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区十二年》梁鲤

3、第三章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报道，玄真真在楼下等楚沅。

　　却没想到等来了两个人，楚沅后头还跟着一个男孩。

　　玄真真看着李渡，再看看楚沅。心里想：“没听说楚沅有哥哥啊？还长成这样，怪好看的。”

　　楚沅冲着玄真真挥手，然后转身对李渡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玄真真。”

　　又扭脸对玄真真说：“这是我新来的哥哥，住我楼上，他去二中。”

　　“你哥哥？市二中？”

　　楚沅摇头， “我哥哥，州二中、陵州二中。”

　　玄真真笑着和李渡打了声招呼，“哥哥好，也是，看哥哥的身高也不该是初中生。”

　　李渡没说话，点了点头，在两个小姑娘后头跟着走。

　　玄真真拉着吃肉包子的楚沅往前面走了两步，“什么情况，怎么一个假期不见，你多了个哥哥？”

　　楚沅也没像她一样小声回答，正常音量说道：“就是我外婆的同事家的孩子，住我楼上，所以是我哥哥。”

　　她把纸袋里的另一个肉包子递给玄真真，“给，特意给你留的，还让我妈给你包了你喜欢的鸡肉馅。”

　　玄真真看见楚沅把肉包子拿出来，紧紧贴在她旁边，把俩人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将肉包又好好地放在纸袋里，大声说：“我现在已经不吃这些了，我开始吃三明治了。”

　　楚沅看她一眼，莫名其妙，心道：“不是前两天自己说想要吃肉包子，怎么又变了。”

　　但楚沅着急吃饭，没理她。玄真真又拉着她问道：“你哥怎么不说话啊？”

　　楚沅回头看了李渡一眼，李渡背着包插兜看风景。

　　“就是这种性格，话少、沉稳。”

　　玄真真点了点头， “男人还是深沉比较帅。”

　　陵州二中和楚沅的初中部只隔一条街，楚沅走到自己学校门口，指着后边那条街，对李渡说：“哥哥你穿过这条街，左边就是你的学校。放学你等我，我去接你。”

　　李渡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我认得路，你不用来了，好好上课吧。”

　　楚沅： “可是我妈说……”

　　“我回去和阿姨解释，你进去吧。”

　　李渡的口气不容置疑，楚沅看了眼，耸耸肩：“好吧。”

　　玄真真听着李渡的回答，心想真酷啊！

　　楚沅推搡了她一下，把玄真真拉回现实。两个小姑娘玩闹着进了校门，李渡看见楚沅进校后，才朝前面走去。

　　李渡走远，玄真真立刻把楚沅剩下的肉包给抢了来。楚沅道：“你不是不吃吗？”

　　玄真真看她的眼神，恨铁不成钢，“你就不知道小点声吗，你哥哥那么帅，要是让他知道我喜欢吃肉包子，对我印象不好了怎么办？”

　　楚沅皱眉头打量她，“肉包子怎么了，他早上吃的也是我妈包的。再说了，你的印象应该也不差在这一个肉包子上了。”

　　玄真真拍了她一下：“讨厌，我不就是吃胖了一点吗？”

　　楚沅腹诽：“不是一点吧……” 但她不敢再说，生怕玄真真再打她。

　　李渡穿过后街，就看见左手边陵州二中的招牌挂在门楼上。

　　他中考成绩在之前的城市是第一，还比陵州这届的第一高了两分。杨可欣为他申请入学陵州最好的高中，二中顺理成章收了他。

　　告示牌上贴了新学期的分班名单，他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上，他站在告示牌前，听见后头有人隐约议论他。

　　“没听说过这个李渡啊？不会是关系户吧？”

　　“应该不能、关系户还不得往后写，我听说好像是隔壁市的第一。”

　　李渡看见自己的班级，高一七班。

　　他看见许多没穿校服的学生往另一栋楼走去，自己也藏在人流里进去了。

　　七班在二楼，一堆人叽叽喳喳在教室里，还没有老师。

　　李渡走到门口，门边站着几个小姑娘聊天。李渡开口：“不好意思，借过。”

　　几个小姑娘回头见他，明显愣了一下，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李渡背着包，进去教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班里的男同学继续该闹闹该玩玩，没人过多关注，只有女孩子都朝李渡看了一眼。

　　门口有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哒，一步步逼近。

　　还在吵闹的班级顿时鸟兽散，一个梳着马尾，带着眼镜、个不高的女老师，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走进了班级。

　　白衬衫配着正装裙，站在讲台上，“都找位置坐下同学们，我自我介绍一下。”

　　李渡旁边顺势坐下了一个又黑又胖的男同学，手里还拿着一颗足球。

　　“大家好，我叫王霞，是你们的班主任，我是教数学的，也是数学组组长。有任何喜欢数学的同学，想要参加竞赛的，可以来和我沟通。

　　我带的班级成绩一向是最好的，咱们班级这回也有两个第一名，一个是胡辛楠，一个是李渡。这两位同学能不能站起来，我看一下。”

　　胡辛楠先站起来，是一个女孩子，一头韩式风格的短发，一米七的个子。后面有男生小声嘀咕，“长成这样，学习还这么好，难得！”

　　李渡跟着站起来，把书包撂在凳上。全班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王霞在讲台前很满意看着他们两个人，说了一句，“这就是咱班的绝代双骄。”

　　却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在下面接了一句话瓣儿：“他俩这是雌雄双煞啊！”

