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区十二年》梁鲤

4、第四章

　　楚沅进了小区后，就收起漫画书。边上楼边和李渡说，“明天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们老师说我们班成绩不太好，要提早半小时上自习，我就得提早起。我起床一般要一个小时，我还得吃饭，吃饭时间也很久，那我就要再提前一个小时起，所以……”

　　楚沅还没说完，就走到了四楼，李渡开口打断她的话：“你到家了，进门吧。”

　　楚沅觉得这口气很生硬，不如刚才一见面亲切，估摸着是自己话太多了。她知道她话是多，打小家里人就说她是个碎嘴子，随外婆了，隔代亲。

　　见李渡不耐烦，她赶忙住嘴，“那我进去了，再见哥哥。”

　　李渡嗯了一声，直接上楼。楚沅怯生生地往楼上瞄了一眼，摇摇头，给李渡下了一个脾气不好的定义。

　　杨可欣已经到家做好了饭，李渡进门，陈奶奶从沙发上过来接他。

　　“怎么样啊，小渡，今天第一天上学，还适应不？”

　　李渡点点头， “还行，都挺好的。”

　　陈奶奶说着就要伸手来接李渡的书包，李渡躲过去，“一个书包能有多沉，您坐着吧，我这就洗手，咱们吃饭。”

　　李渡路过厨房看见杨可欣在灶台上忙活，大声讲了句：“妈，我回来了。”

　　杨可欣哎了一声，笑着看他，“快去洗手吧，咱们吃饭。”

　　陈奶奶没什么表情站在门口，杨可欣接着道：“妈，您先来吃吧，咱们就好了。”

　　老太太没接话，去客厅把自己的茶杯端到餐桌上。又擦着杨可欣的后背到储藏间，把摆着香案上的瓜果换了一批，折腾一大圈，才坐到餐桌上。

　　李渡看见奶奶这套活儿，走到厨房，拍了拍杨可欣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土豆丝，端到餐桌上。

　　这顿饭吃的和以往一样，老太太一直说，两个人间歇性搭腔。绕着李渡的上学问题，老太太表明态度，一定跟老师搞好关系，让杨可欣必须上心，千万不能委屈了孙子，家里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可不能再出幺蛾子。

　　杨可欣这么多年听多了，心也磨硬了。

　　老太太说什么，杨可欣都点头，车轱辘话自己说的也没意思，草草地吃了两口，闹着要回家。

　　李渡也放下碗筷，说要送她。老太太不肯，杨可欣要去送，她也不让。就要自己回去，说着就把鞋穿上，开门下楼了。

　　李渡拿了钥匙，对杨可欣说：“我跟着后面看看，您在家吃吧，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吃好了。”

　　杨可欣：“你自己也小心，回来的时候走大道，别绕小道。”
　　李渡点头，从阳台上看见老太太快出大门，起身下了楼。

　　李渡跟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走着，老太太走的不慢，但脚步已经踩的不实了，腰板儿还挺得直。他看见人进了单元楼，窗户里亮起了灯，这才回去。

　　他回到家，杨可欣刚收拾完餐厅，见他回来，问道：“奶奶到家了？”

　　李渡点头，她接着问：“还没说今天怎么样，和同学相处的好吗？”

　　李渡去餐厅倒了杯水，说道：“真的没事儿，您不用操心了，这些事我都能处理。”

　　他喝了一口，看着杯子里的水说道：“爷爷刚走，奶奶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说得不好听，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要是哪句话说得您不痛快了，您跟我说，我去给您调解。”

　　杨可欣看了眼李渡，眼里有点红。这么多年就守着他一个人过日子，好在李渡懂事，没让她过得太难，有儿子这句话，心里也好受多了。

　　“妈没事，你别天天想着家里这些事儿。小时候你爸工作性质特殊老换地方，你也跟着转学，这么多年也没交个好朋友。这回踏踏实实在这边上学，交几个好朋友，好好念书。妈妈打听过了，这个老师是二中你们这届最好的，好好跟着学。”

　　李渡又给杨可欣的杯子倒满水，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拿着自己的那杯，回了房间。

　　刚坐在书桌前，楼下楚沅的琴音传上来，每晚一个小时，很规律。

　　李渡在琴音里，打开了练习册，心内莫名平静。

　　*

　　秋风就这么吹起来，日子一天天变冷。楚沅的初三生活不是那么好过，她开始有了晚自习，每天八点半放学。

　　刚开始蒋晓芸还去接，过了两天，玄真真她爸买了辆新车，玄真真非要给楚沅显摆，蒋晓芸看闺女有人接，也就不掺和。

　　初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在十月一的假期过后。楚沅考了个班级第三十名，她这成绩想上个普高倒是没问题，二中的话，很费劲。

