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6、第 6 章

　　“冥灵，是只有生于冥河之畔，拥有上古冥神血统的神仙才有的灵物，后天在冥界成仙或成神的妖魔不会有此物，并没有没有资格接受供养和魂魄重塑。”

　　“原来是这样……”

　　“而且……”白头身子动了动，观察了下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后又压底声音道。

　　“这冥灵聚魄啊，每个冥神都只有一次机会，且稍不注意，就会动乱整个冥族的仙根，甚至引来灭族之祸。”

　　“啊？！”无形惊骇加杂着一丝失望。又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咱们这冥界不是只剩一个冥神后人了吗？且冥王至今都没有孩子，难道是冥王他……”

　　白头没有料到无形会做如此大的猜想，竟还说出来，吓得他一下子捂住无形的嘴，再次确定周围没人后，说：“嘘，别说了，到地了……”

　　“嗯，好……”

　　两鬼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却不知在他们身后有一红影闪过，隐入忘川。

　　忘川河底，透明的结界隔开层层水波和幽魂，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一朵朵黄色彼岸花穿过结界，送人石榻上的女子体内，女子一身红衫，身形有些虚渺。

　　细看，才发现她的面色十分惨白，五官带有几分英气又不失柔美。那红衫竟似有朵朵血花开放，一层又一层的。

　　千万年前陨灭的忘忧花神！

　　一旁在旁边护法的似是灵力不支，早已昏迷多时。

　　白头看见石榻上人时震惊地整只鬼都傻住了，忙拽着要喊出声来的无形饶了回去，离开了此地。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什么好奇都不敢有了，决定带着无形离开这里！

　　结界内——

　　悬浮的幽魂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结界，想要吸食境中两人的精魄。

　　彼岸花虽不受影响，仍一朵接一朵地输入女子体内，可女子脚边才刚刚开放的忘忧花渐渐有了闭合的趋势。

　　见两只小鬼走了，躲在暗处的冥后眼中的杀意才慢慢消了下去。

　　踏上女子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冥后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咳血。

　　她强撑着反噬地压迫，不停地向塌上的人输送着灵力。

　　可才现了身形，就察觉到异动，又一下隐入暗处。

　　莫非是古苍神族发现她私自离宫了？！

　　如果真的是，就算是拼了老命，她也会……

　　红衣男子跃入结界，一甩衣袖，结界便光芒大增，幽魂全被强光震走，彼岸花的输送速度越来越快，比先前快了数倍，榻上女子的身体也不再透明，开始变得实体化。

　　冥后眼神微颤，显然松了一口气，不是古苍族人。

　　可是……

　　男子一步一步走向石榻上的女子，冥后感觉那人步伐犹如霜降，慢得令人几乎窒息。

　　只见男子轻轻拂去女子身上干凅的血迹，同时也悄然化去了有关他的一切记忆。

　　石榻上女子的衣衫变回了最初的淡黄色，衣袖和裙摆上开满朵朵忘忧。

　　花开优雅，人带香韵。

　　神明便就是与她不一样，冥后在这暗无天日地忘川河底苦苦得熬了数年，几近灯枯，都没能让人结魄成功，来人只是一招手，便成功了……

　　盈盈的流光像是具有了生命，一明一暗的跳动着，像是人的呼吸。

　　狭小的洞穴中，一下子被流光布满，四散的彼岸花残片悬荡漂浮，极美的一副画面。

　　塌上女子结魄成功，脚边的忘忧花化作金粉消散在空中。

　　结界的光变得柔和温暖。

　　男子看着面前的场面，眼睫落下几分，堂堂的一域之主，整个人憔悴得像是颗萤石，一碰就碎。

　　而本应弘壮好大的结魄仪式，最终只能在忘川河下的小小洞穴里举行。

　　只因结魄之人早已被天道抹除…

　　红衣男子开口，清冷的声音缓缓而落：“该躲的躲不过，你们冥神一族，依旧有灭族之难。”

　　古璎珞脑袋“嗡”的一下，仿佛有什么在身体里炸开，再也支持不住了。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一下匍匐在地。

　　空气凝结了几秒，古璎珞慢慢地回过气来，妖媚的面容十分憔悴，无一丝血色。

　　古璎珞心口泛痛，跪伏在地，哑着声音问道：“仙上……忘忧神族真的要灭族吗？

　　古璎珞是灵鸟古仓一族的圣女。古仓一族，因其歌声悦耳闻名六界，而身为圣女的古璎珞，其声音更是悦耳动听。

　　但此刻古璎珞因为动用族中秘术，经由邪力反噬后，声音已经嘶哑不及断帛之声，也再不能让死物起死回生。

　　她方才一直不说话，便是不想让自己如今的状况暴露在人前，但冥神灭族之祸实在是太过震惊……

　　只见那红衣男子在听见她声音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及预料到般，只是问：“一族神女，落至如此……可值得？”

　　“你们虽有姻缘，但也不必如此。”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这一生…都是这样，习惯了……”

