文。
经过初步的检查,与谢野晶子发现,柯尔文的症状并非病理性的,而更像是一种机体的生理反应,那是无法通过服用药物而缓解的“正常现象”。
如果不能终止产出这份异常热量的源头,也就只能靠一点外界因素来降温了。
看了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柯尔文,她转身走到房门前,打算去取些冰块,酒精来进行物理降温。
乱步跟在她后面,像是影子——安静无言。
对于乱步来说,柯尔文隐瞒自己糟糕的情况这件事,并不会让他愤怒。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有太多事情的优先度高于它了。
只是在被社长教育后,乱步对这件事情至少有了表面的重视。
这份重视表现在了,发现,就会去叫医生。所以当柯尔文没能瞒住他的时候,他就叫来了与谢野小姐。
而现在……
“他在装睡。”
柯尔文因为两人的离开变得松懈,而短暂是忽视了伪装,被突然转回身的乱步抓了个正着。
睁开的眼睛不好,再装作无事的合上,他隐晦的瞪了乱步一下。
在戳穿柯尔文之后,乱步就抱着手臂离开了,脚步比之前轻快活跃了很多。
只有足够周全的人,才有资格对周围的人隐瞒。很明显,现在快要烧糊涂的柯尔文,并没有这份隐瞒的资格。
柯尔文拉开被子,坐在床边,视线聚集在交叠放在腿上的双手上,乖巧规矩的动作,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积极认错的态度。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可惜他并没意识到,医生不需要他表现出的无害和不争。柯尔文没有抬头,被揭穿的羞愧让他暴露了一部分真实,也错失了,把对方的反应作为接下来行为指南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
与谢野能感觉出他的态度——下次他还会这样,努力的隐瞒自己的情况,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只是感受到自己的不赞同,所以笼统的先认个错。
他在试图息事宁人,却如同火上浇油。
“这是我的异能,我没有办法控制它的关闭。但它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害。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算是一种不太温和的脑开发……”
头上的感觉让柯尔文一愣,他停了下来了突如其来的倾诉欲,抬起了头。
和他的头相比,这只手的温度给他带了一丝凉意,让他的大脑有了片刻清醒。
亲近的举动和对方表现出的善意,让他下意识想躲,明明那双手是冷的……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与谢野的语气有着不容他置疑的坚定,她拉回了柯尔文越来越歪的重点。
手上的力度不重,柯尔文却像是被迫使着,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才是医生真正想让病人做的事情。
绮罗子带来的冰块被毛巾包裹着,持续的降低着他额头的温度,于是刚刚皱紧的眉头被抚平,困意如潮水淹没了他。
柯尔文陷入了难得宁静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