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37、第二部第十七章

　　十七

　　众人在镇上找到一家客站落脚后，吃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
　　玉衡将叶端的斗篷收好正要出房门，却被叶容叫住。
　　“衡儿你如何看待此事？你认为是魔门的人干的吗？”
　　玉衡眼睛一转，想了想道：“师叔既然觉得不适魔门中人做的，那便不是，玉衡也想不出来什么。”
　　叶容眯起眼睛瞅瞅他，淡淡地道：“你这小子铁定知道什么，你可知道‘密隐宗派’这个神秘教派。”
　　玉衡茫然摇头，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叶容心中也忍不住骇然，难道这“密隐宗派”竟神秘至连“听风斋”都打听不到的地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玉衡奇怪地望着叶容，“师叔说的‘密隐宗派’是什么教派。”
　　“我所知也甚少。”叶容遂将从聂松山和向楠的谈话中获得的一点讯息说给他听，“这教派本与魔门合作支持武官王，不过前者看起来更得武官王的信任，而且还有害魔门之心，而此教的宗主大有可能就是‘千手千魂谷’的聂松山。聂松山之前下毒害权掌门与何掌门，虽未成功但已令两人元气大伤，轩辕殿更是弱势，适逢十来日前聂松山又刚好带领全谷的弟子离开，若是我们不去抑或看不到你，也不知道千魂谷已经成了空谷，恰恰那时轩辕殿又遭到攻击，天下间的事情是否太凑巧了。”
　　玉衡与叶端同时点头，前者笑道：“师叔的脑袋转得真快。”
　　叶容白了他一眼道：“便算是傻子也知道这里有问题，我相信成素不敢作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为魔门找麻烦，魔门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了。”
　　“对了！”玉衡突然拍手道，“刚刚在饭桌上权夫人问师叔的夫人去了哪里，师叔几时成的亲，不是已经有了端哥哥吗？”
　　正要将口里的茶咽下的叶端“嗤”的一声将茶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叶容一边拍他的背一边丢给玉衡一记大白眼。
　　玉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叶端，恍然把目光落在后者的身上，叹道：“端哥哥真敢啊，不过以端哥哥的身材，扮成女人是不是块头太大了点？”
　　叶端本来就因为咳嗽而红了脸，此刻更是红透了，两耳跟也发起热来，解释道：“都是叶容非要叫我扮的，我也不想。”
　　玉衡一幅玩味的表情，认真地盯着叶端的五官，若说俊美，后者与师叔皆是一等的美男子，师叔的外表看起来亲和，其实骨子里厉害得叫人害怕，而这叶端却有一股软绵绵的劲儿，稍偏中性，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凸一凹的模子嵌到一块儿，气质说不出的契合。不过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叶端扮成女人的模样，光是这长腿、大手、大脚，就叫人不敢恭维。
　　叶容用有些献宝的表情搂着叶端道：“哪一日叫端儿扮给你看，叫你心服口服。”
　　玉衡忍不住失笑，摇头离开。
　　叶端无奈地叹道：“我也要回房了，权明月与铁浩远都在这里，我们不方便太过亲密，而且我之前的女装已经叫人起疑，若是被他们猜到就麻烦了。”
　　叶容冷笑道：“知道又怎样？”
　　“叶容，你对魔道怎么看？”白天权明月对魔门大加批判的时候，他见叶容的眼神里隐含着冷峻，似乎对此非常不满，且立刻打断了权明月的说话，心中颇为惊讶。他知道叶容虽然身为正门中人，但对其自身属于卫道者很不满意，还说过想要脱离正门的话，他倒不怕叶容真个自我逐出白道，只是不希望其沦入魔门，被私欲支配了本性。
　　叶容将他的手捧在掌心，放柔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因为刚刚我否认权明月的话，认为轩辕殿被毁不是魔门所为的事有感而发？”
　　叶端老实地点头。
