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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1·礼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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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听见有人说话,窦钰祺转过身,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窦钰祺正站在哨台上。
冬日的太阳如同装饰品,阳光打在身上,却没带来一点暖意。
那人站在基地外的一棵树下,脸上挂着窦钰祺熟悉的微笑。
“我送你的礼物,还戴着吗?”
闻言,窦钰祺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他默不作声,只是乖乖地举起手,晃了晃。
那人笑得更开怀了。
装饰性的阳光也照到他的身上,仿佛穿过了他,使他的皮肤看上去更加透明。
就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林间传来动静——一只仅剩皮包骨的行尸从大树背后钻了出来,正向他缓缓接近。
窦钰祺举起枪,瞄准,扣动扳机。
步.枪上设有消音装置。虽说不能完全消掉子弹出膛声,但至少不会引起附近它们的注意。
子弹命中脑门,丧尸缓缓倒地。
再看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窦钰祺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小窦,又在这儿放哨呢。”底下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说了多少次——放哨的事有人干。既然回了基地就好好休息,墙倒下来了有我顶着。”
阳光虽然不暖,但有些刺眼。
贺知云眯着眼,站在哨台底下。
这小子,一个不注意就没影儿了。
自从回到基地后,窦钰祺就愈来愈疯了。这种疯并不体现在神智,而是行为。没日没夜的练习,面对行尸时的不要命,破格加入特殊部队……
还有前不久的任务——尸潮汹涌,窦钰祺一个人去到C市,带着那帮研究人员毫发无伤地撤了回来。
是因为松先生的死吗?
贺知云暗暗想着。
“有什么事吗,队长?”窦钰祺问。
“E队回来了。我猜,是新任务。”
会议室楼前的空地上,两人正在争吵。
窦钰祺等人赶到时,一人正被另一人一拳干趴在地。
窦钰祺认得,打人的那个,正是他们的同事——E队队长边牧。
被打的那人他不认识,但看样子只是个普通人,约莫十来岁的样子。
辛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边队这是在做什么?”
贺知云轻笑一声:“这孩子脑子不清醒,你们边队在给他醒醒神——走吧。”
会议室内,郑刚不安地用脚点着地,发出的声响搅得申玉愈加心烦。
她一把拍在郑刚的腿上:“别动。”
曲一莜已经失踪好久了,他们疲于救援,没时间去寻找她的下落;现如今,好不容易救援行动告一段落,却又被派去执行特殊任务。
而且据说,B队来了个新人,还要和他们一起。
这简直是疯了!
坐于上位的韩胜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道:“别担心——那孩子生存能力极强。他曾独自在户外熬过一个月——没有食物和水。至于他靠什么活下来,我就不说了,毕竟一会儿就是用餐时间……他们来了。”
北方的冬天总是下雪。
轮胎自雪地里碾过,留下一道又一道车痕。最终,装甲汽车在雪堆前停了下来。
“大雪封路。”贺知云对另一辆车里的人喊道,“只能从市里绕路过去了。”
虽然很冷,但市里的雪没能下得下来。
街道上有不少店面。一行人在街上停下,决定去找些食物。
辛莘推开一家面包店的门:“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基地连基本的食物保障都没法提供,每次出来都要靠自己。”
辛莘瞥了一眼没吱声的窦钰祺——差点忘了,这孩子上次去C市执行任务,单枪匹马在外过了一个月,什么东西他没吃过?
正想着,突然被窦钰祺拍了下肩:“快看那儿——”
辛莘根本没看清,下意识将短刀掷向窦钰祺所指的方向。
短刀穿破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
什么都没有啊!
辛莘看向窦钰祺,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我是说这个——”窦钰祺走近被打碎的玻璃橱柜,从中取出件东西,“蛋糕模型。”
贺知云推开面包店的门,谨慎地走了进去。
“辛莘?”他试探着道,“小窦?”
他刚才明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这个方向传来,怎么没有人?
视线梭巡着,最终落到残破的玻璃橱柜上。
贺知云心里咯噔一下,握紧武器走向面包店深处。
橱柜旁的通道通向烤面包坊,贺知云轻手轻脚走近,看见一扇木门。
木门并未紧闭,从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慢慢走近,握住门把手,猛地推开门。
里面果然有人!
