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还零几个月》洛子卿

8、第二个月（3）

　　人家都说亲兄妹见面就打，一般感情不好。

　　不过我爹去得早，小饼那时候还小，我和我妈都战战兢兢地护着，所以还不错。

　　现在见着我都亲，拽着我领带扯吧，差点把我勒死。

　　我说：欧小饼，你是想把你哥弄死，你就有六套房了是不是？

　　她嬉皮笑脸地说：我是想看看有没有英雄来救你嘛。

　　下半年小饼就毕业了。

　　我妈秉承一贯原则还是让她工作，小饼是英语专业，拿了专八证，还会两门小外语，各方面看来

　　压力都不大。这次回来她让我帮她找个实习的地方，看意思是想来我现在的公司，

　　虽有顾虑，不过我还是当闲去问过人力，刚好企划部空出个策划的位置，人力经理很给面子，挥

　　挥手帮小饼安排了。

　　因为明天赶着下石河，我想干脆今天接到小饼就把她送去和人力的同事见个面，趁我还在，也让

　　他们多关照关照。

　　“实习可以，工作不要考虑这里，这个公司叽歪。”回程路上我跟欧小饼说。

　　她拿着我手机按过来按过去打游戏，不怎么搭理我，草草嗯一声。

　　隔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哥我跟你讲，吴越锋前两天来我们大学做报告了。”

　　车子一飘，小饼的脑袋撞在车窗上。

　　高一那年上半学期，我的数学没考到历史分的零头。

　　我们班主任把我和我爹都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欧阳，你连历史都能考那么高，区区数

　　学你就搞不定？”

　　他说区区数学的时候我后背一凉，很想跪下去哭诉一下真相——他是数学老师。

　　隔了两天，我爹突然搓着手高兴地蹦跶到我面前说：“小阳，你的数学有救了，我给你请了个老师，牛！”

　　我正在想他是给我请了个姓牛的老师还是请了头牛给我做老师，他笑呵呵地转出门去，神秘兮兮

　　推进一人，好像看见上帝一样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全国奥数第一名，号称人间小电脑的

　　数学天才，你的新家教。”

　　在他无比艰难地表述那一系列巨型形容词的过程中，我脑海里不断出现的是爱因斯坦爷爷那样的

　　光辉形象，这跟当时站在我面前，只比我高三分之一个头，还穿着阿童木T恤，牛仔裤和匡威球

　　鞋的同龄人形成了巨大反差，我伸手抓了抓眉毛，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抠了抠鼻子捂了捂嘴，这

　　才握住他伸过来好久意义不明但成人味十足的手。

　　“你好，我叫吴越锋。”他友好地笑着。

　　如果我那时候知道那种友好其实只不过是他出于恶趣味或者劣质人品时常挂在脸上迷惑别人的表

　　情，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放在桌上的辣椒油朝他泼去。

　　但当时我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高中生，而已。

　　“我叫欧阳。”我握住他的手，笑得很温顺。

　　“你就是你爸爸说的那个连一加一等于二都要考虑半天的白痴啊。”

　　他忠诚并诚挚地把我无可救药的爹向他形容的我的形象重复感慨了一遍。

　　从此之后我的噩梦开始了。

　　“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欧小饼揉着撞坏的脑袋嘟囔，“明明好好的。”

　　“欧小饼，”我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定了定神，“不要干涉我内政。”

　　欧小饼怪别扭地瞪我一眼，下车，乖乖跟我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