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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中场休息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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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寺已经连着三天没有交上作业了。
少女瘫坐在球馆的地板上,肩上背着的制服包都没来得及取下。
望着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的西园寺,月见实在忍不住开口:
“队长啊,虽然我没资格说你……但是你最近天天没交作业被老师罚,导致训练迟到,我们倒是无所谓啦,但教练好像已经不满了的说。”
西园寺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
“嘛,队长你的技术依旧老练得不像话这一点看来,我倒是毫不担心就是了。”月见转过身,背对着西园寺,一边拨弄着手指一边喃喃,“但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事的话,和我说说也不是不行,我又不是没有这个时间。”
月见听到背后传来轻声的叹息,她有些在意,但也没有回过头去。
只听得西园寺的声音里有些化不开疲惫和一丝绝望。
“月见啊,你还记得御幸一也君吗,就是那个之前遇见的,青道棒球队长——”
“记得啊,长那么好看,很难忘吧。”月见左手弯曲,卡住右手大臂,一边做着拉伸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总不能爱上他了吧,念念不忘。”
“我每晚上都梦到他。”
月见瞪大了眼睛,拉伸的双臂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而且就是这家伙,每天拿我作业啊。”
*
银白色的月光肆意穿过窗轩,在桌面上流淌。
少女带着水汽的头发被包裹在毛巾里,颇为随意地固定在头顶。豆绿色的纯色睡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
西园寺拉开椅子,习惯性伸手去拿桌上母亲会准备好的睡前温牛奶,却见桌上投下一片阴影,紧接着头顶传来戏谑的调侃声。
“哟,这么想长高呢西园寺。”
西园寺深吸一口气,她不用抬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和自己从小不对付的御幸一也。自从小时候他玩球不小心玩到自己脑袋上,被他爸狠狠教训一顿,勒令一个月不许碰球之后,这家伙就总来找自己茬。
明明受害者是自己,况且他才不打棒球还没坚持一周!
西园寺仰起头来,她房间的窗口正对着神社世代维护的标志性樱花树。因为过于粗壮的枝干,偶尔也会被沉迷动画的孩童们笑称一句封印着妖怪和不详之玉的大树。
御幸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为了保持平衡,一手扶着枝桠。少年沐浴着月光,光晕勾勒出宽阔的肩膀,棕色的碎发在微风中浮动。
接着他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摊开掌心:
“数学作业,谢谢。”
“。”
还真是不详地妖怪……
西园寺一边抱怨着,一边把写好的练习册塞给御幸。
御幸总是放课后就去打棒球,然后晚上厚着脸皮,穿过悠长、无人的、被油菜花田包裹着的小路来问自己要作业。他的成绩总是不算差,因此无论是老师还是自己,都对抄作业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你啦,野球笨蛋。”西园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御幸作业到手,也不在意:“你不打个什么球?”
“我打什么球?”西园寺有些莫名其妙,端起有些冷掉的牛奶往嘴里送,在唇边留下一圈“白胡子”。
御幸耸耸肩:“不知道,总觉得你也该打个球,要不你来打棒球吧,我还能教教你。”
西园寺翻了个白眼:“不要,我没兴趣。”她也不相信御幸会真的正儿八经教他打球,顶多是借着教学的名号狠狠嘲讽她一番罢了。
“我爸不是借调东京了嘛,然后转去了艺人事务所,现在混得还不错,”西园寺放下马克杯,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角,“他问我要不要签约去东京发展,也算是一条路子。”
“……随便你。”御幸沉默了半晌,然后一手握着练习册,一手吊着树枝跳了下去。
西园寺爬上书桌,双膝并拢跪坐在桌上朝下看去,正好和向上望的御幸对视。
少年扬起嘴角,挥了挥手中的作业本:“那再见了大明星,你这张臭脸要是去演戏我绝对不看,要是去打球我倒是考虑给你应援。”
*
西园寺搅拌着咖啡,尽管里面什么都没有加,就是一杯单纯的美式。少女坐在靠窗的圆桌边,单手支着下巴,时不时往外张望,心思也确实不在咖啡上。
西园寺不爱喝咖啡,也不懂咖啡,只是坐在咖啡馆里必须点些什么才行,而这家店的草莓蛋糕过于甜腻——
西园寺低头看向仅被挖了一勺的蛋糕,白色的奶油缺失了一角,露出湿软的海绵体。
她叹了一口气,停下手上搅拌的动作。
蛋糕啊蛋糕,你只是失去了一个角,而我,却失去了三本作业。
今天是周五,因而门口三五成群打闹着的学生不少。先前西园寺随手拽住一个,询问了御幸一也的状况,碰巧遇到了他的同班,就请他代为传话。
算着时间,御幸也该来了。
白昼的时间远没有开始加长,东京早早已是华灯初上。青道并没有在诸如池袋新宿这样的闹市区,被一众公寓和偶尔的一轩屋簇拥着,偶尔能听到没能赶上红绿灯的高中生玩笑似的抱怨声。
正当西园寺盯着对面的鸟贵族的招牌出神时,面前的座椅被拉开了。
西园寺转过头,先入眼帘的分别是自己的英语作业和历史作业。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练习册的一角,恰好遮住自己的姓氏,只露出玲奈两个一板一眼的铅笔字。
御幸低下头,对上少女有些控诉的眼睛,一向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的捕手大人难得地开不了口,只好别过头道歉:“对不起。”
明明好像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和心虚萦绕在心头。
同样心直口快的西园寺此时也有些沉默,把作业收进书包后向已经坐下的御幸推去了菜单。
“和你一样的就好了。”御幸显然也不在状态,只是扫了一眼菜单后就随口决定了选择。一旁的服务生微微欠身,很快端上来一杯蒸腾着热气的苦涩液体。夹杂着咖啡味道的水汽模糊了御幸的视线,他摘下眼镜用衣服下摆擦拭。
两个不喝咖啡的人相顾无言,西园寺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里的豆子听说不错的。”
反正这是一家连锁店,自家父亲做社畜时好想挺爱喝,也做出过类似的评价,此刻被她挪用过来,也没什么负罪感。
御幸挑了挑眉:“那你怎么不喝?”
