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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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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逐鹿,天下分权,龙争虎斗,不过青史几行。
司徒白蹲下装了些水,她赶了很久的路才见到王素,把当今局势分析清楚,民不聊生久矣。
“有煮沸的水,不要喝这个。”
“将军,这位是圣医谷传人,童恨桃。”
“将军。”童恨桃用手拨开帷帽帘,她露出半张秀美的脸,“祖父不准我碰外男,还请将军为我遮掩一二。”
“好。”王琼华大手一挥,立刻应下,她搂着司徒白,“只要军医跟她学两手,就是兄弟们的福气。”
“你看这水有没有问题。”
“嗯。”
王琼华带着亲兵来接公子褚和皇甫煊赫,她手握佩剑,冷肃的脸上不见情绪。
“此人看似憨厚可爱,实则较有心机,善出奇兵,主公可别被她哄了。”褚裟下车前笑盈盈吓唬刘煊赫,掀开帘子时又恢复高深莫测的表情,“请。”
“你们哪个人不是浑身的心眼子?”刘煊赫吹了吹碎发,他跳下马车,但刚下来就后悔了,一群人盯着他,“再这样,我就要变社恐了。”
“主公莫怕,我在。”
“见过刘兄,公子,请。”王琼华只是简单地拱手行礼,她邀请两人进主帐,“司徒女君也在,不过她去探查敌情了。”
“我恳请她来的。”褚裟思来想去才携刘煊赫到此,他没有用派,世间对于他和司徒白之间的揣测总是不阴不阳,幸好两人志向相投,并未产生任何龃龉,已是幸事,不可奢求太多。
“兰芷心怀天下,我与她神交已久,近日得她相助,又听闻你们……”王琼华不再往下说,她在等公子褚开口,对方肯定会给出更好的条件。
“我信得过兰芷,旧约暂不更改,而今有一宝贝,主公想亲自递交到将军手里。”
刘煊赫感觉自己回到了没穿越前,爸妈带自己走亲戚,给能帮自己找个好工作的大人送礼,到自己发挥的时候了,他把设计图递给王琼华。
“这是……”王琼华接过厚厚一摞纸,她一张张看。
“主公,怎么这么厚?”
“我怕她看不懂,特意把改进过程的草稿也带上了,有可能犯错的地方,补救措施一类的……都在上头了。”
褚裟长长地叹气,他刚想说话,就被拍桌子的声音吓到,茫然看向王琼华。
王琼华五官集合,闭着眼摇头称赞,连连拍桌子,她不说话,老旧的破桌子都被拍出裂纹。
刘煊赫扯了扯公子褚的袖子,“她这是不想要还是要啊?要不我再改进一下?”
“好,好,特别好!我要!公子,你想要什么?”王琼华眼睛都舍不得离开设计图,她笑得合不拢嘴。
“兰芷不曾提过吗?”
“她要我跟你们起事,败了,无法和列祖列宗们交代,赵家王家的兄弟都指着我呢。”
褚裟看着刘煊赫,“子炬对主公成事有极大的把握,将军不必担忧败局。成王败寇,史书只会记载将军的功成名立。”
“襄王进京作乱,将军此时动作,为的是清君侧。”军师田墨继续游说,他只是个寒门子弟,没有公子褚的照拂,根本不可能到王琼华的麾下。
当初王琼华的父兄接连战死,她需要军师替自己出谋划策,但她是个女子,迂腐的食古不化的老人直呼成何体统,宁死不助她违背礼教,好在她舍得下贵女的脸面,一家家上门求人才。
初时,田墨也不愿押宝,但公子褚劝说他跟随王琼华,“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王琼华在军营站稳脚跟后,又迎来噩耗,她的未婚夫也死于战场。
因为赵小将军是家中独子,朝廷体恤老将军的爱子之心,故他未在危险的战前方,偏偏有流兵误入,可怜小将军死于乱刀之下,赵家军群龙无首。
太后娘娘明召要王琼华回京,她始终疑心王家跟赵家,但流寇四起,总要有人去平定叛乱,幸得王琼华装傻卖乖得了太后青眼,又从赵老将军手里求来兵符,合两姓为一家。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田墨没想到自己还有今天,更加感激公子褚当初的劝诫,多次暗示将军可投诚。
王琼华多次受到公子褚的鼓励,她虽未在对方门下受过教导,但也颇敬重对方,否则就没有今天的谈判。
“之前殿上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勿怪。”王琼华这时才道歉,“先公后私,素不是独身一人。”
“无妨,我知将军的难处。”
利益是相互的,刘煊赫这样想,人和人交往全然没有半点真诚,他为了跟上他们的脑子也掉了许多头发,钢铁理工直男要进化成心机理工绿茶男了。
“红叶新发,太师可愿为琼华题诗?”
“他不喜欢树叶,他喜欢……”刘煊赫思考了一下,掏出怀里的石头放公子褚手里,扯不出瞎话。
王琼华不解,她手里还拿着石楠红叶,显得人有些憨傻。
“叶枯雁南归,星移石不转。”褚裟细细观量手里随处可见的石头,“将军,主公此意你可明了?”