　　“因为我尊重师父和少数真正的侠义者，所以即便我不喜欢正门那些所谓的仁义礼信，也不会投靠魔门，毕竟我尚未偏激到愤世嫉俗的地步，而且以我的性格铁定不肯屈于他人之下，说不定我以后自立门派呢！”叶容浅笑道，“不过这回我真的认为非魔门人所为，成素才不会笨到这么招摇的做事。你仔细想想，若是依权明月所说，魔门真敢动正派，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必定也不会藏头露尾，更不会焚烧轩辕殿、移走尸体，因为他们要立威，做给所有白道人看；又或者，魔门将会把所有的人杀了以绝后患，叫轩辕殿之役成为武林之谜。而如今，所有的证据都被毁了，就剩下寥寥几个目击者，很容易被敌人的表象蒙骗，那些有心人就凭此机会借目击者的嘴挑起正邪两道的纷争。”
　　叶端略一思索，道：“杀一个人的手法可以知道行凶者的武功路数，把尸体移走、焚烧殿宇，就证明敌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聂松山这些年派了很多弟子混入正道与□□各派，进行蚕食，这些人学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武功，其中不乏高手，尽管千魂谷倾巢出动，但想要一举毁灭轩辕殿不太可能，况且还有‘无量门’的人在，因此聂松山很可能叫来了他安排在各门各派的弟子前来助阵。”
　　叶容微笑点头。
　　叶端拍腿道：“召开白道大会，只要私下查出在轩辕殿受到围攻那几日各派都有哪些人失踪，谁最可疑，大概就能将‘密阴宗派’的人揪出来。”
　　叶容肃容道：“这些都是你我的推测，因此我会修书一封给成素，若真是魔门所为，就是给他一个警告，如果不是他所为，那就当我好心提醒他，让他自己去找出凶手，来个鬼打鬼。……说起他来，我又想到一事，他和聂松山必定有合作关系，衡儿说善兰与聂松山的关系密切，按理成素不可能对善兰知道那么少，等到集会结束，我们便再去找他，至少也要从他那里知道聂松山经常出没的地方，而且我还想进宫看看琼姐。”
　　“你不打算回‘玉兰教’了吗？我们已经离开快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东水战况。”
　　叶容道：“如今劳河三关已经在手，暹元唾手可得，阎世禄的义军已经在和豪驻扎下来，等到冬天一过，开春便会举师暹元，拿下东水国。”
　　“这么快？”
　　“怎么，你不想东水国灭？”叶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叶端微微摇首：“被魔门控制了东水国看起来应该不是好事，毕竟叶容你仍算是帮助楚王的人，若是东水与晋国联合起来，前后夹击楚，似乎不妙。”
　　叶容漏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你我现在身在起义军，其他事情暂时不要想，再说我已经计划好了一些事，届时你就能明白。”
　　叶端自然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去揣测，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十月十四，白道武林集会。
　　站在小山头的叶容背靠山石向山下的荒村望去，村里到处是形形色色的白道人士。有些大门大派竟然还扛着旗帜，乘轿乘车，排场甚大。
　　轩辕殿被焚烧之后一时间无法重建，所以集会的地点放在了周围的一个弃村，本来这座村子在半个月前还是好好的，可一夜之间便人烟消散，可仍存留一些家禽米粮，刚好供各派人士居住。
　　一些独来独往的名士则有的自持一室或露天而坐。
　　在村边走了一遭的叶端登上山来叹道：“想不到连退隐江湖多年的隐士‘铁剑’武良基都到了；另外，佛家五派‘净痴念去善’、道家三宗‘杜若、凌虚、五灵机’、净山派、彩衣派、赫连堡、松山派、衡山派、眉连山派、贺义门、君义门、太岁山庄、青衣谷等武林大派皆已到来，权明月已经将其安排妥当，何掌门也前来掌持，大家倒也相安和气。”
　　叶容点点头：“我儒宗一道有谁来了？我二师兄连云天到了吗？”
　　叶端摇头道：“儒宗一派还没有人到，不过已经有消息过来，你二师兄连云天与四师兄南宫由已经在来的路上。”
　　“衡儿呢？”
　　“易了容在山下帮权明月周旋。”
　　叶容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放到叶端的手中，道：“我从权明月那里借阅‘怀玉功’的顶层武功，默写下来给你。”
　　叶端惊讶地道：“权明月怎肯给你看，这是轩辕殿的至宝。”
　　叶容道：“你也曾经是轩辕殿的弟子，而且武功造诣最高，若是没有权明月，你早就成了掌门，怀玉功理应归你所有。不过若是你看了这些武功秘诀，我想你应该对你师父很失望才对。‘怀玉功’本是绝顶上乘的道家武功秘籍，绝对不亚于《容天策》，越到上重越是需要人心清静自然，但是他的入门及中间阶段的内功偏于阴柔，而上重属于阳刚，恰好阴阳调和，可你师父却将上重武功藏了起来，害你们所有的人练到一定程度就不再长进，反而由于阴柔的真气倒置阴阳失调、寒毒腐蚀经脉。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的师父倒是个阴险小人，一心只想着自己。”
