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13、倒数26天

　　朱颜一夜没睡。
　　天还没亮，朱颜就顶着黑眼圈去河里打窝，苍楼趴在桥上打哈欠，他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影子倒映在平静的河面。

　　"我去摘点莲蓬，早上要不要吃银耳羹？"苍楼揉着自己的头发，他努力把自己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

　　"这边水深，你要小心点。"朱颜盯着浮漂。

　　钓鱼讲究的是耐心，朱颜不缺的就是耐心，现在最多余的就是时间。

　　她等了很久，浮漂一点点浮起来，又突然被拽下去。已经有鱼在吃饵，现在要等待的就是鱼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最后用力提起来。

　　朱颜咬牙用力，没提起来。

　　朱颜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压根不是什么鱼，而是尼斯湖水怪吧！她紧抓着鱼竿一步步后退，最后抵在桥另一侧冰冷的栏杆上。

　　鱼不停在水下翻滚，接近水面时掀起巨大的浪花，涟漪向四周扩散。

　　朱颜对于钓鱼的了解仅限于她钓上来的两三斤鲢鳙，这些小鱼不需要溜鱼耗尽它们的体积，用力就可以拉到岸边。

　　此时她也是这样做的，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力量和鱼线的承受能力。

　　在鱼线断开的那一瞬间，惯性将她掀下桥，一瞬间世界颠倒，她从桥上一头栽了下去。

　　大量的河水灌入鼻腔，涌入她的口腔，她连呼救都做不到。耳边是一阵轰鸣声，她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本能在水中扑腾着。

　　脑子里都是哲学老师说的那句，动作受头脑指挥，你去摸摸头，闭上眼，这些动作并不是无意识的，所有动作都是意识的作用。

　　在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想活着。

　　可自己真的要死了。

　　朱颜从昏迷中醒来，阳光从苍穹落下，照得她睁不开眼。

　　苍楼趴在她身上痛哭流涕。

　　嗓子火辣辣的，仿佛被灌了辣椒油，张开嘴出声时，像有刀子划开她的喉咙。

　　原来自己还活着，她用手遮住眼睛，遮住刺眼的光芒，她还想活着，她还真是命硬，这次也没死。

　　溺水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在这时候反而无比清醒，她想活着，想要像二十岁以前一样活着。

　　活得无所畏惧，活得肆意张扬。

　　"我钓到了一只大鱼，可惜你没看到。"朱颜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把我的线都拽断了。"

　　"以后你不准来这边钓鱼了。"苍楼难得强硬一次，他扶起朱颜，帮她把头发里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摘出来。

　　"今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朱颜阻止苍楼把龙虾扔回水里，"今天就吃它好了。"

　　落水以后朱颜的心态转变很快，这一点苍楼也发现了，她也不再拉长嗓音抱怨自己今天为什么没死。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耀着光，像是残破的人偶终于拥有了它的灵魂，它踮着脚轻盈地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穿梭。在它身后，沉睡已久的宫殿一点点亮起来，端着红酒杯的幻影高声交谈，音乐齐声高鸣，整座宫殿恢复到最热闹的时刻。

　　苍楼在煮银耳莲子羹，他喜欢把莲子羹煮的很稠，翻滚的热气从底部涌出，最后发出噗噗的响声。

　　他觉得热水沸腾的声音就是他的琴弦，《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有这样一句话：

　　"我的心紧张得像根琴弦，你一出现，它就颤个不停。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的绷紧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苍楼在十岁时就读过这本书，那时候他不明白这些含义，他在无数个夜晚思考女主为什么会对男主一见钟情。

　　后来他明白，一见钟情不需要理由。

　　你只是站在那里，出现在那里，你存在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

　　他从十三岁一直等待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他也想像司月明那样故作轻松地把生的机会让给她，他想告诉朱颜，当初的小男孩长大了，你有没有认出我来。

　　他懂得了女主的煎熬，她渴望着男主认出她，又不愿意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她本可以直接说，我小时候住在你对面。可是她放弃了，在之后的见面中也从未提及，她内心深处是那样渴望对方认出她。

　　苍楼在橱柜里找到一罐糖桂花，然后加了进去。

　　他在一本爱情小说里看到过，银耳羹加糖桂花才好吃，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他希望朱颜也看过那本书，然后他们再一起聊一聊关于爱情的话题。

　　但是朱颜明显不太喜欢稠的银耳羹，她跟灌药一样一口闷，最后用水送服。

　　"你怎么跟我老爹一样，喜欢把银耳羹煮成一团浆糊。"朱颜连喝了好几口水，终于把嘴里黏腻的甜味冲散。

　　"你喜欢喝什么样的，我给你煮，厨房还有很多银耳。"

　　苍楼心说，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帮你做，银耳还有很多，可以喝很久的。

　　可以吃到二十多天后世界毁灭那天，他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我不喜欢喝……"朱颜露出痛苦的神情，"你不知道我爸的爱好，我说想吃什么，他就会一直做。我实在不想吃就会拉着司月明帮我分担，后来司月明看到银耳羹都绕道走。"

　　"哦……"他沮丧低下头。

　　"你煮了自己喝吧，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朱颜安慰他，"据说能够美容养颜。"

　　朱颜从床底把酿草莓酒的容器拿出来，容器底面已经有几厘米深的浅红色液体，她剧烈摇晃容器，液体表面飘浮一层气泡。

　　她又在床底找到一袋小麦，果然是种田的，正常人谁会在宿舍放小麦。

　　朱颜仔细算了算，现在还有二十多天，她可以用这些小麦来做麦芽糖。小时候她做过一次，那次发霉了，现在她多少也跟司月明学了一点种地技术，怎么也得成功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