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异闻录》水马是一种路障

7、忘川学院 1

　　忘川学院的课程分为六个门类：冥史、冥律、咒术、斩术、追踪与修复。里面的学员分为两种，一种是本身就出生在冥府的鬼神之后，一种便是周雨眠他们这样从荒城而来的亡灵。鬼神之后通常先天就知晓如何运用灵力，自成人起便进入忘川学院修习这几类课程。而人类亡灵则需要先修习如何使用灵力。像是邵白他们四个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则是和去人间的学堂无异，从读书识字学起。

　　因为修习的阶段不同，邵白、猫子、小石头每日去明德堂报道，随祈夫子学习读书认字。而周雨眠四人则要去白玉楼。

　　白玉楼虽以楼为名，实则是一方包含数间大屋的庭院。院中以零碎圆润的小块白玉铺地，苍松梨木与婀娜嶙峋的怪石错落有致，清风袭来，花瓣散落如雪，仿若一片雪月交映的仙境。

　　屋舍隐于庭院之后，一间连着一间，层层叠叠、一模一样的梨木门穿插其间，分隔成许多一模一样的屋子，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数不尽有几间。正待他们好奇观望之际，一位身着碧色长衫的青年从梨木门口走了出来，随意地坐在了回廊的木台之上。

　　那青年一伸手，庭院中便出现了五只蒲团。

　　“坐。”

　　几人依言坐下，偷偷打量这位新来的夫子。这位夫子和祈夫子一样，面容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但发已成灰，让整个人的气质凭添了许多沧桑之感。

　　夫子道：“我名为沈知节，负责教会你们基本的灵力感知，并学会使用它。每个灵体都蕴含灵力，先天有高低之分，也可通过后天的修行来增长。灵力越强，日后所发挥的力量便越强。所以，修习灵力是一切的基础，你等可明白了？”

　　“明白了。”

　　什么玩意儿？周雨眠不明白。她在幼时有最好的先生悉心教诲，她又素来聪慧过人，一点就通，平日最不喜那些学堂中不懂装懂的愚笨子弟，还觉得他们不懂还不问，敷衍又虚伪。今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学习未曾触及的领域，才算理解了这种心情。夫子没有义务迁就自己，她觉得要是自己如实回答了不明白，有一定的几率会被赶出去，被丢回那个满是水鬼的深潭里。这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很好，接下来便闭上眼睛，感受自己与周边之物的联系。”沈夫子一抬手，便见层层叠叠的门整整齐齐地相继合拢关闭。他闲散地倚在他身后的木门上，懒懒道：“试着坐在那里，用灵力冲开这扇门。一扇便可。”

　　“若是冲不开呢？”宋明蔚问道，“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沈夫子歪着头笑了笑，“有何不可？”不知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

　　周雨眠不知道坐了多久，说真的，她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灵力，什么开门？玄之又玄，她一个普通亡灵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悟性。周围一点动静也无，真的非常……无聊。她悄悄睁开眼睛，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同伴。正巧，旁边的怀英也在偷看她。

　　“哎，”怀英用手肘撞了撞周雨眠，悄声道，“你说是不是到了冥界脸就不会变老了？只能通过头发看年纪？”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似乎已经睡过去的沈夫子，“他怎么也这样啊？”

　　周雨眠蹙眉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如此，此人许是比祈夫子年轻些？”

　　“我也觉得是，”怀英附和道，“虽然都是灰发，但这位的颜色显然更深一些。”

　　“但是很奇怪，”宋明蔚悄声加入对话，“他们怎么灰得如此均匀，不见斑驳？”

　　“他们生来便是如此。冥界最初的鬼神生于归墟海底，是至清至净之躯，灵力越是纯净，发肤越是雪白。后来人界有大功德者，也入地仙先籍。这些冥官便是同生前一样容貌。有初代鬼神与地仙结合，诞下子女大多也是普通人类样貌。极少数承了鬼神之力的便是这副灰发模样。”

　　“哦，”周雨眠了然，“简单来说，灵力越强，颜色越白？”

　　“这么说也没有错。”

　　“哎？”周雨眠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这个声音分明不是谢浔和宋明蔚，她一转头，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一个青年，正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她们的问题。这人也是一头深灰色的头发，深灰色的眼睛。

　　“你谁啊？”

　　那青年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夫子扔来的一小节枯枝砸到了头。

　　“有完没完？”沈夫子从半倚的木门上起来，眯起眼睛盯着那青年，“怎么？斩术又提前下课？有这功夫怎么不去指教一下你的学生，跑到这儿来捣我的乱？”

　　“来了新学生，总要打个招呼。是吧？”青年看向周雨眠，周雨眠顺势点了点头，“夫子好。”

　　“不错不错，知书达理。”青年站起身，对沈夫子道，“你这几个学生相貌倒都很是不错，可惜天分差了点，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入我的学堂。”

　　“且要等一阵了。”沈夫子道，“一起喝酒去？”

　　“走啊。”

　　说罢，两人勾肩搭背就要走。怀英赶忙喊住他们：“夫子，那我们怎么办啊？”

　　沈夫子：“什么怎么办？接着练啊？”

　　“……”怎么练，还要练多久？到底练什么啊！！周雨眠心里一阵烦躁。这冥界的夫子也太敷衍了吧！！

　　说起来，谢浔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周雨眠看向他，又是一阵无语。谢浔好像是被沈夫子传染了似的，在沈夫子离开后竟也靠在石头上歇着了。只是他倚靠的仪态也莫名的……端庄，沈夫子见了怕是要相形见绌。

　　“你练会了吗谢掌柜？”怀英本来有些紧张，看见谢浔这样又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了。谢掌柜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把烦心事往心里放啊。

　　岂料谢掌柜闭着眼抬了抬手。

　　啪。

　　那扇被沈夫子倚靠的门，就这么打开了。

　　“？？？？”众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谢浔笑着轻声道：“一扇就行。沈夫子说的。”

　　周雨眠：“......”人比人，气死人。不对，鬼比鬼，气死鬼！

　　另外一边的明德堂，邵白已经学会用正楷书写自己的名字，现在正在纸上苦练「周雨眠」三个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是少年每一笔都很认真，反倒是因为过于慎重，让墨色过浓，晕染在纸上显得有些字态笨拙。

　　祈夫子见了，用手扶着他的手重新一笔一划，“画船听雨眠。这是个极美的名字。莫着急，会赶上他们的。”

　　小石头偷偷和旁边的猫子念叨：“祈夫子可太温柔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夫子。“

　　邵白道：“我就没见过什么夫子。祈夫子是我第一个夫子。”

　　“也是最好的夫子。”小石头补充道。

　　祈夫子转过头弯了弯眼睛，“好话不用悄悄说。大点声让我听到，本夫子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