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38、第二部第十八章

　　十八

　　坐在树叉上，身体随着风轻轻摇晃的叶容冷眼看着不远处森林空地中间围着火堆坐着的三人，心中感叹。
　　这三人中有两个正是连云天和南宫由，而另外一个却是红衣女子，因为在叶容的角度那女子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看不清容貌。
　　龙铁云有六个徒弟，大徒弟解振自幼体质衰弱，尽管练了一身武功也无法保命，不幸英年早逝，再往下就是连云天、叶灵、南宫由、迟浩添及他这个关门弟子。叶灵因隋川而死，迟浩田下落不明，龙铁云虽然就剩下三个徒弟，任何一个却也是武林中的顶级人物。这六个徒弟的脾气各有不同，解振非但人长得绝美且性格柔软至极，是龙铁云一生最钟爱的徒弟，他的死令龙铁云整整闭关三年修正心情，而那时候他坐下尚只有连云天和叶灵两个弟子，不过由于两人太小，因此对解振的印象不深。但听闻玉衡与解振非常相似，龙铁云还曾亲自指导过这个徒孙，且颇为喜爱。连云天的性格则非常冰冷、行踪也最为诡秘，平时即使出现在龙铁云身边，也仿佛是影子一般，不喜见光。对叶容来说，是第一次见到连云天出席这么大的集会场合，但看他不肯进村，却在这荒郊野外休息，就知道这个人依然特立独行，不好和他人过分接触。三徒弟叶灵是龙铁云唯一的女徒弟，幼时跟在后者身旁随侍，后来继承了酒楼的家业，性格温柔多情，却因为一场错爱而失去了年轻的生命。老四南宫由是那种大仁大义的江湖侠士，品性端正憨厚，张得也非常俊帅，是诸多江湖侠女的追求目标。而五弟子迟浩田的性格却与南宫由刚好相反，非常极端偏激，在叶容没入门之前就脱离师门，龙铁云本人也甚少提到这个徒儿。在龙铁云眼中，叶容这个关门弟子最像他，却比他更具个性更加大胆，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而且时常做别人不做之事、行他人不敢行之为。刚收叶容为徒的时候，龙铁云以为这个小娃娃生于村野，性格单纯，理应成人之后性情端正，贴近南宫由才对，不料在叶灵死后，他跟着自己学艺的八年间，竟照着自己的性格发展，且更加过分，所以他有时候非常怕面对他，因为那看起来就像在照镜子，人往往最不能面对的就是自己。
　　叶容将身体轻轻靠在树干上，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树叶擦过衣服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接近这里。
　　一直盘坐在地上打坐的连云天睁开眼睛，与身旁的南宫由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朗声道：“树上的诸位朋友徘徊于此有何贵干，望请现身相见？”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落于地上，将火堆旁的三人围住。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狼牙面具，不知来路。
　　只见那红衣女子起身缓缓转过来柔声道：“各位朋友跟了我们一整天，该不会就是在一旁看看热闹吧。”
　　在不远处的叶容终于看到了这女子的脸，不禁也稍稍动容，他见过的美丽女子不在少数，这红衣女子却是凌霄云那一级数的，她腰间缠着一条蛇麟鞭，身材高挑优美，眉宇间英气逼人，该是女中豪杰之辈，莫非就是玉衡口中说的那个什么红京姑娘？若真是因为这样的女子令连云天动心而舍下玉衡也不是不可能，这时候他突然觉得玉衡娃儿实在是挺可怜的，看来他这个当师叔的应该帮他找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才行。
　　南宫由起身来到红衣女子身旁微笑道：“看来大多数人是不打算和我们相见了。”话毕抽出背后的龙口剑，一声低沉如龙吟般的剑鸣似乎在每个人的耳朵边上作响。
　　叶容再次动容，数年不见，他的四师兄看来功力大有增进。
　　顷刻间，树林里四面八方扑出十几道黑影，兵刃的寒气影射着火光，形成了好似天罗地网的阵仗，将连云天等人笼罩其下。
