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相逢》易水溯流

3、过往

　　楚安澜不知延和帝已经下了决定，等阿札伤口终于好利索时，还特意带着阿札再去见了延和帝一次。

　　“父皇，阿札可不可以留在宫中当我的侍卫？嗯……他虽然有一半羯罗的血，但还有一半是我大昱人……可不可以呀？”

　　延和帝放下笔，静静看着自己的独女：“给为父一个理由吧。”

　　“嗯……嗯，上面的几位皇兄课业都很繁忙，没时间陪安澜……阿札身手好，长得也好看！安澜身边正好缺这么一个侍卫，阿札就出现了，这是缘分！而且阿札他好可怜……”

　　楚安澜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好绞尽脑汁编理由，靠谱的不靠谱的，只要是能想到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阿札跟在楚安澜身后，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延和帝莞尔，“人是你救回来的，随你的意就好。你几位皇兄政事繁忙，有个人陪你玩乐倒也无妨。”

　　楚安澜欢呼一声，向延和帝道过谢后就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阿札，这是凤梧宫，”楚安澜穿行在秋日的阳光中，指着前方的宫殿群道，“据说我娘还未出阁时便住在这儿，可惜我娘去得早，我没见过。”

　　眼前的宫殿不同于前朝宫殿那般恢宏，反而有一种安宁祥和的清净之意。宫中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梧桐树，金黄的梧桐叶在微风中投下一地树影。

　　“你看那株梧桐，它是宫里所有梧桐的老祖宗，也是凤梧宫之名的由来。”

　　高大的梧桐树枝叶伸展，隐约可见树枝上零散分布的鸟窝，偶尔有一两只鸟飞入其中，发出悦耳的啾鸣。

　　“你瞧。”她指着其中一根枝桠上的鸟窝笑着说：“这一窝在这里做窝好多年啦，父皇说，我娘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呢！”

　　笑声婉转，恍若银铃，又如泉水，清澈流响。

　　“哎呀，不好！”

　　楚安澜惊呼一声，阿札抬头看去，原来是那鸟窝中的雏鸟争斗，引得整个鸟窝都摇摇欲坠。

　　秋冬之际，草木凋零，树枝枯干，极易折断。这窝本就在树枝上搭建了许多年，代代相承，加上几只雏鸟打得厉害，枯干的树枝不堪重负，就生出了深深几道裂痕。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

　　楚安澜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说完就挽起袖子，要爬上梧桐树去看情况。

　　“殿下！小心！”

　　阿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子连与小环已经慌了，匆匆忙忙喊宫人去搬梯子。可她们动作再快，又哪里比得上楚安澜快？

　　楚安澜半个人压在树枝上，一手托着鸟窝，看上去就危险无比，连在树下的阿札都看得揪心起来。

　　“殿下！”

　　楚安澜的身子晃了晃，小环与子连的声音震得阿札脑仁疼，还好她没摔下来，不然这一宫宫女的声音怕是能把阿札埋了。

　　“你们别动，我上去帮一把公主。”

　　梯子被架在树下，阿札蹭蹭蹭地往上爬。

　　楚安澜向树下喊了一声：“没事！别担心！”

　　但看她摇摇摆摆的动作，很难让人相信她的话。

　　“公主，来，给属下吧。”

　　此时，阿札已经很有模仿力地把自己代入了侍卫角色，俨然一副贴身侍卫的样子，顺便托了一把楚安澜歪斜的身子。

　　“哦，哦，好。”楚安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了自己没事，结果险些出事……太丢人了。

　　阿札接过鸟窝，按着楚安澜的指示，将鸟窝换到了一个更牢固的枝桠上。

　　楚安澜手里没了鸟窝，翻身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坐下。碧桐宽大的金色叶片因为树枝振动而片片飘落，美得让人心醉。

　　“阿札，你来看。”

　　金乌西坠，落日的余晖照在楚安澜身上，照得她缥色的裙裾呈现出一种神圣的金黄色。

　　阿札在楚安澜身边坐下，梧桐很高，从树上能清楚地看清整个凤梧宫。

　　“殿下……为什么有梧桐树，这里就叫凤梧宫？”

　　他脸上能看清分明的赫然，在这位尊贵的小殿下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粗鄙的野人。

　　“你不知道呀？”

　　楚安澜咯咯笑着，却没有半分看不起阿札的样子，解释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凤凰是神鸟，梧桐是神木，千年不朽，万年不亡。上古神话中写，神鸟凤凰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种下梧桐，就能引来神鸟凤凰。我从小就喜欢坐在这棵树上唱歌，因为这里能看得很高很远。我娘走得早，父皇说，从小将我养在凤梧宫中，就是希望我能被这棵神木梧桐庇佑，一生如凤凰一般翱翔九天……”

　　她说着说着，就唱起歌来，歌声悠远清亮：“……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阿札听着楚安澜的歌，心中恍惚升起一点大逆不道的念想：他想永远永远听这明媚的小公主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