　　楚沅爸爸罕见回来，楚沅本想让爸爸去开家长会，但自从上次楚爸开家长会时候问班主任，“老师，您看这孩子语文成绩这么差，作为国语不应该啊？”

　　老师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楚沅爸爸，我是教英语的，语文这事我不太清楚，要不我给您把语文老师找来沟通沟通？”

　　后来楚爸一到家，老师的电话就给蒋晓芸打过来，以后还是让蒋晓芸去开，楚爸太犀利，她招架不住。

　　蒋晓芸开完家长会就滴溜着楚沅回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吧，听钢琴老师的话，考普高，继续弹琴，然后走钢琴艺术生。”
　　楚沅不乐意，“我不喜欢嘛，你知道我学琴十年了，我眼睁睁看着钢琴老师就因为辅导考级，从来都没有休息天。连怀孕她都要躺在床上听我们弹琴，流产都流了三次，妈妈三次啊，当钢琴老师真的很不容易！”

　　蒋晓芸啧了一声，“你这小孩，说你一句你一百句等着。那学钢琴谁说非得当钢琴老师，你不能进个艺术团吗？那么多条路呢，怎么就走不通？”

　　“那我还从小学画画呢，你怎么不让我去画画啊？画画也有艺术生啊！”

　　蒋晓芸想起来自己书法班的教画画的小青年，整天不说话，闷着头画，她就怕闺女以后自闭了。

　　不管楚沅怎么说，就是不同意。

　　“你要是不想学钢琴，那你就努力学，你要是能考上二中，我就不管你学什么。”

　　楚沅拽住她， “你说真的？我考上二中就行？”

　　蒋晓芸甩开她的胳膊， “真的，说到做到。”

　　楚沅像是接了圣旨，手叉腰，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打这天起，晚上也不看漫画了，老老实实看书做题。蒋晓芸觉得她就是三分钟热度，也不多说，看她折腾。

　　楚沅自从开始发奋学习，晚自习天天拽着人问题。但关键是她这个班级的选手水平最高的也就是年级第十五，说到底不是一个学习好的班级，能帮助她完全解答困惑的人很少。

　　一知半解的回答，相当于另一种误入歧途。

　　各科老师对这样的班级也不怎么上心，讲完课就走了，她就这么挣扎了一段时间。

　　比起楚沅在学业上的不如意，李渡的表现可谓如鱼得水。

　　杨可欣出身书香世家，底子不差，他爸又是当年少有的大学生，遗传基因的重要性，完全反映在了李渡身上。

　　开学后一周的摸底考试，李渡考了全校第一，期中考依然稳定在这个位置。

　　第二名差他二十分，而胡辛楠下滑到第五名。

　　优异的成绩，会不自觉让人享受许多特权。比如李渡可以理直气壮不参加老师办的补习班，也可以在放学后留在学校踢球，同时不被批评。

　　韩俊蹭他的名声，每天留在学校和他踢球，改成了每天和李渡在学校交流学习。

　　踢球可能是李渡唯一的爱好，奶奶回了老家，他不用担心婆媳关系，杨可欣也不约束他。李渡算是体会到了青春期男孩应该有的快乐，学习、踢球、聊闲。当然他是听得多说的少，但男人的友谊就这么简单，说不说不重要，你只要人在这里，就是好兄弟。

　　很快、李渡的名声打响了，二中有个学霸，长得帅、踢球好、关键没有女朋友！

　　李渡每天踢完球人气都很旺，总有些女孩子，同年级的或者还有更高年级的来看他，有的胆子大，想要给他递瓶水，顺便最好能说上两句话。

　　李渡每次都把韩俊挡在前面，然后借口换衣服，趁机溜了。

　　韩俊很享受，狐假虎威替他收下，跟女孩聊两句，等李渡溜了再说一句：“各位辛苦了，李渡要回家吃饭，大家今天休息，明天早点来。”

　　李渡穿上校服外套，从学校的后门出去，杨可欣早上说今晚不回家吃饭，让他自己吃完回去。

　　李渡路过初中部看见旁边有一牛肉面，提着书包就进去点了份面。今天王霞多留了张卷子，他做完才跟韩俊踢球，这会儿已经八点了。

　　面上来，吃了没一会儿，就看见有学生从初中部的门口鱼贯而出。十五分钟后，人群散了，李渡吃完面把钱放在柜台上，走了人。

　　顺着后街走，李渡觉得前面有个人影很熟悉。他没加快脚步，就跟着走，顶前面的是楚沅没错，可距离她不远处还跟着个人，不远不快地跟着，眼神一直留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