　　叶容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南宫由和红衣女子应付这些人，有些好奇为何连云天还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不过既然连云天这么有信心，那他也呆在这里好好看热闹吧，多管闲事素来就不是他叶容的喜好。
　　单看红衣女子腾挪的身形和鞭法，叶容暗暗点头，此女武功应仅次于南宫由，而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相信再有几年便能进身当代年轻一辈顶尖高手之列。
　　整整一炷香的时辰过去，连云天仍没有动，甚至把眼睛都闭上了，而南宫由、红衣女子及那些黑衣人之间没有任何一方示弱，招事之间看似毫无凶险可言，其实却不然。
　　这些黑衣人所施展的应该是某种深得五行八卦精髓的绝妙阵法，虽然每个人的武功都只算做一流高手，与空地中心的三人比起来差得很远，但是这些人的武功几乎是一样高，内力均差不多深，招式同源，施展阵法的时候身体只要一接触，就能通过功力传送弥补不足的一方，如此下去数十个人的内力似乎能叠加到一起施展，又能像网一样缠住对方，叫对方无法判断攻击的主要方向，丝毫找不到破绽。
　　如此精妙的阵形，刚好可以用来对付顶尖高手，令其精力耗尽，力竭而此，却仍走不出阵网，就算没有歹毒的招式，却更能达到目的。
　　叶容暗暗惊叹，相信过不了多久，南宫由和红衣女子就会露出疲态。
　　果然，不久之后这两人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南宫由的气息仍然平稳，可红衣女子已经微微气喘，纵越的身形慢了很多，不过前者知道对付这种阵发切忌乱了自己的阵脚，因此也减慢速度，弥补红衣女的破绽。
　　突然红衣女子轻呼一声，身体向前倒去，竟似武功全失一般，直接撞上一个黑衣人的剑尖上，南宫由色变将红衣女提了起来，脚步也微微虚浮。
　　敌人刚好抓住这一刻，数柄兵刃向他们袭来。
　　叶容眼见连云天还是不动，而南宫由就要被人砍成好几半，无奈叹了口气，袖子一挥，他身前树枝上干枯的十几片树叶脱离枝头，以肉眼难及的速度飞了出去，打在那些兵刃上。
　　“叮叮叮”
　　叶子在接触到刃背的时候瞬间变得粉碎，原来是因为承受不住叶容的强劲真气，但却成功击落了三个人的刀剑，那些险险握稳兵刃的人，也手臂发麻。
　　叶容也颇为惊讶于自己的武功到了这种神奇的地步，他自问在没吃两极丹之前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
　　在连云天睁眼睛的那刻，叶容飘落到南宫由的身旁，微笑道：“叶容在这里给两位师兄请安了。”
　　连云天冷冷地道：“坐了那么久，你终于肯现身了。”
　　叶容回头故作惊讶地道：“原来二师兄是想逼我献身才不出手，若是我真的狠了心，那南宫师兄岂不是要遭殃？”
　　连云天没有理他，起身用冷冽的目光扫着站在周围的黑衣人，淡淡地道：“你们这次的任务失败了，还有脸呆在这里吗，滚！”
　　黑衣人纷纷低头，一转眼都消失不见。
　　这回叶容是真的愣住，在火堆旁坐下来道：“原来这些人是二师兄的手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望向南宫由，后者拉着红衣女和连云天坐下来，解释道：“连师兄打算把听风楼楼主之位传给后辈，要求是不管楼中的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伤到他，他就把听风楼传与那个人。这一次听风楼座下三楼的红楼使出了细雨阵，没想到却被师弟破了阵法。”
　　叶容讶然望向连云天，只见后者低垂双目，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
　　连云天本身的年纪已经接近不惑，十数年来面貌却一直保持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可是此刻叶容再一仔细看他，竟发现他似乎老了十几岁，连鬓角都出现了两缕白丝，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巨大的变化才对。