　　叶端呆然良久，随即露出淡淡的微笑，一脸的释然：“若我是师父，恐怕也会这么做，人总是有私心，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叶容哼笑一声道：“但是他自己也未从中获得任何好处，也许是天意如此，‘怀玉功’必须要像你和你师兄那样将前半部分的武功练到非常纯熟，且日积月累加深内力，到达一定程度才可练后一部分，而你师父却是急于求进、适得其反，武功非但没有长进，倒不如你们这些徒弟了。”
　　叶端瞅着手中的口诀苦笑道：“其实这些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反正武功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大用处，而且我的寒毒已经解了，根本不需要这些。”
　　叶容凝视着他的眼神良久，突然长叹一声，柔声道：“端儿你真是特别的人，如此绝顶的武功秘籍摆在你面前，很有可能令你问鼎江湖，你却毫不在乎，你对名利的淡薄实在叫我自愧不如。”
　　他伸臂将叶端拥入怀中，接着道：“不过我们未来尚要经历很多事情，若是哪一日你落了单，没有足够独挡一面的能力，我一定为你担心而死，你要是不想让我心烦，就将‘怀玉功’练好。”
　　叶端素来不愿违背他的想法，只有点点头，将口诀揣入怀中。
　　“你不打算下山吗？”
　　叶容摇头道：“等明天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你我再易容下山，我不想见太多人，尤其是我师兄辈人物，我一向跟他们没什么话说。”
　　叶端没有多问，和他一同回到山腰刚刚结成的小木屋。

　　午夜的窗外风声作响，尤其是在十月的霜冻之天，更显得凄清可怕。
　　不知何时，远远传来铜铃作响的声音，微不可闻，却让人不能忽视。
　　躺在窗边木椅床上的玉衡坐了起来，眼神变幻莫测，显然心绪不宁，目光时而转向门口，时而放到对面床榻安睡的叶容和叶端。
　　“你若再多想一会儿便会走火入魔，我不想浪费功力救你！”本应该睡觉的叶容突然低声道。
　　玉衡浑身剧颤，喃喃地道：“他来了，这是他的金玲珑发出的声音。”
　　叶容感到躺在身旁的叶端手臂微微一动，知道他也醒了，于是道：“这铃声证明他认为自己人在附近，到底衡儿你想不想见他？”
　　玉衡闻言猛摇头，片刻才道：“我在他眼前跳得万丈深崖，于他来说，我早就是个死人，我不想他知道我还活着。”
　　叶容惊讶地道：“你不是直接离开他的吗？”
　　玉衡摇摇头，凄然道：“我被乱树枝挡住，落到栈道上，才被千魂谷的花匠所救，虽然我没有死，但我希望他以为我死了，这样至少他还能多记住我一些时日。”
　　叶容在心里暗道这小子是个傻瓜，自己虽然很不喜欢连云天，但是仍跟他碰过几次面，连云天虽然冷漠，但是生活细节上极端依赖玉衡，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恐怕这两个人心里早就爱着对方。不过连云天可不像他叶容，一切随性而行，他是个不折不扣讲究道德的呆子，端看他极力打击成素的表现，就知道他非常反对师父和那个大魔头在一起，所以连云天肯定也不敢承认自己爱上徒儿、爱上男子的心意，因此弄出个什么姑娘来逼玉衡死心。
　　“既然你不去那就乖乖呆在这里看好端儿，我出去一趟。”他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若是像自己猜的一样，连云天也爱玉衡，那么玉衡的“死”对连云天的打击将会很大，那自己应该见见这位师兄，好好挖苦他一下，让他更加痛彻心肺。相反，若是连云天忘情负义，玉衡既然已经在自己庇佑下，可不能叫自己人吃了亏，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连云天，毕竟他和连云天可是谁也看不对谁，刚好藉此机会发难，师父铁定帮自己不会帮师兄，因为他老人家可是过来人——男子相恋的绝佳榜样。
　　叶容一起身穿鞋，叶端便拉住他的手臂望着他，皱眉缓缓摇头，似乎竟能看透他的心意。
　　叶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我只是看看而已，能避免碰上连云天就避开，毕竟大家相看两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