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抑制越动摇》废柴骑士

9、第 9 章

　　穆晗打开车门，把外套扔在副驾驶位上。
　　他觉得自己今天非常不正常，像是被什么东西魂穿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开口问好友要程逸的手机号，然后约程逸出来吃饭。
　　约人出来吃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请吃饭有合理的理由。

　　但是现在他怀疑程逸是有点喜欢他的。

　　穆晗是怎么知道程逸喜欢自己的呢？

　　上周六，因为客户的一封邮件，穆晗在办公室翻资料。
　　他的助理好像下了很大的勇气，她端庄地走进他的办公室，把一个USB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后有点兴奋地说：“穆律师，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视频，时长六个小时左右，但是我觉得它可能重要，为了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视频的精髓，我做了一张表表供您使用。”说完，她又把一张表格放到了桌子上。
　　助理说完像是和穆晗请安似的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一脸羞涩地关上门出去了。
　　穆晗有点蒙圈，他拿起表看到了一长列类似5分29秒到7分21秒，11分48秒到14分52秒等的不规则的时间段。
　　他想先处理完事情，但是也禁不住好奇拿起USB插近笔记本。
　　视频开头镜头有点晃，清晰度也不高，像是拿手机拍的，但也不影响穆晗一下能看出这是那天的座谈会，过了一会儿镜头才平稳。
　　这时座谈会应该还没有开始。
　　穆晗按照表上的第一个时间，把时间轴滑了几下才调到5分多一点，他索性不再跳等着时间流逝。
　　视频里座谈会依然没有开始，程逸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头里，五官很清晰，似乎拍摄者离他不远。
　　程逸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但能看出来没有盯着讲台，表情认真而专注。镜头一直对焦程逸的脸，视频到了6分半的时候，突然程逸眼睛一亮，看上去有点兴奋，之后镜头一转，刚进门的穆晗出现了。

　　程逸这是在看他吗？不会是拍视频的人搞错了吧？
　　穆晗进门后，跟着一位同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镜头又对焦了程逸。
　　穆晗赶紧再滑时间轴，跳到了11分40秒然后开始看，镜头里的程逸还是盯着一个方向，这次也不是讲台，这一次他的表情不是之前等人的那种专注，而是那种人看到心爱之物时才会露出的最纯粹的满足。
　　那种表情是穆晗认识而陌生的，虽然他曾经也有过恋人，但是从没有在翟子星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看翟子星时是什么神情。

　　当时，闻彰经常会问他：你俩真的在恋爱吗？
　　穆晗再按照表滑动时间轴跳到后面的画面，程逸一直在看他，虽然有转移视线，但是程逸的目光还是会回到穆晗身上。

　　穆晗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跳着看完了视频，也掌握了视频的精髓，顺便也知道了座谈会结束后程逸先跑了的原因，有个女孩把没喝完的饮料洒到了程逸的身上，程逸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从侧脸上看，女孩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
　　过了一会儿程逸回头看了一眼前方，像是回魂了似的，周围的低气压散去，看了女孩一眼就转身走了。

　　穆晗像是看出了程逸的一点无奈，挣扎。
　　像是刚才的愤怒十分身不由己，仿佛他本不愿意这样。
　　“被偷拍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穆晗看着屏幕里程逸瘦小的背影。

　　今天来A大的意图，穆晗还没有理清。
　　下午，把车停好，坐在车内，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停好的车再开出去，就那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上天安排的巧合，恰巧在那一刻，程逸抬起手像幽灵一样在灌木丛那一侧移动。

　　穆晗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因为程逸突然出现，而是程逸的画风太过诡异。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视，下一秒小朋友就很酷的姿势单膝跪地，手上的包掉在了地上。

　　待看清后，穆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轮滑。下一秒，穆晗以自己从没想过的速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站在车边却不敢迈开步子。

　　程逸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显然很惊讶，但惊讶立刻被更多的窘迫取代。
　　穆晗想起视频里，程逸挣扎过后的无奈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心道偷看了我这么久，这种时候有什么尴尬的。

　　待闻彰坐上车，按照好友的指示，穆晗把车开到了程逸宿舍楼下。
　　“你是不是喜欢程逸？”闻彰突然严肃地问。
　　“什么？”穆晗震惊地看向好友“你！”这也太突然了，他自己都还有点混乱，当然没有把同情当做喜欢，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就是我的直觉，”闻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听实话吗？”穆晗反问。
　　“我的直觉是有科学依据的 ，你没有说谎的余地，”好友犀利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穆晗有点泄气，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程逸的。知道程逸有可能喜欢自己后，他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点兴奋，但更多时候会变成莫名的心疼。“而且就算我喜欢了又怎么样，他或许不是呢。”
　　说之前的恋爱经历对自己没有影响是假的，一想起翟子星一个直男骗了他六年的感情，穆晗就心悸。
　　或许程逸也不是喜欢同性，只是被一时的错觉迷惑了呢？
　　本来喜欢同性还能遇见自己爱的人就不容易，但是翟子星用一句“其实，我不喜欢男人”就打碎了他想象的一切幸福。

