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之前》雾隐莲

12、倒数27天

　　朱颜把生活区域的巡逻机器人挨个记录下来，路过宿舍里的一号，在人工湖可以转车去生态区的二号，还有围绕着人工湖转来转去不停含着请签收的三号……每个机器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路线和性格。

　　在等待二号来接她的时候，朱颜把目光放在了三号身上，它在人工湖转了好几天，一直念叨着请签收。

　　机器人就是这么傻，没人签收你就扔了呗，非得一直喊着请签收，还得是规定人员签收，朱颜要了几次它都不给。

　　朱颜直接堵在它前进的路上。

　　机器人用稚嫩的声音请求她让开路。

　　"你就把东西给我好了，我帮你找物品的主人。"朱颜拍着它的头。

　　"系统规定必须送到物主手中。"三号强调。

　　"可是他们已经乘坐羲和号离开了地球，你可以问问你妈。"

　　"系统确认中……"

　　"系统确认完毕，无主之物将会放在仓库等待处理。"

　　"仓库管理联系中……"

　　"仓库联系失败，系统自行处理无主之物。"三号把东西从肚子里掏出来，径直扔进垃圾桶。

　　朱颜都无语了，机器人都这么草率处理掉物品吗？感情她以前的件也是这么丢的吧。

　　她从垃圾桶里把东西扒出来，拆开纸盒，里面是钓鱼装备，从浮漂鱼钩到鱼竿一应俱全，就连鱼饵也是准备好的。

　　说起来，现在也是钓鱼的好时候。

　　朱颜把渔具放在小推车上，随着一号又回到宿舍，苍楼还在写历史，他沮丧的时候，头顶的那撮呆毛都趴下了。

　　"要不要一起去钓鱼？"朱颜问他，"三号刚丢了渔具。"

　　"人工湖的鱼不是禁止垂钓吗？"苍楼回过头看她，"生态区的河里也都是试验品。"

　　"我们前不久吃了人工海域的蛏子。"朱颜提醒他，"那个也是禁止食用的，再说了钓鱼可不是为了吃鱼。"

　　"那是为了什么？"苍楼问。

　　"就是为了钓鱼。"朱颜穿上防晒衣，戴着草帽，"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想去做就去喽。"

　　"准备出发！祝我今天好运！"朱颜给自己打气。

　　苍楼也跟着朱颜跑去生态区，活像朱颜的小跟班。

　　朱颜小时候也是这样，她扛着鱼竿走在前面，司月明在后面拎着水桶，摇摇晃晃的鱼钩勾到司月明脸上，她也不喊疼，就一直跟着朱颜走。

　　朱颜从小就是没心没肺的孩子，她会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司月明下河捉鱼摸虾，然后把这些都给司月明吃。

　　妈妈恨铁不成钢，骂她是小傻子，然后把虾仁留一半给朱颜，朱颜又端着虾仁偷摸摸过去投喂司月明。那段时间司月明的父母都很奇怪为什么她体重增加那么快。

　　其实司月明也是傻子，大家都是傻子，谁又是真的聪明呢？

　　钓鱼做的第一件事是打窝，朱颜没有酒米，直接使用三号给的现成饵料。饵料下水后，鱼群会被饵料吸引过来，增加垂钓的效率和成功的概率。

　　朱颜记住饵料下水的位置后就开始组装渔具，使用的钩子和浮漂都有讲究。

　　不同的鱼钩钓不同的鱼，小型的鱼钩可以挂蚯蚓，用来钓鲤鱼和鲫鱼。朱颜用的是大号的钩子，具体什么牌子得看三号有什么牌子，这种钩子可以钓鲢鱼和鳙鱼。

　　鱼饵在搅拌以后还需要时间发酵，朱颜趁这个时间调整了浮漂。

　　苍楼又去嚯嚯司月明留下的小番茄了，最后摘了一堆，洗干净放在竹篮里，竹篮底面还铺着一层槐花。

　　朱颜这边腾不出手，苍楼就把小番茄递到她嘴边，朱颜一口咬下，然后吐出蒂。

　　"司月明他们知道的话，就算现在躺在坟墓里也要爬出来掐住你的脖子。"朱颜把鱼饵挂上，扔进水里。

　　苍楼把小番茄的蒂挨个掰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们又不在地球。"