　　古璎珞跪坐在红衣男子身后，一如十几年前那般，她心中的尴尬和不安，在人说出这句话时候已经消散殆尽。

　　她说出这话语气不像是抱怨，到有了几分小孩子像家长诉苦的意味…

　　百年前，她还是族中罪人，被锁在那一方的漆黑宫殿里时，是司缘仙君，给她带来了光明，教她为人，和她讲述外面的世界，到后来，更是他将她带出了那个牢笼…

　　只是谁能想到，如今她虽然是冥后了，却也只是从一个囚笼被搬到了另一个囚笼。

　　但姻缘如此命定如此，她又有何法？

　　而且……她是心甘情愿做这一切，也并不是单单因为所谓的姻缘纠葛。

　　以前听过的故事里写的虐恋情深便是这样吧，她这一生能有如此飞蛾扑火的经历，好像也不亏。

　　古璎珞想到这里笑了笑，她以前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痴情人的故事，没想到这一辈子也会做一次痴情人。

　　但这一份情实在是太痛太苦了，苦到让人难以承担。

　　她张了张嘴，好想再说些什么，像小时候一样对面前的人诉说委屈和痛苦，诉说这几年来的委屈和悲伤，但她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面前的人不是父亲…只是恩人……

　　跪坐变成跪伏，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古璎珞痛苦地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像是一只浮萍被雨水打落，一点点沉底。

　　左右都是没有家的，也不挣扎了，无论风雨如何打她，她都不怕了。

　　她与忘尘早已不欠什么了。

　　他误会她，就一直误会下去，恨下去好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挂念了。

　　母妃活过来了，她不再是克死母亲的灾星了。

　　古璎珞悄悄抬眼又看了一下面前背影出尘的恩人。

　　可是她害了为她结缘，救她性命的恩人——司缘仙君凤兮。

　　是她让人透露凤兮的消息给忘忧，也是她告诉忘忧司缘是没有姻缘的。

　　若没有她在从中乱拉线，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凤兮是否会误以为自己这是对他的报复，对他给自己牵了这一段虐缘的报复，古璎珞不敢想。

　　心中的愧疚早已让她无颜再面对凤兮，她跪伏在凤兮身后，身子因无力而开始微微发抖。

　　面前的凤兮后面没有说话，只是发力逼出了忘尘体内的最后一丝邪气。

　　他缓缓站定，一帧一动皆如画卷，美如极致。司缘仙君是三石世所化，为母神的极好造物，相貌皮骨乃是四海八荒最好看的 。

　　他的衣衫不带任何一丝灰尘，红衣倾城，衣衫上的黑色暗纹平添贵气，极美的桃花眼晕染着梦幻的星河，却是没有什么光亮，犹如明珠蒙尘。

　　简单来说人只是因为三生石所化而生得极其好看，实则却是一颗空心石，空有一颗漂亮的外壳。

　　因而生得再美，眼神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神采，即便是里面装满了流萤，秋水和微波。

　　他从袖中掏出一颗赤色药丸给古璎珞说：
　　“服下吧，有助于缓解噬音之苦，你们古仓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你这神音。你这神音应用来救助世间生灵，不可如此糟蹋。”

　　百灵之音，可唤醒万物生机。

　　而圣女的百灵之音，更是能使枯木繁荣，死物新生。

　　古璎珞也知神音对她们百灵一族的重要性，但为了忘尘和忘忧，她甘愿付出一切，区区百灵之音，又算得了什么！

　　而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恢不恢复的了。

　　凤兮见她眼中决绝，摇了摇头。

　　也能理解，并不是每个神生来都是具备爱终生的神性的，更何况古璎珞从未真正见过众生，不知众生，不感众生，又如何爱众生。

　　但凤兮摇头更多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古璎珞的这一番作为，不能理解这世间的男女，为何一旦牵连上了情爱二字，就变得如此决绝固执，甚至会没有理性可言。

　　他虽是姻缘神明，却是一个心中空乏的神明。

　　似乎是为了平衡他为世人牵缘布情，防止他生出自己的情识会干扰到他给人牵缘。

　　凤兮身为三生石化身的神明，是不懂得这世间情爱的，更不懂得人因何执着，又为何而哭。

　　所以他牵了那么多缘，看见世间人为情爱所系所困，见那么多人为爱赴汤蹈火面目全，还是不解。

　　情爱这个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重至付出一切，乃至性命和尊荣？

　　他是姻缘主神，是一个不知人间情爱的姻缘神，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若是世人知道身为姻缘神的凤兮居然会为人因为爱情付出一切感到疑惑和不解，必定会震惊不已。

　　凤兮虽不解，但他还是姻缘神，即便是不懂情爱，牵缘布分也是尽职尽责。

　　更何况勾连姻缘发展，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

　　“违乱天常，其遣必受；其阴自盗，冥灵灭世；冥神族灭，忘川河凅。”

　　这个预言，在古璎珞很小之时便听说了，可她一直以为那个预言已经过去了，却没想，竟仍未完全实现。

　　凤兮“灭族”两字一出，直接震得她元神溃散，几乎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