　　“他是。”闻彰看着他，声音很轻。
　　“怎么会？”穆晗听见自己这么问。
　　“我也不清楚，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闻彰说。
　　穆晗心道不，程逸可能知道。
　　“总之，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了，你会幸福的”。
　　“你这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小朋友呢。”穆晗笑着问。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的小朋友出来了，”闻彰朝车门外抬下巴。
　　穆晗转头看见换了一身衣服的程毅丛宿舍楼走出来，乌黑的头发使小巧的少年脸显得沉静，细长的天鹅颈挺立在在白衬衣的领口处，亚麻色的休闲短裤裤脚刚好停在膝盖伤口处，细长均匀的小腿在阳光下白的发光，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依旧干净的像是新的。

　　少年一尘不染，宛如时光晕染。

　　穆晗刻意移开了视线，但是余光始终注意着程逸，直到他拉开车门坐上来。

　　穆晗启动车开了出去，这会儿城市的晚高峰还没有开始，也没怎么碰到红灯，路途格外顺畅。
　　“程逸，你轮滑课是不是快要考试了？”闻彰突然转头看后座上的程逸。

　　提到轮滑，穆晗想起程逸的那一跪，不禁想笑。

　　“6月初考试。”程逸说。

　　“那也不远了。”闻彰又转头看穆晗，“哎，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超会滑滑板吗？你教教程逸吧。”
　　突然被点到的穆晗有点震惊和不安，这是好友要开始搞事情的预兆。
　　“教授，轮滑和滑板不一样，”程逸又低声说说，“而且，不用麻烦穆律师教我，我自己学更好。”
　　“原理都一样啦，你那么聪明，身体素质也好，有人教你肯定能学好。”闻彰像是在哄三岁孩子，深知好友的职业病，穆晗忍着没笑出来。
　　“还是我自己学吧。”看程逸依旧坚持，闻彰也不强求，转身坐好投给穆晗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是真的不想麻烦自己，穆晗心想，还是不想让我教你。穆晗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上的程逸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我自己学更好更安全”，程逸曾经的一句话从脑海里闪过，紧接着是好友说的多动症儿童，矫正所等字眼。穆晗像是马上能抓住什么，但是又觉得那东西从指间溜走了。
　　他转念一想：顺其自然吧，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无论有什么事情也能克服。

　　“你们想喝什么？”穆晗甩开脑子里多余的想法，在事情上多琢磨不是他的风格。
　　“奶茶，”闻彰说，“程逸，你呢？”。
　　穆晗抬眸看后视镜，程逸刚要开口，跟镜子里的穆晗对视后迟疑一开口“我也是”。

　　穆晗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两个孩子出来逛街。
　　应该是职业原因，穆晗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早就变得圆滑老道，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自在，还会偶尔发牢骚。闻彰跟穆晗一样快步入30十岁，但是闻彰还是和他们年轻时一样单纯，潇洒，精力过剩，还特别时髦，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
　　这么多年，穆晗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把闻彰拉来做自己的跟班。

　　在前面的路口左拐进入小路后，穆晗找了个比较好倒车的车位把车停好，三人一同下车，前往奶茶店。

　　手机上点完单后，三人坐在贡茶店室外的位置，穆晗时刻注意取单窗口的喊号。
　　这家奶茶店的取单处是在室外，但是在室内和室外都摆了不少桌子，室外的桌子上空都撑伞了，五颜六色的伞。
　　很快，“手机点单111号！”窗口小哥大声喊道。
　　“我们的，我去拿，”闻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起身离开了。
　　穆晗看着对面低头看手机的程逸，因为他们这一桌的伞相比于其他伞比较低调，纯黑外里和全樱花的内里，程逸稍微一动右侧侧脸上就会出现樱花形状的光晕，少年的脸部轮廓显得有点梦幻。
　　穆晗一愣，惊讶于今天自己特别文艺诗性的表现和惊人的观察力。
　　“还挺快，”闻彰把奶茶相应的放在三人跟前，三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喝奶茶，而且其中两个还是西装革履，不太协调的画风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穆晗要的是小杯的原味奶茶，喝了几口便放在桌上不动了。对面的俩人貌似很喜欢，捧着大杯的金钻奶茶喝的不亦乐乎，如果待会不吃饭的话，他们大有再喝一杯的架势。
　　自从车上下来，程逸没有再开口说话，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嘬奶茶，有点婴儿肥的脸凹下去再凸出来恢复原状，非常有规律，看的穆晗想上手去捏他的脸
　　在奶茶店呆了近二十分钟，三人又坐车去吃饭。

　　穆晗每一次和闻彰一起吃饭都很自在，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用回答，不用刻意找话题尬聊，不会突然出现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情节。
　　今天的晚饭时间又和以往不同，自在中多了一点乐趣。穆晗偶尔会看程逸，暗中观察他的饮食喜好，几次被闻彰捕捉到目光都被当做没有看到。
　　程逸却完全沉浸在往自己的碗里夹菜的实践当中，一分注意力都没有分给穆晗。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这是在躲我？