　　哄笑声响起，李渡没什么反应。胡辛楠有些难为情，稍稍低了头，不经意向后瞥了眼李渡，但身子依旧站的笔直。

　　“好了、别笑了。行，坐下吧。希望你们两个人继续保持，这样咱们从靠墙这排开始一个同学一同学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全班一共五十个人，挨个介绍过去，就到了下课点。王霞点了几个男生，派去取书。

　　李渡坐在原位置上，他前桌的男生，欠欠儿的回头，“我认识你，你是不是以前在风车幼儿园？”

　　李渡看了他好半天，疑惑地看他： “你谁啊？”

　　“刚才不介绍了吗？韩俊。咱俩一个幼儿园的，你不记得了吗？大班时候园里办的数算比赛，你第一、我第二。”

　　李渡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看他，挺努力地回忆。好像有这么个人、又好像没有。算了，他也懒得想，他说有就有吧。

　　李渡挺勉强地点点头，韩俊一乐，“缘分啊，兄弟，都是缘分。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了，分挺高啊，怎么来陵州了呢？”

　　李渡惜字如金： “阴差阳错。”

　　李渡同桌看了他们俩一眼，默默说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俩到位了。”

　　韩俊白了他一眼， “大黑，你不是说去二班吗？”

　　大黑叹口气：“我妈非说这个班好，让我爸想办法死活给我转进来了，我也不想来啊！我这成绩，进这班就是垫底。”

　　随后又看了眼李渡，双手作揖，“兄弟，看你成绩不错，以后多关照。”

　　李渡挥挥手， “侥幸，踢球啊？”

　　大黑看了眼凳子底下的足球，“玩点，踢得不好，你呢？”

　　“我也一般。”

　　大黑： “有机会一块儿踢。”

　　李渡点点头，没说两句，铃声响了。这节课是数学，还是王霞的。

　　讲的都是基础，但李渡听得很认真。他的特点就是，不管会不会，但他都会专注。那种专注像是在填补内心的寂寞，只要有事做他就不会觉得生活是空虚的。

　　二中的高一没有晚自习，五点半下课，就放学了。

　　王霞嘱咐他们，虽然没有自习，但该学习也要学习。虽然没有明面说办补习班的事情，但是话里话外同学们大都清楚她的意思。

　　有一些同学还没开学就被家长直接送过去了，李渡不想去，他知道杨可欣挣钱不容易。家里奶奶还要吃药，自己能少花点是点，这事也不打算给杨可欣提。

　　韩俊放学拦着李渡和大黑，要他俩陪他踢球，韩俊理科好，没必要补数学。可是大黑拒绝了，“我不行，我被我爸送过去了，我得去补课。”

　　韩俊拍他后背，“跟你爸商量商量，你俊哥给你补，跟大侠学有啥意思？”

　　大黑边装书包边问，“大侠是谁？”
　　“王霞啊！没听说她的外号叫大侠吗？可厉害了，听说她以前在职高教学，带着一帮学生直接把社会上来挑事儿的小青年给揍了。”

　　“牛掰啊！”大黑回复他，一看时间要不赶趟，“我走了啊，明天见，各位兄弟。”

　　韩俊在后面招呼他，没把他留下，视线转回到李渡身上。

　　“李渡要不你来吧，我们差个前腰，来一个？”

　　李渡看了眼他，又看看外头的天气。想着杨可欣应该下班了，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在他家，她们两个待在一起不好相处。

　　他摇摇头， “我家里有事，改天吧。”

　　说完不顾韩俊挽留，单肩背着包就走了。正巧路过胡辛楠，他像是没看见，直接过去了。胡辛楠伸出一半要打招呼的手，不尴不尬地停在空中。

　　六点钟李渡穿过后街，到了楚沅的校门口，朝门内看了眼，操场上零星的人。

　　过了人行道，从旁边蹿出来一个声音，结结实实的一句哥哥。

　　李渡朝旁看，正是楚沅，一个人靠着书店的门，手里拿着漫画。

　　李渡站在原地，等她走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早放学了吗？”

　　楚沅笑眯眯地，“是啊，但是今天轮到我值日。我做完就五点了，我想你们五点半放学，那我就等等你，万一你找不到怎么办，然后就顺便看会儿漫画书吧。”

　　李渡不留情面，“你是做完值日，想看看漫画书，顺便等我吧？”

　　楚沅看他一身整洁，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少有的干净。脸上有一丝汗渍，垂在鬓角。她脑海里突然蹦出性感这个词汇，她吓了一跳，又仔细对着这张脸瞧，还是翩翩少年儿郎。

　　她想看在你好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还是一副笑眯眯，“不碍事，结果一样就行。”

　　说完自己就朝前走去，手里拿着漫画边走边翻。

　　李渡不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眼看一辆卡车打对面来，他顾不及多想，快走两步跟上去，站在她的左边，靠着路边走。

　　虽已立秋，可江南的夏天还拖着尾巴赖着不走。夕照残阳，洒过的金光笼着这个少年，他迎着日头，一个人扛起蒸腾的热气，把身旁的阴凉留给楚沅。

　　路过的树上飘下残了几瓣的粉花，落在李渡的衬衣上，他摘出来，顺势塞进了裤兜。

　　风吹起他们的衣襟，走在阴影里的楚沅，面容的明媚不减，看着漫画笑眼盈盈。李渡在旁边，一言不发，小心观察来往车辆行人。

　　老远望去，走在光里的少年，不染风尘；他身边的少女，不谙世事，那样浓烈的寂寞在这片光里慢慢融化。

　　他只觉得，这个夏天太短了，不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