西园寺低头,洁白的咖啡杯只留下自己刚刚努力尝试后的咖啡渍印记,她握住把手,抬起了咖啡杯,端到嘴边,确实在没能下口,又放回桌上。
两个人喝不完一杯咖啡。
意识到这一点的二人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倒是松了口气。
西园寺拿出本子和笔,翻开到某一页,上面罗列着几次不一般的梦境。
先是昨晚的梦里,自己莫名奇妙在青道就学。同乡的御幸恰好成了自己的后桌。西园寺知道自己脑子不差,从初中以来成绩一直不叫人担心,但梦里的自己却成了考东大的料子。双方的家长都嘱托两人在青道相互照顾,倒是叫御幸钻了空子。
“西园寺,作业借我。”
“西园寺,你买的几号的车票回家。”
“西园寺,班主任约谈你了吗?志愿怎么说的?”
“西园寺,你要考东大啊,厉害。”
“西园寺,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来看球,今年夏赛绝对要来啊。”
“西园寺,你说我继续打棒球的话,也是在东京吧。”
“西园寺……”
“西园寺,你外套掉了。”御幸直起身,把刚捡起来的西装校服递给少女。
西园寺这才后知后觉,匆忙道谢,重新把外套挂在椅背。她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接下来是前天,在老家的房间……”
再往前推就是第一次在青道的路口,那次莫名其妙的相遇,也是西园寺最不爽的一次,自己居然被学长们忽视,而御幸这种烂技术反而成了香饽饽。
想到这里,西园寺手上的动作一顿。
每一场梦里自己都和排球一点关系没有。虽然御幸总是兢兢业业地维持着他棒球笨蛋的人设,但自己走上过艺人的“歧途”,当过东大的备考考生,却从来没有一次成为过现在这样的二传手,甚至连排球都没有接触。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采访时说过的话,西园寺难受地抿了抿嘴唇。
她知道自己打排球是出于机缘巧合,也不如木兔学长对排球这么情有独钟的执着,甚至可能比不上月见,但眼下她仍是有些受挫。
后悔吗?也许吧。
自己打球也不过是一次赶鸭子上架的比赛,西园寺从小做事全力以赴,也不想输给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一方。排球悄无声息地占据了自己的社团活动,又不知不觉霸占了自己三分之一的生命。
她知道自己身体素质有限,也好强地不想被在场上换下,见识过职业选手伤退流下的泪水。成为职业球员从来是自己的Plan B,选项E。
但因此就切断了西园寺玲奈和排球的联系,也未免太过于残忍。
西园寺感到喉咙发紧到疼痛,她察觉到现在自己的状态不对,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好苦——
少女的五官皱成一团,突出舌头,表情滑稽。
不过这显然被对面错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甚至打算回去借电脑查一下梦里偷盗判几年了。
于是御幸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道歉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西园寺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继续投入进自己的讲解。
“我有几个猜想,不过需要御幸君你的配合。”
这种没由来的罪是从两人一起上的综艺开始的。每一次的醒来他们都会记住,却在再次入梦时忘却所有,自然而然地成为梦里的另一个自己。甚至像是恶作剧一般,御幸每次都会拿走西园寺的作业,而在这之后又奇迹般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御幸手中。
那场综艺提到了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神社,东京,河流,花田,老家绵延的田间路。
津波古、电视塔、体育馆、投球手、排球网、棒球手套。
对了!
西园寺猛地睁大双眼。
“御幸君,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录制节目的时候,我投棒球那一次吗?”
御幸点头,也许是少女慌张的样子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他记得当时西园寺的状态实在没眼看,要是放任下去指不定能砸坏东京所有的镜头。他便出手,像一直以来鼓励投手那样,鼓励了她。
想起戴着手套敲击西园寺胸口的那一下触感,御幸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来。
他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对方急匆匆地打断。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那一下打的太重,影响到了我的‘神印’导致的,要不你让我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