“我听过她的诗,深意却不懂。”王琼华回京时,有贵女拿容琞写的阴阳她的文章来取笑她,不过她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天下骂她的人多了,嘲讽他们王家没人的,讥诮她克父兄克夫的,要是都要介意一番,那她早气死了。
“她死了,襄王非仁君,太后娘娘虽有挽颓势的决心,但天下不是她一人可救的。”
天下称司徒姝为妖后,牝鸡司晨,其实她颇有才干,励精图治也未能挽回颓势,被襄王等人逼下高位。
“叶枯雁南归……”
王琼华的脑子转得并不比公子褚慢,她只是缺乏对朝局的了解,“莫非你觉得相争天下的不是襄王,而是雁……”
“是。”
王琼华不说话,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谨慎小心,在几方势力角斗的时候,硬是守到公子褚来劝才站队,还最大程度地完成了利益置换。
这么一趟,见了人,刘煊赫才对王琼华有更深的了解,果然做到将军的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不太懂,她拿石楠红叶是想……”
“主公聪慧,是真不懂吗?”褚裟盯着刘煊赫的眼睛,点点笑意,“大智若愚,子炬受教。”
刘煊赫摸摸鼻子,移开视线,赶紧逃离公子褚的视野范围,他头次到军营,还是打仗的前线,便四处溜达,想长长见识。
【宿主,有这闲逛的时间,你不如去攻略王将军,现在人也见了,不是传闻中肥胖丑陋的样子。】
“红叶题诗是定情,王素想和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褚联姻,我去凑什么热闹?何况她在战场比在后宫带给我的价值更高。”刘煊赫把系统气得沉默了,他则继续闲逛,战场前方的条件很差,肮脏的破破烂烂的被子晾在绳上,还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谢谢神医。”
童恨桃微微点头,她将金针收起,以往爷爷不允许她离开圣医谷,是司徒白亲上山,劝了老爷子三天三夜,保证童恨桃会全须全尾地回去。
“军营怎么会有女子?”刘煊赫是相信王素治军水准的。
童恨桃起身,她手中的银线一闪,有个浑身青绿的高大男人挡住了刘煊赫。
“别走,医女,是不是你?”
眼见女子走远,刘煊赫又推不动男人,他急得大喊,“我也不求别的,只想见到你还活着。”
“是我。”童恨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帷帽帘挡住了她全身,她轻轻拨开纱帘,遥遥和刘煊赫对视。
“既然你没死,那天是……”
“是假的,我把被恶霸打死的侍女易容成了我的样子。”童恨桃敢离开圣医谷,自然有保命的手段,她上前按了按男人的肩膀,对方垂下头。
“我早就听说过圣医谷的神鬼手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就是药人吧?”王琼华的大嗓门先到了,人也是跑过来的,司徒白把神医请来给兄弟们看病,教军医鬼门十三针,她是生怕怠慢对方,刚听小兵说有动静,立刻就赶过来。
而刘煊赫愣住了,不是因为东风吹起了童恨桃的帷帽帘,露出红霞般占据大半脸颊的胎记,而是她漫不经心地把银丝收起来,那样轻松随意,带点冷淡。
“为什么当初你出现在那里救下了我?”刘煊赫看向缓步走来的公子褚,他怀疑是对方设局,“你觉得我不够有决心,所以想刺激我发愤图强是吗?”
“主公的话,我不明其意。”
“你怎么可能不懂?你多聪明,天下人都能成为你手里的棋子。”
“虽然你是我们的主公,但也不能轻易误会少主……你不应该误会公子。”
司徒白有些生气,从她的立场上,主公怀疑公子是很伤人的,“是我请童小姐做戏,公子不知情。”
“你们有同样的目标,互相配合演戏也是常有的事,我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刘煊赫没有给公子褚解释的机会,他压力很大,精神绷成一根弦,而公子褚的心思太过深沉。
司徒家的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高傲与政治才能,可她们之间也有区别,司徒白爱天下爱黎民百姓,司徒姝爱权力爱高位,司徒念发展家业。
却扇扇面上一只金色凤凰衔环而飞,金色花叶蝴蝶相随,翩然踱步而来的司徒念盈盈向公婆施礼。
“好,好。”
孙宁德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呵斥儿子,“斐儿,还不快把你夫人扶起来,老头子我哪能受女君的礼?”
“既做孙家妇,常思断不可失了对公婆的礼数。”
“来,常思。”孙秦氏从腕上褪下镯子,他们家最不缺钱,儿子能娶的世家贵女,自家不该小气。
“夫君,万贯家财不该白白浪费,若有从龙之公,夫君封侯拜爵,孙家必然能从商贾改换门楣。”
“夫人说得对,我已经应了公子褚。”
“而今群雄逐鹿,若是没有军队在手,大业何时能成?”
“有啊,你姐姐说服了王将军。”
“夫君,军营困苦,我们何不送些衣物粮草过去?这样王将军必然感念夫君的好意,主公也高兴。”司徒念眼珠一转,“流寇四处作乱,夫君可要请个可靠的镖局,再寻个江湖高手跟随。若是遇事,查起官司也不算难事。”
“夫人聪慧,言之有理。”
“既然我们已经上船,万不可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孙茂斐再次点头称是,司徒念对他的态度也很满意。
“主公,孙家传信来,粮草在路上。”王琼华这几天春风得意,她得了连弩,又得了神医圣手,而今连粮草都有人相助,“此战必胜,主公大可放宽心。”
“嗯。”刘煊赫上了马车,他独自坐着,而公子褚在另一辆马车上。
“主公,此行我们要去帝都,贤王的大军有王将军对付,他们败局将定,只怕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举。”
“我们会被刺杀?”刘煊赫探出头看了眼王琼华派来护送他们的小队。
“此行凶险,但我等必会护主公周全。”司徒白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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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意:现在完全把天地当作大熔炉,把造化当作大铁匠,往哪里去,变成什么不可以呢!
——出自庄子《大宗师》
这句话显示出庄子对人的同情和关怀,他希望世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能够靠内在精神力量的培育自解倒悬之苦,进而实现人生的突围,而非被困境压垮。
星移:古人对于天象的理解并不局限于纯粹的自然现象,会根据观察到的星光变化来预测人事的吉凶星象变化预示国家的休戚,即把天文现象看作是天意的体现,从而影响到政治决策和社会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