　　不对，穆晗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程逸和自己有过不少独处的时间。台球厅就算了，座谈会那天的中午和晚上，还有今天下午和现在，程逸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欢他的细节。
　　如果不是看过助理给他的视频，穆晗一定到现在都不会知道程逸对自己有好感，因为他藏的太深了，要没听说程逸可能喜欢男人，此时穆晗会觉得程逸喜欢他是自己的错觉。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可以。穆晗不知该说程逸是太聪明，会保护自己，还是该说他太傻，这么痴情却不愿意说出来。

　　穆晗心想：你是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你，还是打算根本就不让我知道？然后在偶然的相遇中，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凝望的我的背影。
　　可惜，我知道了。

　　吃完饭晚饭后，三人站在路边。临近五月，白昼越来越长，此时天还没有黑透。傍晚的风吹在身上，穆晗顿时觉得一阵凉快舒爽，程逸站在旁边，额前碎发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有质感的衬衣下摆随风摆动。
　　“程逸，你回学校吗？”闻彰说。
　　“我今天回家，明天家里有人过生日，”程逸声音沉静。
　　“那帮我带声生日祝福”闻彰开口，“让穆晗送你吧，他顺路。”
　　“啊，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好。”程逸赶紧拒绝。

　　“都说是顺路了，怎么会麻烦。小朋友，请你一顿饭，再送你一程我们就两清了。”穆晗漫不经心地咬紧了两清，全程紧盯着程逸的脸，他就不信程逸能掩饰的那么好。
　　“嗯，”程逸低着声音变小了很多，穆晗又看到了他的发旋，突然有点心疼，自己试探的有点过了？
　　闻彰转头瞪了穆晗一眼，穆晗用眼神示意：你放心。
　　闻彰离开，穆晗和程逸也准备出发。
　　“你家的地址？”

　　“东三环南路光宁街131号。”程逸面无生机，语气没有温度

　　穆晗把导航调到目的地就上路了。

　　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穆晗随意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程逸，他表情凝重坐姿端正，嘴唇抿着，宛如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听老师讲课。
　　“请你一顿饭，是今天计划内的事情，送你一程是意外。”穆晗想要让刚刚的试探合理化，不想让程逸胡思乱想，“接下来我想要有更多意外的事情。”
　　“什么？”程逸愣了愣。
　　“我希望我们不是偶然碰见，而是可以随时见面。”穆晗一顿“五一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出去，希望这是第一次。”虽然他很想说，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这种追人的方式他不想用在程逸身上，不想喝程逸玩暧昧，程逸也不像是喜欢这种风格的人。
　　穆晗想以程逸最舒心的方式和他相处。

　　程逸的表情，让穆晗觉得自己是在说外星语。

　　“哦，”程逸的反应更是简单而深沉，过了一会儿穆晗余光扫到程逸微微扬起的嘴角。

　　穆晗不由莞尔，他不想逼得太紧吓到程逸，他更希望自己和程逸可以顺其自然。程逸还小，很多事情他们需要磨合。
　　导航报出“到达目的地时”穆晗才稍微分神，等车停稳了他也下车。程逸绕道车的一侧，大概是要拿轮滑，穆晗先于他打开车门把轮滑和装药的塑料兜都拿出来转身递给程逸。
　　“记得上药，”穆晗垂眸看了一眼程逸的膝盖。
　　程逸也没有推辞，两手接过两样东西后道了谢。
　　“对了，你刚说你家里有成员过生日，介意告诉我是谁吗？”穆晗疑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成员不是人。
　　程逸抿了下嘴唇才开口：“贝壳，我们家养的猫。”
　　“你很喜欢它？”穆晗有点好奇。
　　“嗯，喜欢，”程逸露出些许笑容，表情难得的放松。
　　穆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回去吧。”
　　程逸愣了一秒，下一秒面部表情迅速恢复平静：“再见。”
　　穆晗一直看着程逸进了家里的大门，才放心的收回目光回到车里。

　　“闻彰你真是。”穆晗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闻彰说的不是真的，穆晗的家和程逸的家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方向，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了。

　　今天开了两倍的车程才回到家，觉得有点疲惫，他先是冲了个澡，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吹完头发后，穆晗穿着一身质感良好的深蓝色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上拿着平板。
　　把多动症，矫正所两个词先后输入搜索栏里。
　　多动症，在幼儿身上常见，经常表现为耐性差，注意力不集中，比较难控制。关于多动症网页上都是一些概念性的东西。
　　搜行为矫正所时，先是蹦出来一堆图片，一个个铁笼一样的宿舍，看着让人压抑又痛苦。穆晗看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

　　关于矫正所的帖子很多，但是穆晗的疑惑还没有解开，之后一个行为矫正治疗所的字眼吸引了他的眼球。看完之后，穆晗心里有点沉重。这个帖子是关于同性恋行为矫正的一般治疗方式，穆晗不知程逸曾经是否也遭遇过这些，但是一想到小小的孩子被孤零零的扔在那里，穆晗心里就揪着疼。
　　把平板扔到一边，穆晗走到阳台思考了许久，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拨了好友的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