贺知云拔出匕首刺去,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硬生生刹住了车。
火焰被匕首带起的劲风吹得摇摇欲坠,辛莘伸手护住来之不易的火苗:“小心点,队长。”
贺知云收起匕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窦钰祺捧着一个蛋糕,辛莘将烛火护在手心——两人俨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生日快乐,队长。”
“生日快乐。”窦钰祺小声道。
贺知云明显怔仲了下:“谢谢。”
辛莘在窦钰祺耳边小声说:“队长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贺知云听见了,但没解释。
倒不是他忘了自己的生日,而是比起生日,这是更重要的纪念日。
“队长想要什么礼物吗?或者什么愿望?”窦钰祺突然开口。
贺知云笑着摇摇头:“有,但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们呢?”
“灾难结束,世界和平。”辛莘说。
“太累了。”窦钰祺说,“等一切结束,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窦钰祺真的太累了,他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好像随时都醒着,又随时都在梦里——这让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睡着过。
如果说有什么最后的奢望,那就是能够切实感知到松延的死亡。
“说得对。”阳光洒在脸上,让贺知云不得不微眯双眼,“等一切结束了,咱们功成名就,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话音刚落,面包坊的后门突然传来动静——那是几只行尸。
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贺知云面色一凛:“走——”
窦钰祺转身放下蛋糕,却没想到被货架勾住了手链,半天取不下来。
行尸步步逼近,窦钰祺一脚踹开为首的那只,尸群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倒下。
趁着这个功夫,他回头继续同被挂在货架上的手链作斗争。
行尸们不屈不挠地起身,扑向窦钰祺。为首的那只倏地被匕首插进脑袋,跌落在地。
刀光闪过,手链断成两截。
窦钰祺明显愣了下。
“别管了。”辛莘说,“快走。”
他捡起断开的手链,逃出了烤面包坊。
待三人出来时,E队全队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临街的地方早就没剩下什么,再加之尸群跟在身后,众人担心战斗的动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便直接开车离开了。
等到夜幕低垂时,他们才回到预定道路上。
吃过晚饭,安排完守夜的人后,众人便各自睡去了。
车窗外安静极了——就仿佛整个世界死了一般。
睡梦中的窦钰祺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在某一刻,他醒了过来。
窦钰祺花了整整三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
他擦了把脸,将脸上带着凉意的液体抹去。
窦钰祺打开车门,视线落到那棵干枯的大树下。
树底下坐着一个人。他皮肤白皙,几近透明,若即若离,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察觉到窦钰祺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笑着挥了挥手。
窦钰祺没动,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那人。
他知道的——幻觉而已。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松延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辛莘。
窦钰祺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感觉——痛苦、失落,还有无用的希冀。
他踩在美梦与噩梦的交界线上,就快被逼疯了。
每当这种时候窦钰祺就会想:其实,松延会不会活下来了呢?
毕竟他栽进尸群后,没人看见他被分食。
毕竟没人亲眼看见他真正死去。
“小窦,醒了?”辛莘瞧见了他,好奇道,“怎么,睡不着?”
“嗯。”窦钰祺在他身边坐下,“辛哥,你已经连续守了两晚夜了。”
辛莘无所谓地摇摇头:“不困——白天在后座补会儿瞌睡就行。”
窦钰祺疑惑地看着他。
“……”辛莘败下阵来,“好吧——其实我牙疼。”
“基地不是有牙医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辛莘打了个寒战:“还是算了吧。”
窦钰祺同情又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也怕看牙医。
说起牙疼,他倏地想到往事。
七八岁的时候,他老是牙疼,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耐心哄他入睡。
“睡着就不疼啦。”妈妈这样说。
他一开始信了,无数次被疼醒后发现这个方法不起作用,妈妈也不像他想象中那般万能。
后来他才知道,或许她只是想趁着夜晚多休息会儿,保存精力明天上班,才想着让他安静会儿。
“时间会淡化一切。”人们这样说。
于是,在无数个被泪水糊了满脸惊醒的刹那,他总会想起那些牙疼得睡不着的夜晚。
“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吧,长痛不如短痛——我陪你去。”窦钰祺语重心长道,“像你这种已经开始发炎肿痛的,已经没救了——要么根管治疗,要么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