　　“大概可以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吧，不过三年不见，二师兄的变化快叫我这个师弟认不出来了。”叶容语带些许讽刺地道，“不知道连师兄碰上了什么愁事，竟白了头发？”
　　连云天的肩膀叫人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闭上眼睛不理他。
　　南宫由向叶容使了个眼色，笑道：“轩辕殿惨遭灭门的疑案我们在路上已经听说，现在权氏一门只剩下权明月，此女竟有胆量独自承担白道集会，相信其中斡旋的应该是小师弟你吧。”
　　叶容耸肩道：“我是以轩辕殿的名义发的武林贴，落款上只写了我儒派也参与邀请，可丝毫没暴露自己的名字。不过师父就剩下咱们三个徒弟，不是二师兄也不是四师兄你，自然就是我了，反正不管我们那个出面诚邀，对方大概都会给几分薄面吧。”
　　南宫由失笑道：“师弟你的武功似乎已经在我们之上了，看来这两年也有不少奇遇，不知道近日有没有见过师父他老人家，他的身体可安好？”
　　叶容瞅了连云天一眼，心道这二师兄什么上天入地的事情都应该很清楚，所以师父的情况他必然了若指掌，南宫师兄向来与他交好，有关师父的情况不问他倒问起自己来。
　　南宫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道：“二师兄离开听风斋有一年了，所以也不大清楚师父怎么样。”
　　叶容点头道：“师父好的很，日子自然过得舒泰，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一起怎么会不开心？”他这后一句话故意加重语气，眼角还瞥向连云天，见后者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又恢复到原来的冷漠，暗道若他真是为了玉衡而愁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就只有用“活该”二字来形容。
　　南宫由道：“师弟现在依然在楚王身边随侍吗？”
　　叶容摇首道：“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楚王，此刻正在办一些事情，而且非常不便于露面，本来这次我也担心权明月处理不好各派的关系，没想到四师兄你竟然来了，在白道武林中师兄的名声最佳，所以此等重任就由你来扛吧。”
　　南宫由也没推辞，点头道：“师弟怎么突然想到要举行武林集会，虽然三大宗师已经归隐？”
　　叶容遂解释有关魔门和“密隐宗”的一些事，及轩辕殿一役的疑点。
　　“若是不尽快让正门有领导之人，我怕邪派有变，到时候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现在正派里混入了很多邪道中人，此蠹不除，难解我心头之瘀。”
　　南宫由释然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必尽力为之，师弟请放心。”
　　叶容微微颔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以权明月的能力，的确无法驾驭这么大的场面，他之前以轩辕殿及儒门的名义召开正道集会，本意也是希望能将连云天等人引来，因为儒家一派的继承人大有可能就出在他们师兄弟三人当中，如今看来，只要南宫由肯出面，这个承继者大概非他莫属了。
　　他心念一转，转向连云天，故意笑着问道：“咦，怎地不见玉衡娃儿呢，他不是一向与师兄形影不离的吗？我倒是想他了，他可是温柔伶俐的小子呢！”
　　不等连云天说话，南宫由立刻将话题差了过去：“玉衡暂时有任务在身……既然师弟要我主持大局，不若今晚就领我们入村，也好在明儿一早有个准备。”
　　叶容一想也对，点头答应。
　　在南宫由的引荐下，叶容知道坐在旁边的红衣女名为萧红京，肯定便是玉衡口中的红京姑娘了。
　　萧红京大胆地打量着叶容，丝毫没有害羞之色，用爽朗悦耳的声音道：“久闻龙先生的关门弟子无论样貌、才学、品性皆属上上，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小女性喜结交江湖风流侠义之辈，斗胆叫一声叶兄。”
　　叶容笑着客气地道：“红京姑娘的性格倒是很直接呢，这样的朋友断不能错失。”