　　"那片土地埋着司月明导师的导师，他还留在地球。"朱颜说。

　　苍楼的脸一瞬间跟死人一样白。

　　"没事！我是他徒孙的好朋友，要找也是先来找我。"朱颜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把饵料残渣蹭他一身。

　　"我会保……"苍楼激动站起来。

　　"我会给他指路，告诉他你在哪里的。"

　　苍楼的脸又白了。

　　调戏完苍楼，朱颜的心情很好，如果不是一直没有鱼上钩，她的心情会一直很好。

　　她经历了所有钓鱼佬都无法逃避的命运——空军！

　　直到夜幕降临，水面上再也看不到浮漂的身影，她才愤然接受自己空军的现实。

　　朱颜觉得可能是今天天气不对，所以她才没钓上鱼。生态区的河里是有鲢鳙的，总不至于他们跑路的时候也把鲢鳙带走了吧？

　　不至于这么抠吧？说他们把鸡蛋摇散黄只是开玩笑，他们不至于这么记仇，把鱼虾都捞走吧？

　　她往后一仰，看着生态区穹顶，感叹道："好想现在就去死。"

　　苍楼被她的话惊到，不知如何劝解她。

　　"不过得把鱼钓上来再去死。"朱颜起身，"明天再失败就抽水，我就算死，也得带着它们给我陪葬。"

　　渔具被放在原地，两人蹭二号巡逻车回去。

　　苍楼被夏夜的风吹得瑟瑟发抖，朱颜也没想到这倒霉孩子怕鬼，坚决不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非得牵着她的衣角跟她一起走。

　　冰冷的夜风把朱颜的防晒衣吹起来，苍楼抓着她右边的衣角，左边如同旗帜般飞扬起来，不时打在苍楼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自己牵住的衣角，朱颜在前面噔噔噔敲着二号的铁皮，催促它走快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从不会回头看身后的人。

　　回到宿舍后，朱颜找出投影仪，找到一栏古老的科普节目——走近科学。她试图向苍楼证明这世界上没有鬼，结果播放到一半宿舍突然断电，节目正到抓鬼的高潮部分。苍楼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一惊，尖叫着把自己撞晕了。

　　十几分钟以后，他悠悠转醒，死活不肯再看接下来的节目。

　　"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朱颜越说越心虚，她连神都见过了，没准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

　　"我不听我不听。"苍楼捂住耳朵。

　　"那你今晚在哪睡？"

　　"我能不能在这……"苍楼张了张嘴，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朱颜莫名嘴贱了一下："床底也可能有鬼。"

　　"那我睡你床底……"

　　这下轮到朱颜失眠了。

　　苍楼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垂着头，黑色的短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几撮头发倔强地翘起来。

　　朱颜倒是不担心苍楼兽性大发，她当初能拎着凳子腿放倒十几个人，该担心的是苍楼，万一朱颜想做什么，他是拦不住的。

　　云舒云卷，月光皎洁的光落在苍楼身上，他脸上如同蒙着一层纱。

　　这是毁灭到来的前二十七天，朱颜如同前几天一样消磨时光，她觉得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做什么都是没意义的，还不如直接死掉。

　　她想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自杀方式，割腕死的慢，跳楼她会恐高。

　　她也不太喜欢被车撞死。

　　当年那场车祸带走了她太多东西，幸福的家庭、五年的努力还有曾经肆无忌惮的自己。神给她那个名额完全是浪费，她这种人就算去了别的世界又能怎么样？

　　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死去罢了。

　　"佛教说因果轮回报应，我又是做错了什么？"她举起手，在黑暗中紧握，什么都没有抓住。

　　车祸的第二天，她从病房中醒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如同坠入冰窟，呼吸都是那么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活着呢？命运夺走了她的一切，将她无情丢弃在人世间，窗外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她亮起。

　　曾经鲜活的自己在黑暗中慢慢腐烂，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无数个夜晚，她会在噩梦中孤独醒来。

　　身边再没有一个人。

　　苍楼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呢？

　　我会保护你？

　　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世界就要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